殲擊大隊的迎新和隊儀式都很簡單，因為之前野外生存訓練老飛和特訓班就在一起，其中一部分還是特訓班的帶訓教練，這會兒甚至連互相的介紹都省了，孟凱歌被沈驍抓壯丁代表全隊做了個簡短的歡迎致辭，霍棠他們四個把新的證件一領就算是完事兒了，唯一還算有儀式的，是最后沈驍找人給新添了四口人的殲擊大隊拍了張大合照。

就在第一基地機庫前，以各種型號的殲擊機為背景，老飛們把四個小新人推到了中間，站了C位，全隊如今一共二十九個人，都站得整整齊齊板板整整，拍的時候嚴肅得不行，照片拿出去當表彰照完全沒有任何違和。

但是照片拍完一解散就原形畢了……

“教練——不是，隊長！”周覓一嗓子喊住了正在擺弄手機的沈驍，沒敢過去，但大嗓門兒問得特直率：“我們有機會飛殲-20嗎？”

以前部隊限制用手機，幾年前令放開了，但在訓練、出任務和其他特殊場合仍然是不讓用的。殲擊大隊這邊有個自己的微信群，沈驍本來想把他們剛隊的小新人們拉進群里好發集照，拉了霍棠之后才想起來他還沒有其他三個人的好友，被周覓這麼一問，暫時就先把這事兒放下了，“想飛？”

周覓一點沒猶豫，“做夢都想！”

沈驍看著笑了一下，那分明是個正中下懷的表，“明天訓練先悉悉L-15B。”

——L-15B教練機，2017年首飛，是目前國最先進的教練機型之一，對標駕駛機型正是殲-20。

沈驍話音未落，霍棠就起了一的皮疙瘩，完全是興出來的。

“啊啊啊啊啊！”周覓興到嗷地一嗓子尖起來，一手一個把霍棠和秦知夏都薅過來，連蹦高帶跳腳的，說是手舞足蹈一點兒都沒夸張，連聲音都有點走調兒了，“殲20！殲20！老娘要飛最厲害的殲擊機了，老娘馬上就要飛殲20了！”

“別高興得太早啦，”孟凱歌走過來拍了拍原地興傻孩子的周覓，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們沈隊慣常是打一掌給個棗的，今天甜棗先給你們了，后面的掌什麼時候落下來，就看你們能扛他多久了？”

秦知夏強行把恨不得跟們勾肩搭背原地轉圈的周覓摁住，張地看向孟凱歌，有點懵然：“什麼意思呀？”

“隊里也有淘汰率，”孟凱歌看著他們張兮兮的，明明是想笑，卻故作嚴肅地沉了臉，“年底考核不達標一樣出局，再者L-15B飛不好也不可能給你們飛殲20——‘路漫漫其修遠’啊小同志們，加油吧！”

他說到這里，沈驍在旁邊笑著補了一刀，“我們隊里還從來沒有年底考核不達標被淘汰的，你們四個要是敢給我破這個例，我就敢了你們的皮。”

真真正正的笑里藏刀，看得目不小心跟沈驍撞在一起的霍棠頭皮發麻，“這怎麼突然就腥了呢……”

一說話，沈驍就又想起來了微信群加人的事兒，手指了指剩下的仨人，“他們仨的微信你有吧？”

沒頭沒尾的，問得霍棠直蒙圈，本能地提防著：“啊。怎麼了？”

“我們隊的微信群，我加你進來了，回頭兒你把他們仨拉進來。”

沈驍說者無意坦坦，正好路過的殲擊大隊第一號八卦機陳川同志猛地發現了華點，“不對啊，你怎麼有霍棠的微信啊？”

沈驍面無表地看向了霍棠。

霍棠只當自己沒察覺到他的目，面帶微笑，無辜地眨眨眼睛轉過頭，一臉“我什麼不知道不要問我”的無害樣子，心卻在瘋狂吐槽：看我干什麼，我能怎麼說？總不能告訴他是我媽找你媽要了你的微信加了你，又把我微信推給你的吧？這迂回曲折的前因后果說起來都跟繞口令似的，更彎彎繞繞的關系解釋明白不得說到明年？

在兩個當事人的沉默中，陳川著下探究的目在他們之間逡巡一圈，砸吧著說還休，“你們兩個……”

沈驍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陳川后面的話，一本正經地編瞎話解釋道：“霍棠粘連那會兒找我買藥油，讓我推賣藥的微信給，這麼加上的。”

合合理，眾人恍然大悟，霍棠角搐，忍住了瞪他的，覺得這個一本正經的沈隊又開始不做人了。

周覓還在為馬上就要改飛而興，心里有鬼的霍棠強行加和秦知夏中間開始尬聊，剩左旋這麼一個男的，站在旁邊顯得格格不，秦天揚看他可憐的，也勾肩搭背地把他給“撿”走了……

走出去老遠了還能聽見周覓的大嗓門兒——

“老娘終于要飛最牛的殲擊機了！”

過于放肆，終于驚了目前不做人狀態的沈隊，他忽然走過來，在周覓的肩膀上警告地點了一下，“把你那口頭語改一改，在營區里像什麼話？還‘老娘牛批’，隊里哪個不比你老，哪個不比你牛批？”

興的周覓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臉上一紅，瞬間啞火了。

啞火也沒止住興，晚飯之后的個人時間，周覓在宿舍里給姥姥打了個電話。

姥姥耳背聽不清，周覓捂在被里跟老太太喊：“姥姥，我被留在第四旅了！”

