晚風②⑦

65.

-

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

人群歡呼雀躍。

煙花炸裂的巨大聲響近在咫尺, 有人的耳都被震到發疼，結束後，持續的耳鳴侵擾。

但姜只記得自己耳朵上的溫度, 是顧時缊從頭到尾都捂住的耳朵傳來的溫度。

表演結束後，約覺得顧時缊的手似乎有些在發抖。

“你的手怎麽了？”姜打量他的穿著，也不, 不應該冷。

顧時缊只是斂眸，一副毫無意識的模樣：“什麽？”

想再確認一遍。

卻又不太能確定。

人湧, 往外走的人群將他們推著走，路燈也被旁的人牆擋住, 姜實在是看不清。

而且周圍吵鬧，需要在對方耳畔說話才能聽清耳語，現在不方便停下來仔細看，更不方便停下來說話。

他們走了好一陣子，才終于疏散開，走到寬敞的地方，得以息。

姜再去留意的時候, 顧時缊已經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大概是的錯覺。

賀雋也是剛好還在澳洲, 他明天一早的航班回京北，姜們這事兒再晚幾天, 他都沒辦法來幫顧時缊撈人。

鑒于他第二天要走，幾個人決定再找個亮堂的地方坐一會兒。

聊幾句, 下次就得在京北見了。

說是回到一個地方, 但大家都忙，回國後也不一定會常見面。

前面見到賀雋的時候, 姜其實沒有太記清他的長相，雖然第一眼看約覺得有些眼, 但沒有久看。

後面上了車，他送們回酒店，也隔著前後排的位置，今晚見面時…

天已晚，本看不清。

但他們挑了一家小店，進門選好位置坐下後，顧時缊跟他坐在一側，在們倆對面。

姜這才算認真看清賀雋的臉。

越看越覺得悉。

難道是長得像哪個圈人？這種莫名的悉、但又陌生的覺。

好像見過。

姜就這麽看著他，眼神也不避開，看著賀雋發愣好一會兒。

也沒注意到對面兩人之間氛圍的變化。

一直等到服務生過來給他們遞水杯，姜接過，記憶忽然醒來。

皺了皺眉，不太確定地開口：“賀雋…？”

這四人桌上的氛圍差點僵住。

小助理連水都不敢拿。

不是，我的姐，你怎麽一進來就盯著你老公的朋友看啊！看了那麽久！

你現在！還突然人家名字幹嘛！你看看你老公啊！

我覺他們倆都要打起來了：）

哦不是，可能是你老公單方面地想殺人了。

小助理怯生生地去接水杯，簡直想逃離這個修羅場。

賀雋往後靠了靠，看著吊兒郎當的懶散：“我？”

“你有沒有玩過一個《劍與江湖》的游戲？”姜還是看著他，現在更加清晰了。

賀雋的餘掃了一眼在旁邊的顧時缊。

姜說出這個游戲名的時候，顧時缊的形明顯微，賀雋回憶了一下。

這游戲啊…

他看顧時缊玩兒過。

當時也搞不懂的，在國玩什麽國的游戲，這游戲小衆得很，方沒開國際服務。

顧時缊每次上線都得費勁掛梯子，還很不穩定，而且顧時缊還不知道在哪兒撿了個游戲搭子，每天需要組隊游戲刷什麽親度。

對方跟他約好的，晚上八點準時上線開刷，顧時缊也沒拒絕，每天上線都很勤快。

那他媽可是——

杉磯時間，早上五點。

跟人打完還能早上九點準時去學校上早課。

當時的賀洲想，什麽破游戲這麽好玩兒？不要命了？而且他有點B錢，竟然在這游戲裏充值給人送時裝。

這時裝還是麗廢，也沒有加屬。

後來。

顧時缊那游戲搭子說不玩了，卸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玩。

賀雋還問他呢，不玩他那游戲了？

顧時缊只是冷靜地點評了句“沒意思”，就給這游戲判了死刑，仿佛之前早上起來陪人玩游戲的不是他本人。

很長時間沒聽到這個游戲名，賀雋回憶了好一會兒，微微頷首：“聽過，怎麽了？”

