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輕語，仿佛一瞬之間換了個人，又變那個坐在窗臺上懶懶淺笑、與徹夜談心的混球。

“那你呢。”許芳菲頭一，因他這個問句，腔彌漫開一莫名的委屈與心酸。咬住，克制著緒波，輕聲問：“你是不是已經忘記我了？”

是不是忘記了？

鄭西野盯著明的眸，半晌沒有答話。

一年前，他按照既定計劃，跟隨蔣建一行出境去往金三角，與黑彌撒面。約定時間一到，買賣雙方便都相繼臉，開始坐下來談生意。

一切看起來都十分順利。

這次行，鄭西野準備了整整四年，早就事先安排好了一切。邊防部隊、境外警方，所有力量蓄勢待發，只要再給予最後的致命一擊，就能將以黑彌撒為首的間諜組織徹底摧毀。

可誰也沒想到，黑彌撒其人，老巨猾詭計多端。這次赴約與蔣建他們見面的，竟然只是一個替，而非黑彌撒本尊。

之後便是一番戰。

為了抓捕蔣建這幾個核心人，無數人浴戰，鄭西野也因此負重傷，在重癥監護室裏躺了整整一個月才蘇醒過來……

回憶到此中斷。

“許芳菲。”鄭西野喚了聲的名字，繼而牽起角，挑起一個自嘲似的笑來：“一年的時間有三百六十五天，我總共夢見過你三百六十六次。你覺得，我有沒有忘記你？”

聽見這番話，許芳菲心尖猛地一，雙頰也不由自主泛起紅。臉熱熱的，耳朵也熱熱的，更覺得難以理解。

“既然沒有忘記我，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不和我聯系？”許芳菲皺起眉，太多疑問堆積在腦海中，千言萬語，被一腦拋出來，“你到底去了什麽地方，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

鄭西野靜了靜，瞧著，微微挑了下眉：“看我穿這服，是不是很不習慣？”

“？”許芳菲一雙大眼眨了眨，呆住。

不明白他這句話和的疑問有什麽關聯。

反應半秒，良好的教養，讓習慣地予以禮貌答複：“有點。不過，看久了應該就習慣了。”

“好不好看。”鄭西野又問。

“唔？”

“我穿軍裝的形象。”他補充。

“……”……

啊不是。

這是重點嗎？這是教導員您該關心的重點嗎？

許芳菲無語了。靜了會兒，睜眼閉眼做了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心平氣和。然後嗓音低低地說：“鄭隊，你能不能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先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行不行？”

就在兩人低聲說話的時候，前方人影晃，一列高年級學員齊步走來。幾個男生都穿著二一式軍裝夏常服，短袖軍襯配深綠長軍，皮鞋軍帽齊整，容冷峻面無表。看見鄭西野，他們齊齊停下向右轉，擡手行軍禮，招呼道：“教元（注①）。”

許芳菲話說一半被打斷，形微滯，下意識收斂起臉上的所有表，往旁邊嚴肅地錯開半步，和鄭西野拉開距離。

鄭西野臉平淡，朝幾人點頭示意。

學員們隨後將手垂下，轉過，作整齊劃一，繼續前進。

待一行人走遠，許芳菲心頭又燃起了新的好奇心。覷了眼那些高年級學員的背影，然後轉頭看向鄭西野，小聲問：“奇怪。為什麽他們不你鄭隊，而是‘教元’？”

鄭西野盯著，把姑娘可的小表一不落收眼底，嗓音也不自覺下來，答說：“在軍校，課程老師不老師，都統一被稱作‘教元’。我教的課程是‘基礎擊’。”

許芳菲眸突的閃爍兩下，口：“那你槍法很好嗎？”

鄭西野隨口應：“將就。”

“……”

聞言，許芳菲一卡，也不知怎麽的，腦子裏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以前口而出“MP5沖鋒槍”雲雲。

夕餘暉中，男人冷冽的側如玉似畫。許芳菲看著鄭西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他。當年喜旺街的3206，可能只是年懵懂的一場夢。

短短幾秒間，中心複雜，百轉千回。

片刻，輕輕皺了下眉頭，問他道：“我到現在都還分不清楚，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鄭西野也是一靜，繼而平緩地道：“你只用知道，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對你都是真的。”

