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看了眼狼狽的自己，又瞄了眼同樣狼狽的楚懿。想了想，得寸進尺道：“楚懿，我們能不能在城找家客店沐浴、換個服？我不能這副樣子回宮。”

不想回宮后被人盯來盯去、指指點點，再傳父皇與皇后耳里，定是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不行。”楚懿道：“你現在高熱，需要回宮找太醫抓藥，時間長了，容易燒壞腦子。”

他哂笑：“這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容今瑤聲線本就偏，外加生了病，此時更是語聲低：“藥在哪里都能抓，這個狀態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綁架了。”

面對撒，楚懿淡定得如同一個高齡老翁，他輕飄飄地道：“這麼在乎形象？”

“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我若是拖著一病一臟回去，大哥肯定會找你算賬……難不，你是想把我帶回家？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楚懿一頓，冷冷啟齒：“做夢。”

容今瑤彎一笑，嚨間痛意襲來，“我不想回宮，你又不帶我回家。既然如此，那我們去開個房吧。”

第14章

未時四刻，白羽軍營帳，旌旗蔽空，壁壘森嚴。

塵煙滾滾之際，有無數刀鋒相，出的火花在瞬息之間沒于虛空。演武場的木臺之上，兵士袒臂，紅帶束腰，正在手搏摔跤。一人仆地，一人立，拳風將起時，響起士兵們的齊聲呼喝，聲震云霄。

如此彩紛呈的對戰，副將慕昇卻一臉凝重。兵士們左瞧瞧右看看，互相遞了個眼，歡呼聲就漸漸弱了下來。

臺上二人見狀，不湊近耳語起來：“慕副將這是在擔心小將軍，還是覺得咱們打的不夠狠？”

對方了發疼的臉，剛想回應。適時，一道騎影自遠而至，馬蹄疾馳，塵土飛揚。朝日赤之下，年輕人眼底鋪著連綿冷清，似是春山一經雨夜，霜霧在瞳孔里蒙上一層薄影。

楚懿的形漸漸從朦朧轉向真實，馬蹄落地的聲音也清晰了起來。

人群中有眼尖的兵士喊道：“是小將軍！小將軍回來了！”

“不過……小將軍懷中好似是抱著一位子？看起來也忒落魄了些！”有人接話道：“但他昨日不是與公主在一起嗎，難道這是——”說話之人屏住呼吸，及時噤聲。

這一喊，慕昇神思歸位，順著兵士的聲音回首，憂心忡忡的面容有所舒緩。

在看到楚懿懷中正閡目昏睡的容今瑤后，他眼皮一跳，立即小跑著迎了上去：“六公主這是怎麼了？”

容今瑤的面龐是病態般的紅潤，淺淡，眉眼間纏繞著病氣。聽見男人聲音，容今瑤努力掀開眼皮，便看見一黑勁裝的慕昇。

掃了一眼四周環境，不是皇宮。容今瑤心安地閉上眼睛，半昏半醒道：“楚懿，我不回宮……”

然后就只剩下綿長的呼吸了。

楚懿皺了皺眉，對慕昇道：“請孟芙過來白羽營一趟，抓些祛風寒、治高熱的藥，越快越好。”

上京城沒有行醫做的醫者，孟芙擅長醫理，又曾是同窗，來也許會方便一些。

“順便再讓青云買一套常服給公主，如果來得及，把公主的婢也給請來。”他提醒：“宮避著點人，別公主在白羽營的消息。”

慕昇接過韁繩繞在拴馬樁上，抱拳道：“屬下明白。”回喚來青云，二人雙雙策馬朝著營外去。

楚腰纖瘦，盈盈一握。大掌接到那細膩的時，滾燙的熱意立刻滿掌心。

他繃直脊背，攏著迷迷糊糊的容今瑤下馬，然后將打了一個公主抱，徑直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不楞頭小伙子不知所以然地呆在原地，表略顯驚異。

在他們的印象中，小將軍于疆場之上殺伐果斷，出手狠厲，能將漠北宗王一劍穿。這也是為什麼漠北人始終想毀掉楚懿的手以絕后患。凱旋回京以后，眾人也未曾見他與哪位姑娘親近過，更別提是傳言中的“死對頭”。

現在，他們無意中發現楚懿對六公主憐香惜玉、鐵漢的一面，一時頓稀奇，只嘆道：“自古英雄人吶——”

有人聽見這句話，拾起雜草砸了過去：“別放屁了！小將軍對每一個人都很好，換任何人，他都不會坐視不管。何況，他與六公主可是即將婚的關系！”