“只是聽過？”姜往前傾，似是要確認什麽。

“我是沒玩過，以前顧——”賀雋這句話沒說完，忽然吃痛，被人踹了一腳。

他的話截斷在空氣中。

換了句。

“以前在國外，不方便玩這種游戲。”賀雋刻意道。

姜松了口氣，而後地往後坐回去。

也是，這游戲要在國玩會特別麻煩，時差還那麽大，當然不可能了。

這事，以前其實也想過，也否認過一次了不是嗎？

那時候剛開始玩這個游戲，雖然戰鬥系統做得很爛，優化也差，但風景不錯。

本就不擅長玩游戲，是個小白玩家，在新手村彎彎繞繞好幾天都沒出去。

新手村的NPC都被姜全部記住了。

就是作跟不上。

想找個老玩家帶一帶，但就算要拜師，至也要先走出新手村…

新手村基本沒有老玩家來，全是跟差不多的小萌新，在新手村打轉的第五天，百無聊賴地在跟比自己還要新的新人說。

【就這幾個任務啦，你刷完就可以出去了。】

對方給發消息說：【你怎麽不出新手村？我覺我看到你好幾天了。】

姜：【作不行，出不去，那個小BOSS我打不過。】

【天，這麽慘，等我可以收徒了，一定回來帶你打！】

【不用啦，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這游戲設計對這樣的小菜實在不友好。

好友組隊去打本都不行，如果要被人帶副本，就得是師父帶徒弟。

最誇張的是，這游戲要四十級才能收徒，難道要四十級的大佬來新人村收徒？？

這跟等京北大學的博導來兒園門口撿學生有什麽區別？

強行結緣？

難怪這游戲這麽涼。

姜懷疑這其實是個相親游戲，這懷疑也沒錯，因為後來，確實差點跟人網。

幾個小時後，的“好友”剛通過新手村的任務，突然給帶來一個喜訊。

-【臥槽！有大佬來新手村了！！你快去拜師！！讓他帶你從新手村出去！】

-【快去快去，一會兒沒位置了，這破游戲的師徒系統都是1V1…太他媽純了吧！】

姜被帶著去找那個“大佬”。

其實本不用找。

他那邊早已堵得水洩不通。

新手村出現一個滿級大佬，帶著滿頂級裝備站在新手村口。

不堵他，堵誰？

姜很艱難地在從人群隙裏進去，看到那人穿了一仙氣飄飄的白。

游戲特效確實做得很好。

甚至看到了他擺上的金線。

公屏上的信息滾著。

-【QAQ大，大佬，你考不考慮收一只可的小徒弟？我超厲害哦！！】

-【會給師父每天問候，也可以給師父排憂解難，大佬看看我！】

-【來試試運氣，萬一被領走了呢？】

-【臥槽大哥，大哥，爹！收男徒弟不？不搞基，我能給你代練，跑…】

幾乎每個人都在孔雀開屏。

姜不想跟他們爭強，但覺得重在參與，隨手打了一句：【來個人，帶我從新手村殺出去。】

不過十秒鐘。

的好友申請列表亮了。

——【時】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姜當時看著那金閃閃的名牌，以為他點錯名字了，從游戲裏看著他的角好久。