許芳菲無言。

這次意外的重逢，勾起太多回憶。關于淩城的，關于喜旺街的，關于3206的。而所有與他相關的種種，都只有好。

突的，許芳菲不知想到什麽，眼神裏閃過一恍然的。

對了。

總算明白，為什麽當年對他會有種莫名的信任。總算明白，為什麽當年會覺得他和蔣之昂那些人不同……

眼前的疑雲迷霧有散開的趨勢。結合如今所的環境，結合他特殊的份，一個猜測從腦子裏升起，許芳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驚得睜大了眼睛。

低聲口而出：“你當時是不是在執行什麽任務？所以，在淩城的份只是僞裝？”

“別瞎猜了。”鄭西野視線轉回向前方，淡淡地說：“不是我想瞞你想騙你，而是有些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也沒辦法說清楚。”

軍人保意識深骨，許芳菲回過神後便點點頭，不再追問。

須臾，又開口，帶著些謹慎的小心：“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年你為什麽沒有來找過我？”

話音落地，鄭西野眼神微微一。他靜默了會兒，終究還是搖頭，回答說：“沒有為什麽。”

許芳菲聞言，有點失落地垂下眸。

他不願意回答，當然也就不好再追問。畢竟和他的關系，往親近了說，勉強能算作老朋友，要是更現實一些，不過只是在喜旺街9號一起住過的鄰居。

好像，并沒有立場要求他回來找，更沒有立場，強迫他給出不來找的原因。

而且。

淩城的過往，于而言珍貴，但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不堪回首的一場噩夢，又或者是職業生涯的一段曲。好不容易恢複份，回歸正常的人生軌跡，他大概也本沒有任何理由再回淩城，再去找一個微不足道的吧。

如此思索著，許芳菲十指微微收攏，只覺心口像紮進了一鈍燉的刺，不是滋味。

無法責難，無法氣悶，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默默消化心深的難過。

兩人數秒無言。

片刻，安靜地往旁邊站開兩步，將右手的行李箱換到了左手。霎時間，白行李箱大剌剌一躺，直接橫在了和旁男人的正中。

鄭西野：“。”

鄭西野旁邊看了眼，眉心擰起一個結，有點張：“你生氣了？”

小姑娘明顯一卡，旋即擡眸看向他，眼神有點不解：“沒有。”

“那你突然離我那麽遠？”

“報告鄭隊。”小姑娘側籠著一圈落日暈，認真回答：“是你多心。”

鄭西野：“我多心什麽。”

小姑娘解釋說：“學校太大，拖行李拖了一路，我手酸，換只手而已。”

聽完這個說辭，鄭西野被嗆了下。

他靜默兩秒，說：“當年微表心理學這門課，我拿了將近滿分。”

許芳菲被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說得愣住了，疑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眼睛很毒，你所有緒變化我全都知道。你現在心裏不痛快，不就是氣我這一年沒有來找過你。”鄭西野嗓音微沉，“生氣了就直說，想罵我想打我，我二話沒有全都著，別讓我猜不你在想什麽。”

“我沒有生氣，最多就是有點難過。不過也沒什麽，緩一下就好了。”說到這裏，許芳菲朝他一笑，“總來說，能再見到你，我還是很開心。”

鄭西野了下眉心。

早在淩城見第一面，他就有預，這綿綿的小姑娘天生是他的克星。

這些年，多次龍潭虎xue，多次面對生死，鄭西野都可以冷靜從容，面不改，可偏偏一對上這張弱純潔無辜的小臉，他就被吃得死死的，像他媽個廢一樣，無計可施，無可奈何，想不出任何反制之道。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

盡管這崽子一直強調，沒有生他氣，沒有對他有什麽不滿，可鄭西野就是打心眼兒裏慌，沒由來的慌。

須臾，他閉眼側過頭，深深吸了口氣又吐出來。

再開口時，男人聲調再次變得低，半帶輕哄地道：“這麽久了好不容易才見到面。崽崽你乖，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別難過了。”

許芳菲見他一臉的自責，連忙再次強調：“你又沒做錯事，道什麽歉。我真的沒有怪你。”

