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菲整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清晨的門診部，除了和鄭西野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他居高臨下將扣于病床，錮在獨屬于自己的空間，姿態霸道而強，不容忤逆。

如此近的距離，許芳菲幾乎可以看清鄭西野濃纖長的黑睫。

被他上的清冽氣息熏得更暈，臉通紅，慌張到極點，連呼吸都快停止。

心髒噗通噗通，頻率錯。

好一會兒，許芳菲才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竭力鎮定并緩地說：“教導員，我想你應該是有些誤會。我沒有躲著你。”

鄭西野口的火抑了十來天，早就瀕臨發的邊緣，剛才擋開他手的作是導火索，瞬間將他的困懊惱熊熊點燃。

鄭西野想發作，想質問，想甚至想把摁床上，將這張胡說八道又的漂亮瓣給咬到窒息。但，一瞧見這姑娘兩頰病態的紅暈，略顯蒼白的，和帶著一怯的目，他起的心就又不控制地下來，什麽脾氣都沒了。

他側過頭，克制而抑地低低呼出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又重新變得和。

他問：“給個話，你到底生我什麽氣。”

許芳菲滯了兩秒，眸閃，不敢再看他，不甚自在地將視線轉向別，囁嚅道：“我也沒有生氣。”

接著，下一，被兩只修長有力的手指住，下勁兒一掰，又將的臉蛋給掰回來，面朝他。

“不許看。”

鄭西野直勾勾盯著許芳菲，沉聲說：“你只能看我。”

“……”許芳菲腦袋本來就燒燒的，害窘迫浪般湧來，直令腦門兒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張得十指尖都變得滾燙，著頭皮直視他，輕咬瓣，說不出話。

“你說你沒有生氣。好。那我換個問法。”鄭西野住的下，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為什麽不高興？”

小姑娘不知是是怕，還是生病使然，晶亮的明眸蒙著一層霧氣，看起來漉漉的，像鹿眼，得要命。

這一次，強迫自己鼓起勇氣，沒有躲避他的眼神，輕聲回說：“我也沒有不高興。”

話音落地，鄭西野瞇了瞇眼睛。

早在淩城時他就看出來，這小丫頭外表看起來弱，實則外剛，骨子裏有一極其頑強的韌勁兒。

譬如這會兒，每句話都清正溫和，不卑不，教人挑不出錯。棉花似的，綿無力毫無攻擊，但是能輕而易舉接住所有重擊，瓦解所有攻勢，獨善自己，毫發無損。

也正是這個發現，讓鄭西野變得更加煩躁。

從小到大，他神經冷，個也冷靜自持，先天傳加上後天訓練，他的自控力強到近乎病態的地步，無論任何事，都無法攪他過于淡漠的心境。

可是，這個許芳菲的姑娘，機緣巧合闖進他的世界，四點火，把他滴水不的自制力燒得渣都不剩。

他天天想著，念著，甚至連做夢都都是的樣子，發了瘋似的想擁抱，想親吻，想占有，想把變他一個人的私藏。

他為走火魔，變得面目全非。

可呢？說不理他就不理他，說疏遠就疏遠，沒留下一句解釋也沒顯出丁點留，仿佛在心裏他們沒什麽，隨時可以全而退，和他保持最客氣也最冷漠的距離。

鄭西野又氣又自嘲，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自作多的傻。

在心裏，他他媽究竟算什麽？

想到這一層，鄭西野不由怒極反笑。他鉗住的下，彎起，輕嗤一聲，眸底卻眼霜冷凝：“以前看見我，眼睛都能彎兩道月牙，一口一聲阿野哥哥。現在私下了面，立馬繞道走，人前人後全是喊我‘教導員’。你還敢說沒有原因？”

許芳菲察覺到他是真的了怒，心裏害怕更慌，同時又湧上一委屈和愧怍。

只是想避開他一陣，不再打擾他，自己一個人安靜地整理緒。本沒想過會惹他生氣。

許芳菲沉默了會兒，滿含歉疚地說：“對不起，讓你不開心了。”