隨後看到公屏上，他的信息格外顯眼。

-【不通過嗎？】

-【我帶你出去。】

游戲小衆，人也不多，所以某則消息很快傳遍游戲裏的江t湖。

據說，一個滿級大佬。

在新手村收了個全世界最菜的徒弟。

最強amp;最菜。

也是一種搭配。

後來姜跟著這個人一起打本，升級，每天晚上八點準時上線。

他每天陪玩幾個小時，會給打裝備，幫做好攻略，還會在時裝鋪給買最漂亮的服。

姜對自己這個師父的了解得可憐。

他跟玩游戲，連麥都不開，每次都給打字，但姜又時常恍惚。

可能，又在期待著不可能的事，或者說，就是在騙自己。

因為這個師父。

很像顧時缊。

做事的方式很像，耐心陪在邊、教技能和作的樣子也很像。

甚至好幾次，他打字給，說話的語氣裏明顯有顧時缊的習慣。

姜很長時間沒有求證。

卻與他保持著一種曖昧的距離。

是他嗎…還是說，可以把這個人，當他？騙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

就這麽，幾乎病態地著這個人帶來的，屬于顧時缊的氣息。

再後來的某天，師父跟說要解除師徒關系，要去收一個新的小徒弟。

但，他不介意結為道。

-【不用擔心，道也可以帶你刷本。】

姜當時就覺得事不對勁，覺得對方好像是故意的，帶著懷疑、也帶著自己心中的鬼胎。

問他。

-【師父是想跟我結游戲緣嗎？】

-【那你給我發張照片！我是狗！！】

這話問出去以後，那天師父速下線，接著消失了好幾天沒上線。

就像——

找網對象要照片，對方突然就“死”了。

他再一次上線，是三天後，他通過游戲的聊天件，給發了一張模糊的側臉照。

還附了留言解釋：【前幾天在趕論文。】

游戲的聊天件發送的圖片比較模糊，畫質像是十年前，而且對方發來的這張照片實在算不上清晰。

一張側臉。

只能看出來，他在階梯教室上課，穿了一黑的沖鋒。

他棱角冷峻，手指間把玩著一只鋼筆。

就算看不清，姜也看得出來，這人的氣質，比顧時缊多出幾分閑散的拽勁兒。

帥的。

可的心卻提不起來。

其實，不過是想確認，他是不是顧時缊，或許沒看照片時，還可以當做是顧時缊的替。

但現在不行了。

姜忽然清醒，不想打擊對方，也不想說什麽難聽的話，于是又玩了一段時間後，就以學業繁忙為由卸載了游戲。

是啊，那可是…

時差十五個小時的杉磯啊。

怎麽可能是他呢，不可能是他，一直以來，不管是明信片還是游戲的關心。

不過都是的臆想。

不過是一廂願的期待。

…

現在，賀雋跟記憶中的那張照片的影子重疊時。

其實姜早就忘了自己當初那酸又不安的心，只是覺得好湊巧。

不會真的這麽巧吧？差點就跟顧時缊的好朋友“網”了，不會差點，就把賀雋當顧時缊的替了吧！

也好在不是。

姜整個人放松下來，輕輕搖了搖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來平複自己的心。

但這麽追問，難免被人生疑。

姜再擡頭時，被顧時缊的目捕捉，他看著：“問這個做什麽？”

姜匆忙瞥開眼神：“沒什麽，就是覺得他長得很像玩過這個游戲的樣子。”

說完也想咬舌自盡。

姜你聽聽這理由像話嗎…

衆人：“……？”

輕咳了一聲。

“我去躺洗手間。”姜頓了頓，還特問小助理，“你去嘛？”

小助理馬上點頭。

孩子當然要結伴去衛生間。

兩人剛走遠，背影轉過拐角，賀雋忽然嘲諷地嗤笑出聲，有幾分咬牙。

“可以啊，顧時缊。”

“你他媽拿我照片去網是吧？”

他是覺得奇怪，顧時缊突然找他要照片做什麽，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平時也不喜歡拍照。

哪兒來的照片？

原來在這兒搞這出呢。

顧時缊也不避讓，反問他：“那怎麽辦？我也只能找個帥的。”

當時找他要照片，他總不能真的就這麽死了。

賀雋：“……”

你他媽。

賀雋往他杯子裏丟了個shot的小酒杯，砸下去一個深水酒彈：“還是你牛。”

顧時缊全當誇獎收下了，斂眸：“嗯。”

賀雋這才把事全部串起來。

在照片事件前，好像顧時缊有一陣子開心的，某天早上，他剛起床。

顧時缊那天的語氣明顯比其他時候都要輕松。

“上課。”

“晚上我請客吃飯。”

賀雋：……？

就你那點錢？

賀雋打著哈欠，問他：“什麽天大的喜事？你買彩票中獎了？”

這麽回憶起來。

那天顧時缊其實回答了，只是他沒放在心上。

顧時缊如釋重負地告訴他：“說，現在還沒對象。”

那會兒賀雋聽不懂，懶得問，便將這事拋之腦後，現在再回憶——

果然，只要把覺得奇怪的事，跟姜聯系在一起。

就不奇怪了。

人還沒回來，賀雋手，在桌面上敲了又敲，提醒他。

“還不表白？”賀雋說，“這都多年過去了，你還能忍？”

顧時缊的子悶，一向很沉得住氣，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浮躁的商界，年紀輕輕地就闖出一份天地來。

有些圈子裏的權.易玩得很大，但顧時缊從來沒有栽過。

所以他現在能忍，賀雋其實也不意外。

他現在就是，提醒兩句。

“不急。”顧時缊的回答一如往常。

賀雋其實也知道——

這場博弈。

對顧時缊來說，就像需要確認魚真的咬了鈎。

他不能，在過早的時機，被發現他，發現他想要獨占的心思。

不然，會被嚇跑的。

姜本就是所有人環繞的天之驕，而顧時缊不過那人群中的一個。

在國那些年，他常說不夠。

——不過，不夠強，不夠保護。

——現在，還沒到可以被注意和選擇的程度。

神世人，世人也皆，要被看見，總要站在比別人更高的地方才行。

賀雋也記得，顧時缊回國前，他們最後一次聊起姜。

那天，他陪顧時缊去機場。

“你說，要是你回去，人家已經選了其他人怎麽辦啊？”

顧時缊當時的回答很含糊：“如果那個人也很的話，我沒有辦法。”

姜。

本就應當花團錦簇，被洶湧的意包圍。

本就應該這樣，被人著。

賀雋當時笑了，不是為了哥們兒，是真心話：“我不覺得有人比你更了。”

顧時缊好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接著剛才沒說完的。

“如果那個人沒有很。”

“我會搶婚。”

這次。

他可以給所有。

無法確認對方的，是所有暗者的自卑。

賀雋看了顧時缊幾秒，也不想手幹預。

只是跟他說了句。

“不過也要當心啊，雖說放長線釣大魚，但控制不好時機，可是會鈎的。”

顧時缊似是聽進去，應聲：“嗯。”

賀雋的餘掃過去。

卻看到顧時缊的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挲。

如果說，顧時缊這樣手段幹淨利落的人，在做什麽事時會猶豫。

那就只有關于姜的時候，他會猶豫，會徘徊。

畢竟。

是想要卻又收回的手。

畢竟，這世界唯一能讓他拿不準的，也就只有——

“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