鄭西野：“讓你難過就是我的錯。”

許芳菲無奈扶額。

東拉西扯之間，兩人已經進生宿舍區域。

鄭西野擡頭看了眼，清清嗓子停下步子，臉也重歸一貫的冷漠，淡淡道：“前面是生宿舍樓，我只能把你送到這兒。”說著一頓，看眼面前的大行李箱，眉心微蹙，低聲：“箱子能不能自己拎？”

“報告鄭隊。”許芳菲點頭：“拎得。”

“部隊不比家裏，以後，事事親力親為都是最基本的。”鄭西野垂眸看著，“我雖然是你的教導員，但也不方便照顧你太多，否則會對你影響不好。”

許芳菲聞聲臉微微一燙，擡眸，清淩淩的大眼睛看向他：“我應該不用照顧吧。”

鄭西野略微怔了下。

“教導員，請你相信，我有本事考進這個學校，就有本事在這兒待下去。”姑娘輕婉一笑，語氣平緩而堅定，眼眸彎兩道可的小月牙，“不過，還是謝謝你有這份好意。”

說完不等鄭西野回話，許芳菲已經彎下腰，兩手并用將行李箱提起來，一步一頓，轉朝宿舍樓的大門走。

鄭西野注視著那道纖細背影遠去。

南方小姑娘，細胳膊細兒，條纖弱，提著一個白行李箱，背影一瘸一拐。看得出很吃力，雪白的臉蛋因鼓勁兒漲得通紅，卻仍一步不停地前行著。

然後轉過一個彎，從鄭西野的視線中消失蹤影。

這時，一道爽朗的嗓門兒在後面響起，喊道：“野哥。”

鄭西野收回視線，扭頭看了眼，見是顧鋒。

顧鋒臉上掛著副燦爛笑容，走近後往5棟方向瞟了眼，道：“那小丫頭上去了？”

“嗯。”鄭西野點頭。

“我剛去打聽了一圈兒，原來不止咱們隊，今年各個專業的學員都。”顧鋒說，“那小丫頭的宿舍是混寢，除之外的室友都是外專業的，所以接隊裏的通知要麻煩點兒。”

“嗯。”

“不過還好，其它幾個室友都是指揮學大隊的。今年指揮學派的隊幹部是吳敏，同志，以後有什麽事可以讓吳敏幫我們轉告那小姑娘。”

“嗯。”

“嗯啥啊偶像。”顧鋒皺眉，“這些你跟許芳菲代沒？”

鄭西野說：“沒。”

顧鋒一聽，眼睛都瞪圓了：“不是，偶像。您老人家也太冷酷了。送了許芳菲一路，敢路上就沒搭理許芳菲呀？人家一個小姑娘，背井離鄉進軍營，你怎麽也得溫點兒，提點提點兩句吧。”

鄭西野還在糾結那崽子到底有沒有生他氣，有點煩躁，回道：“誰說我沒搭理，我一直在和說話。是不高興了不太想搭理我。”

顧鋒：“？”

顧鋒更納悶兒：“啊？為什麽生氣？為什麽不想搭理你？”

鄭西野薄潤的抿一條線，不說話。

顧鋒又問：“那你倆這說了一路，都聊了些啥啊？”

鄭西野瞥顧鋒一眼：“你家住海邊？”

“欸？野哥，你咋知道？我老家夏城的！”顧鋒這人缺弦，他樂顛顛地笑起來，還冒出一句閩南語：“你zia崩沒（你吃飯了嗎）？一起？”

鄭西野：“。”

鄭西野無語，懶得理他，面無表地走人。

在雲軍工這座和尚廟裏，學員屬于凰麒麟竭，稀有得很，全校四個年級的孩兒加起來，都填不滿一棟宿舍樓。

整個5棟只有1—4層住著人，第五層的所有房間都是空的。

軍校整氛圍嚴肅，校園各都保持著絕對的安靜。從許芳菲走進宿舍大門，到提著行李箱、哼哧哼哧爬到三樓，整個過程裏，既沒有遇見同來報到的新學員，也沒有聽見任何嬉戲打鬧的聲音。

