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輕而，像是吹過荒蕪山野的一陣風。

夜下，鄭西野沒有說話，只是緩慢擡起手，輕卻堅定地將姑娘擁裹懷。然後逐漸收攏雙臂，力道由輕轉重，像是要與融為一。

許芳菲環住鄭西野勁瘦的窄腰，頭也埋在他前，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切地這個男人的溫。

他上有種雨後森林的味道，清爽冷冽，很好聞。這種氣息縷縷纏繞在的呼吸之間，熏得腦袋暈沉。

許芳菲不自覺便閉上眼睛。

夜幕溟濛，不知過了多久，是一聲夜的啼鳴將的思緒喚回。

許芳菲嗖的睜開眼，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之間這個姿勢，親相擁，實在是有點過于曖昧了。

心一，臉也跟著紅豔如火。蠕想說什麽，終究只字未語，只是慌慌張張松開了兩只纖細的胳膊，準備從男人懷裏出去。

不料距離拉開不足五公分，腰上力道收，竟又將生生給勾摟回去。

“……”許芳菲始料不及，驚愕地眨了眨眼。

就這麽再次撞進他膛。

鄭西野神冷靜，手上卻用力抱懷裏的姑娘。

對方太過高大，高型差距帶來先天劣勢，許芳菲掙不開，視線擡高，注意到鄭西野棱角分明的下頷輕抵在頭頂。左右腰都被他大掌箍住，頭頂天空也被遮蓋，他將錮，四面八方，無可逃。

黑暗本就讓人害怕，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境況。

許芳菲心慌意，試著出聲，喚道：“鄭西野……”

連名帶姓。這是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全名。

鄭西野目極深，只當沒有聽見。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松開雙臂，解除對的桎梏。

男人放開了孩，黑眸安靜地注視著。

這個擁抱由開始，由他結束，始于純粹的尋求安，終于靈魂與念的戰殺伐。這樣的癮，這樣的，這樣的妄念，這樣的肖想，鄭西野諱莫如深，不可告人。

有時會産生一種奇怪的思考。

這種時候遇見，他分不清，究竟是老天給予的恩賜，還是懲罰。

又是一陣夜風幽幽吹過。

許芳菲耷拉著腦袋，臉蛋仍舊紅紅的，不敢看他，遲疑地低聲道：“不好意思，剛才突然……抱你。”

鄭西野回答：“沒事。”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我爸的聲音了。”了睫上殘留的淚珠，破涕淺笑，故作松快：“突然聽見，還真有點不習慣。”

鄭西野眼角彎了彎，似乎染上笑，“聽那段錄音，覺叔叔格還幽默。”

“對呀。我媽以前總開玩笑，說我爸最討人喜歡的就是那張，抹了，能說會道。”許芳菲笑著聳聳肩，“可惜我格像我媽媽，沒傳到我爸的三寸不爛之舌。”

鄭西野視線在臉上流連，忽道：“叔叔應該是個大帥哥。”

許芳菲向他，不解：“為什麽這樣說？”

“都說孩兒長相隨爸爸。”鄭西野又喝了口茶，勾瞧著，調子散漫，“你這麽漂亮，你爸肯定也帥。”

許芳菲被誇得微窘，支吾應道：“我爸是還帥的。”

話音落地，周圍忽然又是一靜。

鄭西野垂了頭沒有搭腔，只是手撥弄錄音機，把那卷空白磁帶取了出來，隨手遞給。

許芳菲眼神一瞬，好一會兒才徐徐出雙手，接過磁帶。抱懷裏，住心口。

當初許父去世，喬慧蘭悲痛絕，撐著孱弱料理後事。等賓客走完，許父也土為安，喬慧蘭的神便徹底坍塌。

喬慧蘭和許父相識于微時，青梅竹馬投意合。無法承丈夫去世這個打擊，在床上以淚洗面躺了三個月，然後便將許父的所有都規整進那個舊書櫃，封存起來，不看不，借此逃避現實。

因此，許父留下的這卷錄音帶，一直無人發現。

鼻頭又是一陣意湧上，許芳菲輕聲說：“謝謝你幫我找到這卷磁帶。阿野，你真的幫了我很多。”

萍水相逢，既非故友又非舊，他對們一家的幫助實在太多。

鄭西野晃了晃手裏的保溫杯，靜兩秒，見緒低落哀傷，便話鋒陡轉，沒頭沒尾問了句：“今天那束花，為什麽騙你媽媽。”

