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剛下了一場大雨，雨后初晴，熱籠罩著整個燕城，悶悶地不過氣。

車——

“傅總，欣欣十點下課，還差十分鐘。”

“十一點回公司開會，您和時總的見面安排在下午兩點。”

“等會兒是帶著欣欣回公司，還是我先把送到江小姐那邊？”

韓司坐在副駕駛座上，詢問后座的男人。

男人眼狹長，閉著雙目，氣質疏離清冷。

穿樹影打在他的側臉，廓愈發顯得深邃立。

“再說。”

韓司低頭刷著平板，指尖驀然一頓。

“老爺子又來催了，讓您早日做下決斷。他的意思是，傅原兩家的聯姻不能取消，江小姐在原家多年，以原家千金的份與您聯姻，也算名正言順。再者，欣欣怎麼說都是傅家的脈……”

傅西燼指節輕敲，打斷他的話語。

韓司給司機使了個眼，走下車，打開后座車門。

傅西燼睜眼，視線隨意落在外面的……一只小黃鴨上。

一雙小黃鴨雨雪啪嗒踩進了水坑里，污水濺在那藕節一般的白皙小上，穿著同款雨的小團子吭哧吭哧往前跑。

雨的帽子頹靡地耷拉著，出圓乎乎的包子小臉。

因為才從兒園后門的狗里鉆出來，要要頭頂的小揪揪了，像頂著個小鳥窩。

忽然——

兒園里傳來聲音。

“小花老師，要要不見啦！”

小團子驚慌穿過馬路，圓臉繃了起來。

要回家找媽媽，不能被小花老師找到。

穿過馬路，剛好綠化帶旁邊停著一輛黑的車，要要靈活地躲在了后面，瞇著眼睛瞄兒園。

不多時，便瞧見小花老師出來了。

要要捂著小驚呼，生怕被小花老師抓回去，邁著小短就想往車上鉆。

車門才開，一條裹著合西裝的長邁出，要要揚起腦袋看清他的容，突然啪嘰一下抱了上去。

“小孩。”

男人嗓音低醇，如同清潤玉石敲擊，卻沁著夜里的一寒氣。

要要雙雙手并用，像個抱柱的考拉，隨著他抬掂了掂，雙頰跟著了。

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盛著清澈的一汪水。

從小以此在長輩面前賣乖無有失手，只要扁著小撒，必定能人折服在的小音之下。

“叔叔~”

努力仰頭，脖子都酸了，也沒等到男人的回答。

韓司看了一眼時間，欣欣要下課了。

他問道：“寶貝，你從哪里跑出來的，你爸媽呢？”

要要擔心被小花老師發現，像蟲一樣扭著短短的軀。

小短懸空踢了踢，像只怎麼都蹦跶不起來的小青蛙。

小臉都憋紅了，也沒能前進一步。

韓司了鼻子，輕咳一聲。

“傅總，要不我抱吧……”

傅西燼瞥了他一眼，終于有了作，長臂一，跟拎小崽子一般，把拎了起來，順手掂了掂。

要要撲騰著，雨靴蹬在男人昂貴的手工西裝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小腳印。

前頭的司機和韓司對視一眼，后背冷汗涔涔。

“放我下來，要下來！”要要霸道的小音響起。

傅西燼終于大發慈悲，把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沒一會兒要要就了下來，繼續抱著他的小，躲躲藏藏。

“叔叔，快開車！”

男人沒搭理，眉頭微攏，目掃過西裝上的腳印，眼眸了。

“你爸媽呢？”

要要抿著，臉上掠過一憾。

“我爸爸死了。”

韓司臉一僵，看著嘟嘟的小臉，愧疚翻涌。

可他仔細觀察要要的神，怎麼都不像是傷心的樣子。

他疑問道：“你不傷心嗎？”

要要歪著腦袋，小黃鴨帽子跟著的作一歪。

看了傅西燼一眼。

“我沒見過爸爸，不傷心呢，就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麼？”韓司覺得新奇。

要要捂著小，用車幾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說：“可惜我沒吃上我爸爸的席，小胖說他外公過世的時候，一桌十二個菜呢！”

韓司角了，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要要是個小話癆，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不停。

“叔叔，十二個菜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現在就回家和我外公說，他的席得有十五個菜，明天就請小胖吃！”拍拍小脯。

韓司：“……倒也不必有這麼強的勝負。”

可真是孝死你外公了。

他清了清嚨，問道：“那你媽媽呢？”

要要終于想起自己逃出兒園的目的。

滿三歲了，能趕上今年九月開學，媽媽便送來附近的兒園試課，先適應環境。

然而今天睡午覺的時候，卻做了個噩夢。

醒來后和小胖一分析，媽媽竟然是帶球跑配，全家都是炮灰。

要要那個愁啊，不想去天橋底下當小乞丐。

聽見韓司的話，像模像樣溢出一聲嘆息，道：“我也快能吃上媽媽的席了。”

韓司錯愕抬眼。

可要要神太過平常，實在不像是傷心的模樣。

要要抬眼，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聲氣問：“叔叔，你怎麼了？”

韓司對上清澈的雙目，心頭一震，才三歲，能說謊嗎！

他嗓音艱，拍拍的小揪揪。

“沒事，你……節哀。”