“你‘對不起’什麽？”

鄭西野發現自己拿這崽子一點辦法都沒有，氣得想一口吞了。他低聲：“我是想聽你跟我道歉嗎？我是想聽你說對不起嗎？我要聽的是你躲著我的原因。”

原因……

許芳菲為難地蹙眉。原因，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無法接，怎麽可能告訴他？

頭暈目眩加上心的郁悶，許芳菲渾的不適更重了。

就在這時，鄭西野卻像突然反應過來。他盯著泛著紅的虛弱小臉，眸微，約猜到什麽，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難道是因為過去那一年我沒有來找你，你還在生悶氣？”

許芳菲：“……”

許芳菲蠕兩下，正想說什麽，住下頷的男人又有了作。

鄭西野手指微，松開了姑娘巧的小下，然後閉上眼，重重了一下眉心，側冷肅，眉心微擰，似乎在做著某種思想鬥爭。

片刻，他終于下定決心，睜開雙眼重新看向許芳菲。

“本來怕你擔心，打算能瞞多久是多久。”鄭西野說，“現在看來瞞不住了。”

許芳菲怔住，眼神裏浮起困。

下一刻，看見軍裝如畫的男人彎下腰，在對面那張病床的邊沿坐了下來。微躬，牽住迷彩軍的下擺往上捋，出一截漂亮的小，冷調，小肚的實流暢，線條修勁。

僅這一眼，許芳菲再也無法挪開視線。

因為在鄭西野的右上，有一條很長的疤，類似手外傷後的合痕跡，蜈蚣一般猙獰可怖，扭曲蜿蜒地伏在他骨之上。

門診部外，太已經升起，天地間的界線愈發清晰。晨輝灑滿整個世界。

一說不出的沉郁堆積在許芳菲心頭，得有點不過氣。

清楚地記得，一年前，鄭西野的上明明還沒有這條傷痕。如此醜陋，如此目驚心，又如此的……讓心疼。

怎麽會？

睫著，擡起眼，複雜地看向對面的男人。

“一年前在金三角留下的。”鄭西野語氣很平靜，輕描淡寫，半帶一玩笑：“我軍齡八年，算是我服役以來傷最重的一次，差點兒變殘廢。”

一年前，緬甸南部叢林開闊地帶。

豔高照。兩架私人直升機緩緩降落，旋轉的螺旋槳掀起巨型風，周圍植不堪重負，紛紛被得彎腰低頭，匍匐進泥沼。

飛機駕駛員摘下墨鏡，轉頭看向後方機艙，恭恭敬敬地用緬甸語說：“老板，到了。”

“辛苦了。”肖琪回了句緬語，“待會兒你不用跟著去，在飛機上等我們就好。”

“好的。”駕駛員點點頭。

不知是太過張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這個緬甸年輕人的臉看上去有點古怪。他額角不斷有細汗滲出，時不時就得擡起胳膊兩下。

肖琪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自己的Birkin包，目在駕駛員上打量一圈，忽然淺笑，聲說：“阿金，這次跟我們出來，你上應該沒有帶什麽不該帶的東西吧？”

阿金愣了下，瞧著肖琪豔微挑的眼睛，不解：“琪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肖琪眨眨眼：“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沒有帶什麽微型錄音筆，微型攝像機吧？”

阿金臉突的微變。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便又堆起滿臉憨厚的笑，說：“琪小姐，我哪有這個膽子。您別跟我開玩笑了。”

“沒有就好。”肖琪擡手輕輕上阿金的肩，“之前坐你這個位置的也是個緬甸人，盧，那就是個糊塗蟲。好端端的，居然在自己的皮帶上裝了一個微型攝像頭，拍了些東西來找我談，開口就是七百萬。你說我能給他嗎？”