一片打打鬧鬧的哄鬧聲中，楚懿把容今瑤安置在了帳床榻上，又打了幾盆熱水給臉。

在城找客舍開房這件事，他最終沒能如容今瑤所愿。

一是因為圍獵盛會悄無聲息結束，若他們以此時的狀態出現在城，惹人注目、百姓議論，對容今瑤的名聲不大好；二是因為容今瑤在回程路上神智飄渺，腦袋暈一團麻，得及時喝藥醫治，耽擱不起。

最好的去，莫過于白羽軍營。

安頓好容今瑤后，楚懿額頭上沁出了細的汗。他走到桌邊坐下，喝了杯冷水，后背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年的五被此刻的寂靜與和諧襯得和溫煦起來，只是眸依舊銳利深沉，平靜晦暗。

這銳利越過層疊阻礙，落在了容今瑤上，也落在了隴首彩旗上。

楚懿神冷淡，心莫名有些復雜。即便因為奪旗一事他對容今瑤的敵意與試探暫且稍減，但好奇心仍在作祟。

一個久在深閨的公主，究竟是誰……想要殺呢？難不是的皇姐、亦或者皇帝？

默了片刻，床邊倏爾傳來一聲嚶嚀。接著，容今瑤在楚懿眼皮子底下，把上的薄被踢到了地上、子也開始滾來滾去，傾斜到床邊住冰涼的木板，險些跌下床。

楚懿無奈了眉心：“怎麼睡前睡后都這麼不老實。”

他走到床邊，彎撿起被子，抖了抖，重新蓋回到上。容今瑤似乎又被夢魘纏，里時不時蹦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

楚懿給掖了掖被角，剛準備走開，卻猝不及防被容今瑤抓住了手。

容今瑤虛虛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還在閉著，聲音氣若游：“別走……”

楚懿低頭瞥，聲音放輕：“你說什麼？”

容今瑤又重復了一遍，但楚懿沒聽清。他欺靠近，試圖捕捉話里的字眼，只是沒想到突然松開他的手腕，轉而用手臂摟住他的脖頸，將他生生拽到

自己的頸窩。

的呼吸細弱且滾燙，側過頭，的瓣著他的耳畔，說了一句：“母妃別走。”

待聽清了這四個字，楚懿神變得意味深長。

儼然把自己當了葉貴妃，不經意的脆弱讓楚懿微微一怔。不一會兒，他算了算時辰，孟芙應該就要到了。

無奈之下，楚懿只好哄騙松手：“我不走，你先松開。”

“騙子！”容今瑤狠狠一口咬上他的耳朵：“你在騙我。”

有完沒完？生病了還會耍賴？

楚懿目冷凝：“我們兩個誰才是騙子？”

言罷，他又冷著臉哄了幾句，讓容今瑤主把手臂松開。

似乎覺瓣過于干燥，嚨干，也忽冷忽熱，容今瑤沒什麼避諱，就在咫尺距離之下、在楚懿的面前，出舌尖了。

向人微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1）。人含笑未唱時，要先出花蕾版的舌尖，櫻桃小口微張，從中流出婉轉如鶯的清歌。

眼前潤了些許水的瓣就像是一顆紅玉葡萄，微的舌尖一閃而過，把這顆葡萄渡上了一層晶。飽滿圓潤似明珠掛水，仿佛輕輕一就會溢出甘甜的。

末了，容今瑤的手臂沉沉落下，里喃喃著頭痛。楚懿也好像瞬間得以呼吸，他迅速起，往后退了幾步。

帳中靜寂一刻，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溫升騰。

楚懿見毫無意識地睡去，結輕輕滾，轉離開，卻剛好對上了門口慕昇與孟芙怪異的目。

慕昇為難道：“小將軍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也起了高熱？”

……

容今瑤病了兩日。

第一日，總是半夢半醒地喝桂枝湯，甚至有印象是孟芙喂給的。再之后，蓮葵似乎來了，幫沐浴時，躲避刺殺箭矢的胳膊沾了水，有些刺痛。

嘟囔著：“以后再也不隨行參加圍獵盛會了，還不如稱病呢。”

還有就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慕昇，會在喝藥之前端來一碗熱粥，也安靜乖巧地吃，盡管這碗粥很難吃。

這碗粥的難吃程度就好比是泛酸的泔水在口腔里轉悠，每次喝完這碗粥，都不到藥的苦了。

意識模模糊糊的，心想這麼多人在邊照料著，連孟芙都來了。總不能把粥吐出來吧？總要給點面子的。

只是……楚懿呢？對他來或者沒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也太絕了一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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