喊完第一句就想起來這麼跟姥姥說不明白，于是又再接再厲地喊了下一句：“就是我工作的事兒落地了！我有‘鐵飯碗’了！”

“哦好好好好！”這下姥姥聽懂了，因為自己聽不清楚，就怕別人也聽不清，聲音通過聽筒傳出來都震耳朵，隔著層被子屋里的霍棠和秦知夏還是都能聽見，“有工作了！不愁了！姥姥就放心了！”

周覓在電話里笑起來，怕姥姥聽不見，那“嘿嘿嘿”的笑聲被刻意放大之后顯得特別魔，“姥姥！還有個特好的事兒！我馬上就能飛最厲害的那個飛機了！”

姥姥反應過來：“就你一直念叨著特別想飛的那個嗎？特別快的，你說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從學校飛回家的那個？”

姥姥是小學畢業，在他們那個年代就算是個有點兒文化的人了，年輕的時候還在居委會當過干部，平時自己看書看報都不問題，但飛機和軍隊的事兒完全是知識盲區，姥姥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機，對殲擊機更沒概念，周覓上學的時候跟姥姥解釋過不，但老太太理解起來還是費勁，后來就索用最淺顯的大白話跟說，這樣周覓說得簡單，姥姥也聽得明白。

在被里捂得渾是汗，但聽老太太一說，還是高興得不行，一疊聲地喊：“對對對！”

姥姥忽然也期待起來，“那你能開著回家來看看嗎？姥姥都想你啦！”

原本緒特別高的周覓忽然就沉默下來。

從小是在姥姥邊長大的，上了大學才算是跟老太太分開，大學畢業的時候也回家了，算起來這也就滿打滿算兩個月沒見面而已，但隨著姥姥年紀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抓人了，以往寒暑假還都能回家，但現在正正經經了空軍飛行員，能回家的時間往后肯定也是之又了。

因為能留在第四旅的殲擊大隊而興，又舍不得老太太一個人形單影只，原本興上頭沒顧上這個，被姥姥一問，心忽然就揪了一下。

反倒是姥姥在的沉默中反應過來，諒地把這事兒揭了過去，“工作忙吧？沒事兒，你忙你的，姥姥都好著呢，不用你惦記！你剛上班，前三腳得踢出去，別總想著往家跑了，過年能回來就行啦！”

周覓心里一酸眼睛一熱，下了心里酸楚的緒，爽爽快快地應了一聲。

坐在窗邊擺弄手機的霍棠聽到這里，無聲地嘆了口氣。

正在看著從群里存下來的今天那張集照，猶豫了半天，還是發到了一個名為“嚯嚯你”的微信群里。

——“嚯嚯你”，霍棠家的家庭群，群名是弟霍霖取的，老霍同志當初親自改了兩回，都被霍霖不服輸又不怕死地改了回來，一來二去，霍穆之和楊藝也懶得糾結了，他們家這別致的群名就得以保留下來。

離家出走跑到第四旅的快兩個月，霍棠一直沒跟家里聯系，群里消息也不回，家里人也沒找。不過想一想也是，有沈驍這麼個應在，家里對現在的況的了解，估計得比在學校那會兒還清楚。

這張照片是近兩個月以來的第一條消息，意思是“你們看，我在這個英雄部隊站穩腳跟了”——算是個代，也算是個示威，全看看照片的人怎麼理解。

照片剛發出去沒五秒鐘霍霖的消息就回過來了：“姐！你太帥了！我以你為榮！”

霍棠的矛盾都是跟父母的，跟弟關系一直不錯，其實說到底本不在乎老爸把家產留給誰，讓不滿的是老爸對兒子兒的態度。看著霍霖那幾個字和下面一連串的小表，開心地笑了起來。

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老媽在下面回了一句——不止回了，還特別截圖了沈驍又給發了回來！

“哎呦，你看看你小魚阿姨家兒子，小伙子真神！”

霍棠特別想回他們家楊士一句：媽，你真神經。

但是考慮到老霍同志也在群里，沒敢。

其實很期待老爸看了照片之后能回點兒什麼，但是沉默地盯著手機等了半天，老爸始終都沒給任何靜。

嘆了口氣，心里覺得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達到了尋常人多麼難以企及的績，沒有按照老爸安排好的路走，他就仍然不認可的一切。

本來是個興的事兒，這麼想想，忽然又覺得沒勁了。

從微信群的頁面里退了出來，剛要熄屏，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霍霖的消息進來了，是條語音。

語音消息設置了聽筒模式，這會兒卻沒心放耳邊聽，興趣寥寥地拿著手機點開了消息，霍霖很小的聲音隨之傳來——

“姐！我去給你臥底了！剛才老爸找老媽要相紙，老媽問他干什麼，他說要把你傳群里的那張照片打印了掛起來！”

霍棠愣了一下，下一秒，連忙拿起手機，放在耳邊又聽了一遍，這下霍霖聲音里的興毫無阻礙地傳進了的耳朵，讓神為之一振。

沒反應過來，當把手機重新放在眼前給霍霖打字的時候，指尖其實是在輕輕打的，“他說什麼了沒？”

盡量用很平靜的措詞去問，但無論如何掩飾，這句話的本還是準確無誤地泄了的期待。

那邊霍霖很快又回了條語音：“他說誰能想到，咱們老霍家能出一個殲擊機飛行員，還飛到了王牌部隊！”

霍棠猛地攥拳頭，眼睛酸脹，角卻控制不住地輕輕翹了起來——

五年了！從高考選飛到第四旅選拔，老爸終于、終于認可了的努力，認同了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