阿金額頭冷汗涔涔，搖搖頭。

“對呀，肯定不能給呀。錢多錢不是事，自己人，缺錢用了就開口嘛，一切都好商量。可留了東西想威脅人，那就不地道了。”肖琪俏皮地眨眨眼，“阿金，你是聰明人，生命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阿金忙顛顛應：“是，是，琪小姐說的是，我記住了。”

兩人正說著，機艙又傳來一道男聲，低沉冷漠，也說的緬甸語：“阿金，把你左邊兜裏的東西出來，你現在回頭，我可以保你一命。”

話音落地，阿金再也穩不住，嚇得屁滾尿流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瑟著，抖風中一片落葉，淚流滿面地磕頭哀求：“野哥，琪姐，求求你們饒了我，我一時鬼迷心竅！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說話間，阿金從兜裏出一只微型錄音筆，到了鄭西野手上。

“只有這個，沒有別的了……”阿金兩手作揖，腦門兒都磕破了皮，“野哥，野哥求你放過我！我欠了錢，再不把窟窿補上，討債的說要殺我全家！我爸還癱在床上，我也是走投無路，野哥，求你了！”

“不要命的東西。”

肖琪冷哼，高跟鞋的鞋跟狠狠踹在阿金左肩，將他踹倒在地。下一瞬，從手提包裏取出一把加了消音的手槍，對準阿金眉心。

阿金眼中流下絕的淚，已經認命地閉上眼睛。

可扣扳機的前一秒，肖琪的槍被鄭西野手擋住。

肖琪皺起眉，換回中文：“幹嘛？”

“大老板還沒到。”鄭西野眸如冰，字裏行間不聞一憐憫，“開了槍人一死，事就坐實了。要是讓老板知道蔣家有這種雜碎，不是打蔣老的臉？”

“……”肖琪聞言猶豫兩秒，不不願地把槍收起來，攤手：“那你說怎麽辦。”

鄭西野：“先留著。天大的事兒，回去再辦。”

肖琪無言，又狠狠剜了阿金一眼，朝邊遞了個眼。一個牛高馬大的壯漢點點頭，立刻拿了麻繩把人五花大綁。

鄭西野和肖琪下了飛機。

一無垠的熱帶雨林，植亭亭，遮天蔽日，四都是鳥蟲鳴和毒舌吐信子的呲呲聲。

沒等一會兒，又一行人從另一架直升機上走下來。

是蔣建和他保鏢武四海等人。

“蔣老。”“幹爹。”鄭西野和肖琪恭敬喚了聲。

“嗯。”蔣建點點頭，咬著雪茄瞇了瞇眼睛，向遠。須臾，他朝肖琪傾了傾腦袋，問：“買家怎麽還沒來。”

肖琪看了眼腕上的積家新款機械表，笑說：“應該快了。”

剛說完，遠方天際便緩緩飛來一架銀白直升機，機噴了一副栩栩如生的紅夢彩繪，張揚吸睛，拉風得很。

鄭西野涼涼嗤：“個。”

“這家夥是科羅拉多人，瑪麗蓮夢的骨灰級腦殘。”肖琪聳聳肩，“上回我見他，他做的是一架私人飛機，也噴了夢的人像彩繪。”

說話同時，夢直升機也平穩落地，艙門開啓，下來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金發碧眼高鼻梁，全是歐籍。領頭的那個一名牌，留著頭金棕的泰迪卷。

“喔！”一看見豔肖琪，泰迪卷的眼睛便噌噌放。他上前來抱住肖琪，行臉禮，并用蹩腳的中文說：“我麗的chi小姐。”

肖琪眼底流出一嫌棄，面上卻嫵地笑。

很快便推開泰迪卷，向雙方介紹道：“幹爹，這位是漢斯先生。”又換上一口流利英文：“漢斯先生，這是蔣先生，這是鄭先生。”