許芳菲滯了下，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唰的擡頭瞧他。

濃夜侵擾，鄭西野風流的眉眼愈顯深寒料峭，但他線放松，人也一如既往的散漫流氣，不像是心不佳。

“不然，難道直接說，是你送我的嗎。”許芳菲有幾分心虛，說話也磕起來，音量越發低：“男孩子無緣無故送孩子花，會引起誤會。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誤會？”男人重複，帶三分玩味。

許芳菲沒來得及說話。

“你就沒想過，萬一不是誤會呢？”他盯著，說。

話音落地，許芳菲怔怔著鄭西野，徹底傻了。

不是誤會……

那是什麽意思？

忐忑不安惶窘迫，在一秒的景同時襲來。許芳菲掌心開始出汗，臉也開始掀起紅，直直紅到耳朵去。

就在完全懵神，不知道怎麽搭這句腔時，鄭西野忽又低嗤一聲，很輕很輕地笑了。

他歪了歪頭，舉起手裏的保溫杯，隔空做了個和杯的作，換混蛋到極點：“跟你開個玩笑，小朋友，別這麽張。”

許芳菲：“……”

許芳菲鼓起腮幫，無語。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片刻，鄭西野喝完最後一口茶。許芳菲眼睛眨了兩下，看見他慢條斯理仰頭，結滾兩下，又垂了手，慢條斯理把杯蓋擰上。

許芳菲食指點了點空氣，問：“你喝完了嗎？”

鄭西野：“嗯。”

“哦，那給我吧。”許芳菲說，“我直接拿回去。”

鄭西野卻搖了搖頭。

許芳菲好疑：“唔？”不給，為什麽？

“今天你把杯子拿回去，明天要見你，我就得想新理由。”男人冷調的黑眸沾染暖，很自如地說，“後面再還你。”

第二天一大早，蔣之昂就被孫華接走。鄭西野站在3206的臺前，面無表地目送車輛離去，最終被夜吞噬。

指尖的香煙燒完。

他掐了煙頭，拿出手機，憑記憶在短信箱裏輸了一串數字，然後編輯文字：「淩晨兩點，西郊廢棄鋼鐵廠。」

摁下發送鍵。

夜裏，鄭西野照舊去淩城中學等許芳菲放學。

將小姑娘送回家的路上，他將保溫杯歸還。

“明天我媽媽要做排骨。”臉上浮起溫的笑，眼底星閃，“你什麽時候在家，我給你送一些？”

鄭西野溫聲答：“明天要出門，回來再說？”

“好吧。”許芳菲明顯有些失落，小肩膀微微一垮。擰開保溫杯，看一眼，詫異地呀了一聲，說：“你又洗幹淨了呀？”

“嗯。”

漫無目的地閑聊，一路走進喜旺街9號院，走進3棟2單元，走到四樓。

樓道，許芳菲掏出鑰匙開門。

一聲門鎖輕響後，回過頭來看他，笑著揮揮手：“我回家啦，再見！”

說完，進屋準備關門。

驀然一道嗓音響起，將作停，說：“許芳菲。”

“……”許芳菲形凝住，有些疑地擡起頭，目重新回到鄭西野上。

晦暗的燈，照在那副高大修長的形上，將他英俊的面容映襯得更加冷冽。那個人站在樓梯間，上穿著最尋常的黑薄外套，寬肩長，臉沉靜。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眸極深，像是要記住臉上的每一寸理，每一個細節。

許芳菲：“怎麽了？”

鄭西野說：“沒什麽。再見。”

“再見。”毫無所覺地揚起笑，轉關門。

眨眼之間，樓道燈熄滅，鄭西野眼前的世界被黑暗籠罩。

淩晨一點五十分，一輛黑越野車剛好從城區駛出，拐個彎，上了一條石子鋪的小路。顛來簸去好一會兒，終于熄火停穩。

一道高大影推門下車，擡起頭，頭頂掛著玉盤似的月亮，一間廢棄的森廠房矗立在不遠，四周風聲肆，烏鳴，廠門的招牌已經布滿灰塵，只依稀能分辨出“鋼鐵廠”樣的字眼。

他低鴨舌帽，反手甩上車門，等了會兒，確定沒有任何人尾隨跟蹤後才邁開步子，徑直朝廠房走去。

噠。噠。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怪異的掂球聲。

行至廠房部，他駐足不再往前。

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

對方坐在一張缺角的乒乓球桌上，手裏拿著個髒兮兮的破球拍，正百無聊賴地掂著球。

“冒著這麽大風險見我，”江敘摘下頭頂的鴨舌帽，隨手掃了掃球桌左側的灰，輕輕一躍，坐上去，“說吧，什麽事。”