大樓莊嚴而平靜，仿佛一潭幽深的泉水，四都印有“八一”標志，鐵質欄桿泛著微冷的，地磚表面潔淨不染纖塵，森嚴的紀律流淌過每一細節。

終于，上到三樓，來到307室前。

房門閉。

許芳菲拿手背拭去額頭的汗珠，悄悄呼出一口氣，敲響了宿舍門。

砰砰。

屋很快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再然後，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許芳菲定睛一瞧。只見開門的孩蓄著齊耳短發，個頭在一米六五左右，大骨架，圓眼，高鼻梁，五裏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清亮的眼，目清澈純淨裏自帶正氣，雙頰浮著兩朵可的高原紅。

看見許芳菲，孩臉上漾開笑容，回對屋裏說：“來了來了！咱們的最後一個室友終于來了！”

宿舍都是六人間，一下要面對五個陌生孩，天生不擅際的許芳菲頗有幾分張。拘謹地行李箱拉桿，出笑，道：“大家好，我許芳菲。”

“你好，我曲畢卓瑪。”圓眼孩是藏族人，普通話帶著輕微口音，聽起來很特別，也很悅耳。邊說話，邊熱地從許芳菲手裏接過行李箱，領著姍姍來遲的舍友走進宿舍。

進了門，許芳菲擡起眼，目環視整間宿舍。

只見整個屋子明窗幾淨，寬敞明亮，左側并排擺著三張高低鐵床，床鋪都是軍綠，軍用床單軍用棉被，已經提前鋪好。右側則是六張一模一樣的鐵皮書桌，椅子也是淺鐵質，靠背做了點鏤空小設計，整齊排列著兩排五角星。宿舍門背後則是六個擺兩列三排的長方鐵櫃，同樣印有“八一”標志。

整構造單調，冷，一板一眼，整齊劃一。

而且，除許芳菲外，屋裏其它五個孩都已換上了叢林作訓服，個個英姿颯爽。

許芳菲悄悄打量著幾位室友，眼神既羨慕，又好奇。

沒等開口詢問，室友中一個戴眼鏡紮馬尾的孩便先一步出聲，為解了。對方說道：“所有的服和鞋子都發下來了，你的在床底下。”

“謝謝。”許芳菲激地點點頭，彎下腰，果然在床下看見了好幾個大紙盒。

眼鏡孩又友善一笑：“還有鞋子帽子，都在。”

許芳菲欣喜地笑笑，將那些箱子拖出來，開蓋一看，數套嶄新軍裝映眼簾。

全是二一新式，夏季作訓服、冬季作訓服、夏常服、秋常服、冬常服、短袖能服、長袖能服……款式各異，應有盡有。

許芳菲照著其它人的著，去洗手間換上了夏季作訓服。

出來準備收拾行李，剛開行李箱，耳畔響起噗嗤一聲。

許芳菲眨眨眼，茫然地轉過頭。

“不好意思啊。”說話的孩李薇，黝黑，舉手投足都流出一男孩子的爽朗灑勁兒。朝許芳菲不好意思地擺了下手，說：“主要是，你這行李帶得也太多了。”

“就是。”曲畢卓瑪也說，“許芳菲，你帶這麽多東西，不嫌重嗎？”

許芳菲說：“我沒帶什麽呀。就一些換洗，還有洗漱用品什麽的……”

“你上軍工大還帶什麽洗漱用品。”曲畢卓瑪拍拍的肩，大拇指一翹，說：“喏，看看。”

許芳菲順著曲畢卓瑪手指的方向，去。只見洗漱臺上整整齊齊一排黃臉盆，藍洗漱杯，綠牙刷。

“咱學校不僅發臉盆發杯子發牙刷發服發鞋子。”李薇從一個紙盒子裏拿出一沓東西，往許芳菲懷裏重重一塞，“連子都給你解決了。”

“……”看著懷裏的一堆小，許芳菲囧。

臉蛋火燒火燎地燙起來，窘迫道：“我、我之前了解得不太清楚。”

“畢竟離家這麽遠，多帶一些東西也沒什麽壞。人家這準備充分、有備無患，你們懂什麽。”