兩邊人馬便算是認識了。

寒暄了會兒，漢斯左右張起來，不悅蹙眉：“不是說要和你們頂頭BOSS簽協議，人呢？這裏又又悶到都是蟲子，還要我在這裏等多久？”

“漢斯先生，稍等片刻。”肖琪上前幾步，安式地替漢斯理了理他前的領帶，呵氣如蘭：“我們BOSS已經在路上了。”

漢斯是個喜歡的鬼，一看見肖琪，他火氣便降下幾分，無奈道：“好吧。為了你，我就勉強再等一會兒。”

從始至終，鄭西野的面都極其冷靜，沒有毫異樣。

又過了約五分鐘，又一架直升機的音浪終于鑽進衆人的耳朵。

鄭西野仰起頭，微瞇起眼。

“BOSS來了。”

饒是蔣建這樣的人，此刻眉宇間也多出了一張和戒備。他掐滅雪茄看向鄭西野，問：“阿野，這個坐標方圓十裏的信號都理了吧？”

“嗯。”鄭西野漠然地點頭，“已經全部屏蔽了，沒有人能和外界聯系。”

蔣建松一口氣：“好。”

傾，直升機緩慢落地，一道瘦高影便從艙門走了出來。對方著非常隨意，只一件碎花男士襯和一條淺長，仿佛這裏不是罪惡滋生的金三角，而是度假勝地馬爾代夫。

他樣貌生得平平無奇，手裏夾著一只雪茄，和邊西裝筆的保鏢們說著什麽，眉眼隨和，平易近人。

乍一瞧，只會讓人覺得是個隨和中年人，本無法將之與十惡不赦的間諜組織頭目聯想在一起。

鄭西野眸沉寒，十指在側用力收握。

蔣建則笑呵呵，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喚道：“齊先生。”

……

回憶從這裏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之後便是刺耳的尖，激烈的槍戰，滔天的。

肖琪在被捕時目眥裂，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鄭西野，你出賣我們？你居然出賣我們？！”

蔣建一口牙齒幾乎咬碎，怒道：“阿野，我拿你當親兒子，你究竟為什麽！為什麽！”

最後，一聲響徹雲霄的炸聲淹沒了所有。

停留在鄭西野腦海中的最後一幕畫面，是泰城軍區醫院，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他全多負傷，一不能地躺在病床上。

戴口罩穿白大褂的軍醫滿眼憾，對病床上的他說：“你的右傷勢實在太重，按照正常治療方案，肯定是要截肢的。但院長和我都覺得你這麽年輕，今後的人生還很長，截肢對你來說太過殘忍。所以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為你保住了這條。”

“但是，你極有可能已經終殘疾。”

“這條能不能恢複，能恢複到什麽程度，都是未知數。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

轉院至雲城軍醫院後，相關科室為鄭西野制定了一套完善的複健計劃。醫生們預估，以鄭西野的素質，從現今狀態恢複到能獨立行走，大約需要14個月—18個月。

但，他大概率會終留下跛腳的病。

自那時起，鄭西野便沒日沒夜將自己關在康複訓練室，利用拐杖和各類材努力行走。每走一步，都承著難以言述的神折磨，這種超形之上的苦痛，比蝕骨之痛更令人難忍。

可一連兩個月過去，鄭西野發現所有努力似乎都是徒勞。

他的右依然毫無知覺。

鄭西野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留下了殘疾，未來會如何。真的留下殘疾，意味著他將徹底告別一線，退出狼牙，意味著曾經的天之驕子全能戰神，從此淪為一個廢人。

他開始自暴自棄。

之後的某日，江敘忽然來了雲城。

彼時，鄭西野已經整整七天沒有進過康複室。他穿著病號服，胡子拉碴癱坐在病房角落，將自己封閉在這方狹小又死寂的世界。

江敘見到鄭西野後，沖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

罵完，江敘摔門走，臨別前猶豫幾秒，終于還是告訴鄭西野：那個許芳菲的小姑娘，最近一次月考績已經排到了年級第一。很乖，很懂事，平時除了念書學習，就是去紙錢鋪幫媽媽的忙。