要要搖頭晃腦，這個哀，節不了一點。

就要去當小乞丐了！

要要兩只小手捧著圓臉，手背的窩窩凹陷，瓷白的臉出來。

眨著大眼睛，一會兒看看韓司。

嗯……不行，這個不大聰明的亞子。

再看看坐在邊的冷臉叔叔，好像很有錢。

“叔叔，你要給我當爸爸嗎？”

媽媽說了，想要的東西就得主爭取。

年人才客套，小孩子手就要！

傅西燼眼皮耷拉著，靠著椅背，姿態閑適散漫。

男人姿容卓越，上位者的氣質渾然天。

聽見要要這話，他眼皮掀起，眼眸像是撥開清晨雨霧的湖面，深不見底。

他玩味一笑，問：“你也想吃我的席了？”

要要愣愣地看著他。

傅西燼挲著指腹，看著鼓起的嬰兒，跟湯圓似的，瞧著手很好的樣子。

這樣想著，他也就了上去。

“下去吧，你還吃不上我的席。”

小破孩。

要要瞪大眼睛，兩手叉腰，圓滾滾的肚子特別惹眼。

“很多人想當我爸爸的！”

傅西燼嗤了聲，“很多人想，不包括我。”

要要嘟著，“那你要怎麼樣才能當我爸爸？”

傅西燼掃了一眼渾圓的小肚子，淡聲：“等你減再說。”

“呼……”要要吸進一口氣，努力把肚子吸進去。

但沒堅持多久，氣長長呼了出來，肚皮上的扣子繃開了，卡著頭的那一截水靈靈了出來。

要要急得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進去，快進去！”

韓司見急得滿頭大汗，好心安：“你還小呢，有小肚子是正常的，長大就條了。”

要要看著他圓圓的臉，小臉一垮。

“叔叔，你騙人，你長大了也沒條啊。”

旁邊的司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韓司：“……”

要要一抬頭，恰好和車前的小花老師四目相對。

脖子一，小碎碎念：“壞了壞了，被發現了！叔叔，快把我藏起來。”

往傅西燼懷中一撲，小臉埋在他的口，。

此時，小花老師的臉已經出現在了車窗前。

“要要，老師說過不能隨便上陌生人的車！”

要要胡擺著小手，“他是我爸爸，他不是陌生人！”

韓司：“……”

傅西燼：“……”

小花老師眉頭一皺，所在的兒園是私立，學生不多，各個學生家里的況都記于心。

自然知道要要家是單親家庭。

“胡說八道，你哪里來的爸爸！”

要要這會兒倒是理直氣壯起來，“我又不是孫悟空，我怎麼不能有爸爸了！”

小花老師差點沒被氣笑，是這個意思嗎？

“你快下來，我已經打電話給你媽媽了，知道你隨便撿了個爸嗎？”

要要繃著小臉，很認真地看著小花老師。

“老師，我沒有隨便，我很認真撿的！”

理直氣壯指著韓司道：“不然你看我怎麼不選這個叔叔呢！”

韓司：“？”

哪里來的小破孩，拖出去！

小花老師這才將目投向傅西燼，又看看這輛庫里南。

可不就是認真挑選的，條件還真不賴。

“我不管你認不認真，現在給我下來，小朋友在外面不能隨便認爸的！”

要要：“上回子軒給了小胖一顆糖，小胖就喊他爸了！算上我，小胖在兒園有八個爸爸呢！”

小花老師額頭青筋突突跳。

“是王子軒還是蔡紫萱？還是張梓軒？”

要要閉口不言，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糟糕。

韓司有些好奇：“為什麼不讓他喊你媽？”

要要道：“我沒有爸爸，我想驗一下當爸爸的覺。”

韓司覺得這個邏輯不對，糾正道：“那你應該去找個爸爸，而不是去當爸爸。”

要要重重地點頭，“所以我現在找了呀！”

眼看著傅西燼。

韓司輕咳兩聲，“要要，傅總不行，放棄吧。”

要要哼道：“我媽媽教過我的，永不言棄，never get up！”

傅西燼嗤笑，輕輕扯了下頭頂的小揪揪。

“行了，下去吧，小文盲。”

要要就這麼被傅西燼給拎了下去。

不甘心，還想爬上去。

但本比同齡人要矮一截，兩只小短蹬了好久，最后遭到了韓司的嘲笑。

“小矮子，等你長高了再來吧。”

氣得要要臉鼓鼓瞪著他。

“叔叔，狗眼才看人低的！”

韓司笑容突然消失。

要要趴在小花老師懷里，眼看著傅西燼，努努。

而后瞧見一個年紀比稍大的孩子沖到傅西燼邊。

一把抱住傅西燼的大，親昵喊著：“叔叔，你來接我啦！”

要要嘟起了小，看著方才臉上只有冷漠的男人，寵溺地拍拍那孩子的腦袋。

“上車。”

被傅西燼抱了起來，興高采烈和他說著今天發生的事。

而傅西燼就像一個耐心的父親，對兒有問必答。

小花老師在耳旁絮絮叨叨：“人家一看就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他不適合當你爸爸。”

要要垂下眼皮，臉上掠過黯然的神，里咕噥：

“我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