說話的是全宿舍最高的姑娘。這孩兒張蕓婕，五立，顴骨微高，說話嗓門兒洪亮，大大咧咧，頗有幾分大姐大的風範。

手一把攬過許芳菲的肩，目在許芳菲俏生生的小臉上端詳一圈，驚豔道：“喲，這位許芳菲同志，你長得也太漂亮了吧。”

“謝謝……”許芳菲被誇得臉更紅，脖子，小的軀被高個姑娘霸道地扣在懷裏，囁嚅說：“謝謝你誇獎。”

除曲畢卓瑪、李薇、張蕓婕、許芳菲外，307室還有兩個姑娘，分別是雲城本地的梁雪，和蘭江過來的魏華。

一屋子孩覺得許芳菲漂亮又可，都對頗有好。張蕓婕攬著許芳菲的肩，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好像不是咱們隊的？”

許芳菲說：“我是信息學專業的。”

“哦，那你是個獨苗苗。”魏華說，“我們五個都是指揮專業。”

曲畢卓瑪這時接話：“許芳菲，我聽說今年你們大隊六十多個人，就你一個孩子，是不是真的呀？”

許芳菲聽後，瞳孔地震。

驚得啊一聲，道：“我也不太清楚。居然就我一個生？”

“唉。”張蕓婕越看這漂亮小丫頭越喜歡，忍不住手的小臉蛋，道，“太便宜信息學那幫臭小子了。”

幾個孩都是單純又率真的子，格投緣，沒多久便絡起來。

數分鐘後，形最魁梧的曲畢卓瑪搬來一把椅子，長一擡，豪邁地站了上去。

孩們合力將許芳菲的大箱子舉高，遞給卓瑪。

張蕓婕皺著眉，神擔憂：“卓瑪，你臂力行不行啊？要不我來？”

“沒問題。”曲畢卓瑪說完，胳膊鼓勁兒一掄，將箱子放在了置櫃的最上端。

見室友們都這麽熱友好，許芳菲又又慶幸，朝幾人連連道謝。

正聊著，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

李薇上前開門。

一個著迷彩服的軍出現在衆人眼前。留著一頭幹練又帥氣的板寸頭，五致，偏白，高的鼻梁骨上方是一雙狹長的丹眼，看人時目冷肅，不怒便自威。

李薇五人立刻筆直地站定，齊聲喊道：“吳隊。”

吳敏是指揮學大隊的隊幹部。臉淡漠，朝幾個學員點了點頭，接著從迷彩服的兜裏取出幾張卡片樣的件，遞過去。

“這是校園卡。”吳敏說，“公告欄上有你們各自的編碼，自己把自己的卡收好，別弄丟了。”

孩們接過各自的卡片。

許芳菲有點好奇，探頭往張蕓婕手上看了眼。發現，大家手上的校園卡竟然是一片純白，卡表面沒有學校信息、學院信息、專業信息、學生照片，甚至連一丁點的花紋裝飾都沒有。

在空白卡片的左上方，用標簽紙這一串數字，這就是整張卡片上的唯一標識。

正觀著，軍又開口了。

說：“許芳菲。”

“……”突然被點名，許芳菲怔了怔，立刻手站直，應聲：“到！”

吳敏也朝遞去一張空白卡片，淡淡地說：“你們教導員不方便進來，讓我把你的校園卡給你。”

“謝謝吳隊。”許芳菲雙手接過。

吳敏側目看了眼宿舍環境，又關心起了姑娘們是否習慣，有沒有什麽困難等。

大家擺擺手回答說沒有。

天生就比男有親和力，這個規律在軍營裏自然也適用。比起信息大隊兩個冷面閻羅似的頭兒，指揮大隊的吳敏隊長，便顯得和藹可親許多。

孩們明顯不是很怕吳敏，幾人聊著聊著，李薇便忽然出聲，好奇地問：“吳隊，聽說這屆信息大隊的教導員是從狼牙過來的？”

聽見“信息大隊教導員”這幾個字，許芳菲微驚，心口一，兩只耳朵不由自主地悄悄豎起來。

吳敏瞥李薇一眼，冷冷地說：“在這裏，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李薇尷尬地咳嗽兩聲，不再多問。