拼盡全力，改變著自己和一家人的命運，即使千難萬阻，也從來沒想過放棄。

江敘痛心又諷刺地說：鄭西野，狗屁的狼牙戰王。你他媽連個小娃娃都比不上。

那一瞬間，淩城的種種過往猶如走馬燈，從鄭西野腦海中急速閃現過去。最終定格在那朵開在罪惡之地的聖潔小花，那樣頑強，堅韌，向而生。

心上有個人，就能活下去。

至此，鄭西野從深淵裏被拯救。

記憶中斷。

軍工大門診部，俏麗的短發手臂支撐，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眉頭擰起一個結，著鄭西野，道：“殘廢？”

“嗯。”

鄭西野臉平靜如死水。他瞧著眼前的小姑娘，淡淡說道：“當時醫生本來打算給我截肢，後面看我年輕又是狼牙的人，截了肢太可惜，是想方設法把這條給我留了下來。”

許芳菲心口猛一陣鈍痛。

過去的一年裏，的生活恢複平靜，念書，早起，複習，考試。萬萬沒想到，同樣一片天空下的他，卻經歷著如此磨難。

嚨幹得難以發出聲音，吸氣呼氣，好一會兒才調聲帶，啞聲問：“你複健了多久？”

“十一個月。”鄭西野說，“目前走路已經沒有異樣，也可以完一些低難度的跑跳作。”

許芳菲恍然大悟：“你目前還在康複期，所以才會從狼牙借調到雲軍工？”

“對。”鄭西野垂了眸，將放下去，重新收進軍靴，隨口接話：“不過上面只說給我調個輕松崗，去哪裏，是我自己選的。”

許芳菲有點好奇：“那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聞聲剎那，鄭西野作微微一滯。他起眼皮直勾勾看向，不答反問：“你說呢。”

許芳菲：“。”

許芳菲迷茫：“我不知道。”

“兩個原因。第一，雲軍工是我母校，我也是這兒畢業的。第二，我提前看過雲軍工的學名單。”鄭西野說，“看到信息學有個新學員，許芳菲，籍貫淩城，什麽都跟你對得上號。”

“……”短短幾秒鐘，許芳菲意識到什麽，本就浮著病態紅雲的小臉更是紅得能滴出般。

震驚之中，擡手捂住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倒吸一口涼氣：“你是為了我才來這裏的？”

鄭西野盯著，沉聲回答：“對。”

一甜的喜悅漫上心頭，甚至沖淡了生理的不適。藏不住心事的姑娘與他對，接著又口而出：“所以，這一年你不來找我，是因為傷在複健，不是因為了朋友？”

鄭西野：？

這次換鄭西野莫名。他很輕微地皺了下眉，不明白：“什麽朋友。”

“畫家宋瑜呀。”提起這個名字這號人，小姑娘還是有點不自在，口吻也著點兒小別扭的酸溜溜，輕聲：“不是你的朋友？”

鄭西野：“……”

門診部裏足足安靜了半分鐘，靜到一針落地也清晰可聞。

好一會兒，鄭西野後知後覺回過味來，挑起眉：“合著你前幾天不理我，是以為我往了朋友？”

許芳菲大囧，尷尬地低下頭，小手摳摳腦袋，不說話。

對面忽的一陣笑，沉沉的，環繞式低音炮，沙啞又好聽。

許芳菲眨了眨眼，正紅著臉蛋不明所以，垂低的視野裏忽然便映一張放大的俊臉。

鄭西野不知何時屈起一只大長，蹲下了子，自下而上地近，黑眸沉沉含笑，閃著比星河更璀璨的。

他看著，揚眉問：“我的小姑娘，你怎麽這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