咚……咚咚咚……

乒乓球落在地上，彈跳著骨碌碌滾遠。

鄭西野把球拍丟旁邊，看江敘一眼，漫不經心地挑眉，道：“聽說我的事兒了？”

江敘沒吭聲。

鄭西野冷淡擡擡下：“都聽誰說的？”

江敘警校畢業後便被分進雲城某區派出所，從基層幹起，穩紮穩打三四年，今年才剛被調來淩城，任刑偵大隊的隊長。他嚴肅，正派，一板一眼，不茍言笑，凡事都按規矩來，和鄭西野霸道狠戾離經叛道的做派風格截然不同。

“你別管是誰說的。”江敘神有些複雜，擰眉道：“總之我都知道了。”

“當年我們學校那一批，跟我走得近的就那倆。陸齊銘是個冰塊兒臉，寡言語惜字如金。”鄭西野冷嗤，“蘇茂吧？”

江敘見瞞不住，嘆了口氣，扭頭看鄭西野，道：“蘇茂是聽說我要調來淩城，才跟我說了你的事，讓我看著你點兒。”

鄭西野：“怕我殺人放火？”

江敘沉聲：“怕你劍走偏鋒，把自己賠進去！”

鄭西野垂眸，面無表地點了一煙，目冰冷，沒有說話。

“阿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軍區大院兒那麽多孩子，你績最好頭腦最聰明，子也最犟。”江敘說著，苦笑搖頭，“我知道你打小脾氣倔，認死理，但我真沒想到，你會犟到這個地步。”

鄭西野著煙，依舊不語。

“想當年，你是響徹全軍的‘全能戰王’，技能槍法戰略，樣樣都是第一，軍校還沒畢業就拿下兩個二等功，被評了‘優秀軍傑出個人’。這樣的績，古往今來也沒幾個。”

江敘視線在鄭西野上打量一圈，語氣驟低，“你再看看你現在，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值得嗎？”

鄭西野陷了良久的沉默。

好半晌，他才冷靜地說：“只要這事兒辦得，一切就值得。”

江敘見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頓時惱火得很，低嗓子怒道：“是，沒錯。四年前東西是在你手上丟的。但是上頭明明已經發了話，不過多追究你。你哪筋沒搭對，非要把這種苦差往自個兒頭上攬？”

鄭西野側目看向江敘，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問：“江敘，你明不明白對一個軍人來說，洩意味著什麽。”

“我明白！”江敘凜目，“可你沒有洩！四年前你就差點沒命，做得已經足夠了！沒人怪你，沒人你，更沒人想讓你跳蔣家這個火坑！這些年你多次閻王殿裏死裏逃生，你數得清嗎？要切斷‘賣鏈’，要抓賣國賊，國安局不是擺設，你他媽究竟圖什麽！”

“圖個安心。”鄭西野說。

江敘怔住。

鄭西野看著江敘，沉聲，一字一句：“老江，這事兒不了，這軍裝我穿不安心。”

空氣霎時死一樣靜。

片刻，鄭西野別過頭閉了眼，擡手用力掐太xue，語氣約不耐：“行了。我今天見你，不是來聽你罵街的。”

邊兒上的江敘也意識到自己緒失控，尷尬地咳嗽了聲，平複心緒，道：“好，你說吧，什麽事。”

鄭西野：“蔣建要帶我去見‘黑彌撒’。”

風輕雲淡一句話，卻令見慣了大風浪的江敘瞳孔微。

鄭西野又說：“四年了。只要順利，這事兒就快了了。”

江敘無言幾秒。然後擡起手，在鄭西野的肩膀上重重一拍，沉聲道：“阿野，一切平安。”

“嗯。”鄭西野側目看江敘，頓了下，又說：“有個事兒，想拜托你。”

江敘：“什麽事，你說。我一定給你辦妥。”