片刻，吳敏走了。

許芳菲看著軍的背影，想起李薇剛才的話，忍不住問道：“李薇，你說我們的教導員，是狼牙過來的。‘狼牙’是什麽？”

“這消息我也是聽說的，不保真。”

李薇關上門，低聲對幾人道：“狼牙就是狼牙特種部隊。由中央牽頭立，齊集海陸空等現階段所有軍種，人才濟濟，門檻非常高，沒點兒東西的軍戰士想進去，本不可能。據說他們是一支真正的現代化、信息化隊伍，直接聽命于中央，只執行級在‘雲大花無缺’及以上的任務行。總之就一個字兒，超級牛！”

梁雪詫異地瞠目：“這麽厲害啊。”

“而且信息大隊那個教導員我之前看見過，不止戰功赫赫。”張蕓婕晃晃手裏的鑰匙串，挑眉，“長得也可帥了，高年級的給他取綽號，都是“雲大花無缺”，完無缺。”

“這麽厲害，那怎麽會到咱們學校來當教導員？”曲畢卓瑪問。

“好像是之前執行任務的時候負了傷。”李薇喝了口熱水，被嗆得咳了兩下，接著說，“暫時借調過來休養的。”

“哇。執行任務傷了就能借調去悠閑單位休養？”曲畢卓瑪眼裏折出驚羨的芒，“狼牙的待遇這麽好嗎？”

“得了吧，狼牙待遇最好，也是因為他們執行的任務行危險系數最高。”李薇說，“通常來講，這種休養都是拿半條命換的。這福利給其它人，那也不敢要啊。”

衆人聞言，臉皆是沉重幾分，紛紛不再說話。

許芳菲垂眸，微皺眉，只覺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住。

鄭西野是狼牙特種部隊的人。

這其實不是關注的重點。關注的重點是，他在上一次任務當中負了傷？

短短幾秒鐘，許芳菲驀然反應過來——他上一次執行的任務，極大可能就是在淩城那次。

六點整，許芳菲正在規整各類軍服，一陣口哨聲驀然響起。唰的擡起頭。

“是集結哨！”張蕓婕人高長，抓住鐵梯一個翻便從上鋪跳下來，飛快穿外套戴帽子，催促其餘人：“快！去場集合！”

一時間，整棟宿舍樓腳步聲轟隆，所有新學員都穿戴齊整，飛快朝哨聲傳來的方向疾步奔去。

短短一分鐘，原本空無一人的場上便烏泱泱一片，站滿了著軍服的各專業新生。

許芳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和五個室友打了聲招呼，很快便先一步集合，嗖的竄進信息大隊的隊列最末端。

誰知，這一下竄勢太猛，想剎車已經來不及。

許芳菲驚呼了聲，慣作用下的往邊上一懟，重重撞在了前排的男生上。

“……對不起對不起！”霎時間，許芳菲臉紅了個，窘到冒煙，慌慌張張地向對方賠禮道歉，“撞到你了，抱歉。”

“沒關系。”

被撞的男生回過頭來，清俊出塵的一張臉，軍服平整，骨架修薄，朝出一個隨和的淺笑，連說話的語氣也無波無瀾。

四目接。

許芳菲人長得清純豔，如此近的距離，男生看一眼，兩頰瞬間緋紅。

男生：“同學，你許芳菲是吧？”

許芳菲點點頭，也朝他笑：“是的。”

男生名許靖，他語調松快道：“我也姓許，咱倆還算‘本家’。”

許芳菲驚喜：“那巧。”

突的，頭頂一陣烏雲森森來，一把低沉聲音冷酷道：“聊完了麽？”

年許靖斂神，轉了回去。

出神的也飛快回魂，清清嗓子，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正視前方，小腰桿得筆直筆直。

垂低的視線映一雙軍靴。

周圍氣場變化，迫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許芳菲已經意識到自己面前站的是誰，心慌意又害怕，輕輕咽下一口唾沫。

兩步遠外。

鄭西野耷拉著眼皮，面無表盯著眼前的漂亮小崽子，平靜地問：“你剛才盯著你前排看什麽，還聊這麽開心。”

話音落地。

站軍姿的全大隊：“……？”

冷著臉的顧鋒：“……？”

夭壽啊，偶像你搞什麽。這語氣怎麽酸溜溜的像個哀怨棄婦？

這頭，許芳菲也被問得愣了下。兩秒後才囧囧地回答：“報告鄭隊，我剛才不小心撞到了前排，在向他道歉。沒有盯著前排看，也沒有聊得很開心。”

鄭西野又看向前排的許靖，黑眸中盡是寒氣：“你呢，盯著你後排看什麽。”

許敬默了默，大聲回答：“報告鄭隊！我也沒有盯著後排看！”

周圍空氣瞬間死一樣靜。

須臾，鄭西野目森然掃過全隊，說話的語氣卻又漫不經心，涼涼玩味道：“你們顧隊告訴我，教導員主要負責學員的思想教育工作。”

整個隊伍都被他的氣場威懾，噤若寒蟬，大氣不聞。

“現在，我給你們上思想教育的第一課。”

“校規明文規定，軍校生在校期間，一律不許談。”鄭西野淡淡地說：“個別男學員別總是想方設法吸引學員注意，勾引不諳世事的單純小姑娘。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衆人：“？”

“被勾引”的學員許芳菲：“？？”

“勾引學員”的男學員許靖：“？？？”

衆人著實被驚到了，但迫于威，還是只能異口同聲吼著回答：“清楚！”

待震耳餘音散去，鄭西野側眸，目又再次落到許芳菲上。

清淩淩的小姑娘換上了一作訓服，帽檐下的小臉雪白一如當初，但眉眼間的神卻顯出了幾分堅毅。一頭烏黑濃如海藻的長發盤在後腦勺，藏進了帽子裏。

乍一瞧，倒確實有了幾分颯爽軍花的影兒。

直勾勾盯著這張臉單瞧了大約五秒鐘，鄭西野忽然開口，喚道：“許芳菲。”

姑娘立刻打起全副神，大聲應他：“到！”

鄭西野： “吃完飯之後，跟我來一下。”

為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上級指示，只能聽從不可置疑。許芳菲默了默，雖然不解但也只能點點腦袋，“是。”

部隊營區，吃飯也有吃飯的規矩。這會兒新學員們都來到場上，統一集合，之後便按各自大隊的要求列隊，唱軍歌，有序進食堂。

許芳菲默默跟著大部隊前進。

看著學員們一個個依次走向自己心儀的食窗口。許芳菲也拿出了自己的飯卡，在各個窗口溜達一圈，最後要了一份牛燴面。

刷卡，滴滴。

卡上的錢都是學校補的生活費，這份燴面，扣走許芳菲8塊錢。

端著面回到大部隊所在的用餐區域，坐下開吃。

整個用餐過程，許芳菲都有點心神不寧。

教導員要飯後跟他去一下。去哪裏？去做什麽？

就這樣，懷揣著一小忐忑和小不安，糊裏糊塗地吃完飯，糊裏糊塗地列隊出食堂，最後糊裏糊塗地回到場。

暮下，全新兵蛋子都筆直站著軍姿。

許芳菲也努力直小腰桿，一不地站著。不多時，看見教導員同志朝勾了勾手。

便正出列，搖擺手臂小跑著到他跟前，垂手立定。

“走吧。”說完，鄭西野轉邁開。

許芳菲圓圓的腦袋升起大大的問號，謹記著鄭西野說的“兩人務必并排”，小跑著追上去，走到了鄭西野旁邊。

前行幾步，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教導員，請問您要帶我去哪裏呀？”

“自助理發室。”鄭西野淡淡地說。

許芳菲茫然了：“去那裏做什麽？”

“你學之前應該做了相應的心理準備。兵不能留長發。”

許芳菲眸突的一跳。

“你的發型不符合要求。”說到這裏，鄭西野似有點遲疑。他稍微一頓，語氣不自覺便下來，低聲說，“按照規定，生的長頭發都要剪短。”

許芳菲左右看了眼，問：“學校裏有理發師？”

鄭西野：“有會理發的戰士，通常來說，給學員剪頭發是他們的工作。”

許芳菲：“那怎麽聯系到這些戰士？”

鄭西野：“想什麽呢姑娘。”

許芳菲：？

他側頭看向，自然而然地續道：“你的頭發，當然只能我來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