鄭西野：“以後方便的話，幫我關照一個小姑娘，別讓人欺負。”

“姑娘？”江敘詫異又納悶兒，“誰？”

那一瞬，江敘看見鄭西野向來淩厲的臉部線條，忽而似被化。他的眼神那樣堅毅，又那樣溫。

鄭西野回答說：“住喜旺街9號院3208室，姓許。許芳菲。”

許芳菲沒有想到，鄭西野歸還保溫杯的那個晚上，那句很隨意的“再見”，竟了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日子尋常地往前推進。

三天後，許芳菲如往常一般早起，準備去學校。洗漱時，無意間發現，手機裏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信人是鄭西野。

容只有寥寥數字，寫著：【小崽子，我走了。】

“……”沒由來的，一慌猶如海嘯，將許芳菲從頭到腳席卷。

飛快吐出泡泡水，拿巾胡了把臉，飯也來不及吃，直接抓起書包便飛奔下樓。

被3206修好的樓道燈，豁的明亮。

3206室的門，閉沉寂，怎麽都敲不開。

“砰砰砰。”

“砰砰砰。”

……

再第十四次敲門無果後，許芳菲眼底的暗淡下去。皺了下眉，繼而輕輕抹了把臉，背著書包轉過，安靜地下樓，走出單元樓的門。

今天稍遲了幾分鐘，天邊的魚肚白已經趨于燦爛。

這個清晨，無聲無息，洗去了關于夜晚的一切。

許芳菲握手機，做出最後一次嘗試——撥打了鄭西野留在手機上的號碼。

出乎許芳菲的意料，聽筒裏竟瞬間便傳出回音。不過，不是那人一貫散漫微的腔調，而是一個機械化的聲，冷冰冰地說：“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許芳菲摁斷了電話。

心頭某，呲的碎開幾裂，蔓延開細的陣痛。不那麽明顯，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了眼睛，最後一次回3206那扇房門，然後轉過，迎著朝升起的方向緩緩走去。

大雨終歸會落地。3206走了，沒有煽的告別，催淚的場景，就這樣悄無聲息從的世界消失。

許芳菲走在大街上，眼睛酸酸的，心裏也像紮著一刺，讓有點想哭。

盡管，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有人知道，心裏從此多了小小的憾。還來不及告訴他，後來終于有了一個理想，是長大後，能變他期待的樣子。

高三生的生活依然要繼續。複習不完的功課，做不完的真題卷，還有各科老師苦口婆心的碎碎念。

十月份的時候，楊父母終于為聯系好了雲城那邊的學校，準備將送到大城市學習雅思，為將來出國做準備。

淩城的基礎設施落後，甚至還沒有修建機場，楊要去雲城，只能先乘坐車去鄰市泰城，再在泰城搭飛機。

車票的時間剛好在周末。

吃完午飯，許芳菲便來到楊家小區門口，送好友前往火車站。

臨別前，楊抱著許芳菲狠狠哭了一場。舍不得淩城，舍不得學校，舍不得朋友們，同時也充滿對未知前路的擔憂與恐懼。

淩城是的舒適圈，在這裏是家境優渥的小公主，可去了雲城，去了新加坡，可能就再也沒有任何閃點，再也不會人關注。

這種心理讓楊格外焦慮。

抱著許芳菲，哭得梨花帶雨，怎麽都不肯撒手。

眼看著發車時間越來越近，許芳菲沒辦法，只好拍著楊的肩聲勸哄：“去了雲城，如果不適應，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陪你聊天，好不好？”

“真的？”楊擡起哭紅的大眼睛，泣不停，“你不許騙我。”

許芳菲無奈：“不騙你。”

楊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手，踏上了奔赴前程的列車。

走出火車站，許芳菲孤單單地仰天空，那一刻，才突然頓悟，書裏說的“長就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告別”，究竟是什麽意思。

時飛逝。

隨著高考的逐漸臨近，高三一班的學習氛圍也愈發濃厚。

當然了，這種張的氣氛，照例集中在班級上游。至于如江源之流的倒數差生，照舊翹課打架玩游戲，混他們的小日子。

作為名列前茅的優等生，許芳菲自然而然，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沖刺高考這一件事上。

這一年，專心致志，剔除一切雜念，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同時，也在日常的複習探討中，和班長趙書逸建立下良好的革命友誼。

許芳菲敬佩趙書逸的才華，偶爾會和他討論一些深奧題目。

趙書逸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時的巨重重碾來，在第二年的夏天，高考如約而至。

臨考前一天，許芳菲又聽了一遍許父留給的祝福錄音，然後便打開手機，給那條已是空號的號碼，發去了信息。

【明天我就要高考了，祝我旗開得勝。】

和過去的許多次一樣，信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許芳菲笑著搖搖頭，熄屏關機。

次日，從容應考。

正如班主任楊曦說的那樣，高考題目，其實萬變不離其宗，每道大題都是過去題目的演變。只要掌握了核心知識，基本功紮實，則一通百通。

八號下午，隨著考試結束鈴的拉響，年們瘋了般從考場沖出，霎時間，書包紙筆扔得滿天飛。

大家歡呼雀躍，慶祝著這蛋的高考終于從人生翻篇。

和衆人的躁形對比，許芳菲只是繞過人群，安安靜靜從考場教學樓離去。

大門外人頭攢，聚集著無數翹首以待的家長和老師。

許芳菲一眼就看見了喬慧蘭。

媽媽局促地站在一個小賣部旁邊，上穿著泛舊的藍旗袍，盤著發，化淡妝，眼神裏滿是忐忑與期盼。

高考結束的輕松，在見到媽媽的那一刻，終于姍姍遲來。

許芳菲大步朝喬慧蘭跑去。

“考完就好，考完就好！”喬慧蘭抱住兒。沒有詢問兒考題難易，也沒有詢問答題況。喬慧蘭只是回憶起這些年來，丫頭的刻苦與不易，幾度哽咽，“走，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許芳菲用力點點頭：“嗯。”

母兩人親昵挽著手，準備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人聲卻忽然從背後傳來，喊道：“許芳菲同學。”

許芳菲愣住。男嗓音，低沉磁，很陌生。但是又著幾分……似曾相識。

回過頭。

背後站著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黑短袖搭配長，很簡單，但依舊蓋不住他英俊帥氣，幹練灑。

許芳菲微皺眉，回想著，一個名字從記憶深緩慢浮現。

“……江敘警？”許芳菲驚得口而出。

“小姑娘。”江敘顯然也沒料到，這個小學生崽還記得自己，也是微怔，“你記可以啊，只見過一面，就記住了我的名字。”

許芳菲剛調整出合適的笑容，邊上的喬慧蘭便也出聲了，狐疑道：“菲菲，這位是……”

“媽，這是江警。”許芳菲小聲，“刑偵大隊的大隊長。”

“警察同志呀？”喬慧蘭臉上立刻綻開笑，接著又有點張，問：“請問這位警察同志，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江敘笑著擺手，“大姐，我找你們是私事，別害怕。”

許芳菲不解：“私事？”

“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給你準備了一份禮，代我，等你高考完就代他送給你。”江敘邊說邊低下頭，從隨攜帶的文件袋裏取出了一樣東西，遞出去。

許芳菲手接過來，一看，瞬間愣在原地。

“這是兩張去風城的機票。”江敘說，“東西送到，我走了。”隨之便轉離去。

眼眶不控制地泛起意，許芳菲手擡高，輕輕捂住了。

自向往草原，并且曾和爸爸約定，等高考結束，就去北方的風城，看看真正的藍天白雲，牛羊草地，駿馬馳騁……

這個，許芳菲只對一個人說過。

整整一年來，第一次，許芳菲淚眼眶。

當初不過隨口一提，他竟然記住了這個心願。

烈日當空，淚水模糊了視線，金燦燦的無遮無攔，筆直刺向許芳菲的眼睛。側過頭，舉起機票擋了擋，一息景，餘卻似乎瞥見了一個人。

“……”許芳菲瞳孔凝住。連忙掉淚水，仔細看去。

考場外人山人海，或歡聲笑語，或憂愁滿面，幾家歡喜幾家愁。并沒有記憶裏那道影。

許芳菲垂眸，指腹挲機票，終于無聲默念出一個名字。

喬慧蘭看著兩張機票，十分困，問：“菲菲，這是誰給你的？”

許芳菲靜默數秒，拿指背拭去眼角的淚痕，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

喬慧蘭又擡起眼，四下張，“你剛才在看什麽？”

“沒什麽。”淡淡地笑，“眼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