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他這樣的鰥夫又沒“姿”，家也不厚，還有年兒要養，往往是最難銷的“貨”。

婆們怎麼會肯在他上浪費時間？

他疲于應付，難以招架。

導致他做事的時候都要嘆上幾聲氣，十分困惱。

崔蘭因好奇問了一句。

莊掌事便把這樁奇事和盤托出，不解道：

“我都讓們不必費心了，可那些人說也是人所托，我就納悶，誰這麼著急給我找夫人啊？”

確實是件怪事，崔蘭因讓小蛾拿了錢去打聽一下。

幾個婆開始都嚴，但小蛾是打小在市井討生活的人，知道著來不行，遂邀們坐在小攤前喝了一次酒，東拉西扯套近乎后謊稱有人與自己打賭。

一個人笑道：“那郎你可就猜錯了，我們啊是高門所托，那個出錢我們辦事的雖是個侍從，但那氣度錯不了，肯定是出自權貴左右，興許是這位莊郎君的哪位朋友也未可說。”

“那人出手大方，我們自要盡力辦事。”婆們都很滿意這件活。

小蛾回來與崔蘭因說道。

崔蘭因一琢磨：“……”

難道是蕭臨？

不怪第一時間想到他，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奇奇怪怪。

自從那一夜發現長公子異常后，每天晚上都會留意。

只是有時睡過了、有時又醒的

不是時候，但就這樣還讓逮到兩、三回。

一次長公子長發素坐于椅子上，面朝躺的方向，什麼也沒做，就盯。

若不是知道長公子不是殘酷嗜之人，這悄無聲息的盯梢非把人嚇出心疾不可。

一次他離得很近，埋頭似乎在頸窩輕嗅氣息，險些沒把持住讓他發現自己醒著。

在深夜之外，清晨傍晚見長公子時，他依然霞姿月韻，不染纖塵，對也守禮克制，一切如常。

甚至可以說還有些過分禮貌。

別說有人的地方，就算是無人，他都不再提出親吻二字，渾然像個半個腳已經進道觀，清心寡到無無求。

從他臉上只能看見“寡淡”二字。

但誰能想到，長公子到深夜會是變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模樣。

莫名有些刺激。

崔蘭因都不想揭穿他。

雖然有種奇怪的覺。

長公子似乎并不擔心被發現，甚至可能在期待被發現，因為他一次比一次更靠近。

或許在無知無覺的時候，還曾親吻過的臉、的。

一想到這些，崔蘭因的心臟跳得快要失去控制，嚨持續發熱，像喝下烈酒后渾要燒起來。

倘若真在深夜睜開眼睛看著長公子，究竟會遇到人，還是撞見鬼？

/

三月春分，天氣乍暖還寒。

崔蘭因擱下筆了手指，指頭被風吹得僵冷，站起打算把窗戶關上，余瞥到不遠王大娘子手支著下顎雙眼閉，竟睡了過去。

王大娘子掌中饋多年，將蕭家上下治理得妥妥帖帖，除二房娘子偶爾會上門找罵，邊其余都是無趣的人和事。

崔蘭因想到都快悶死了，偏能十幾年如一日甘之若飴，活得比道觀里的冠還簡單。

架子上剛好還搭了件石青披風，正好可以蓋在王大娘子上，崔蘭因又趕把窗戶關攏。

這春寒料峭的，萬一把王大娘子凍病了，這麼多活誰來干？

回到桌邊，輕手輕腳把自己的東西團一團抱起，打算悄默默出去。

“今日還要出府嗎？”

背后突來一道聲音，崔蘭因嚇得激靈，實沒料到剛剛作那麼輕還把王大娘子弄醒。

這是沒睡踏實還是太警惕。

轉回道：“今日不出了，春蒐將近，還要做些準備。”

三月底的春蒐要在外呆足有十五日，隨常用的品譬如被褥、都要自己準備。

崔蘭因尚沒有適合騎馬的，得重新量定制，靴子、馬鞍、馬鞭等小件還要列單購買。

所以這幾日都無暇出門，正好也免得讓王大娘子覺得日日都跑出去溜達不像話。

但王大娘子沒有反應，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明日是你生辰，蕭家沒大辦的習慣，但可以給你放一日假，想吃什麼吩咐廚房做或讓管事去酒樓定，按例會給你五匹錦、五匹緞、二十匹綾、五十匹羅，并一百貫錢。”

崔蘭因已從陳媼口里聽過蕭家的慣例，早把這些錢琢磨了一遍用。

這可是筆不小的錢財。

看著郎興致的臉，王大娘子言又止，最后道：“你回去吧。”

等崔蘭因出了門，王大娘子才側眼看向覆在肩上的披風。

翌日是崔蘭因生辰。

小蛾忽然得知這個消息，窘迫極了，忘記崔蘭因已經不是孤盈盈，有貴的份也有家人親族，當然還有準確的生辰。

只是沒有準備生辰禮。

崔蘭因道：“這有什麼，等櫻桃了，你負責把它們做餞送給我，你去找湯廚子打聽打聽，務必把他那方弄到手。”

餞是零，蕭家規矩是不能多食，限量供應，對那琥珀櫻桃脯一直就沒有吃夠過，遂心心念念想著。

可恨外邊買的味道都不對，是那湯廚子的獨門方。

現在有一整棵樹，分是不夠整府人分的，但單吃誰能吃得過果子腐敗的速度，做餞存起來才是最好的辦法。

小蛾歡喜答應，轉出去。

陳媼奇了聲，“那湯廚子最是吝嗇，對自己的手藝頗為自得，菜譜猶如他的家命，小蛾能弄到手嗎？”

“放心吧，有這本事呢！”

崔蘭因并不知道小蛾的來歷，在認識齊蠻之前就已經在了，手好、會變通，還懂許多雜七雜八的事，打探消息與人套近乎更是好手。

齊蠻把小蛾帶在邊，也是看中這個能力。

蕭家雖不會特意為崔蘭因擺宴，但是崔蘭因沒有浪費王大娘子給的機會。

不但在府里點了菜，還特意人從外邊弄來了幾個鑊斗鍋。

這是一種放在火上燒的鐵鍋，里面盛放高湯，可以熨燙菜。

陳媼領著人把準備好的食材都運到院子里。

崔蘭因已經著婢們把玉閬院布置好，四周掛著照明的燈籠，樹下還結著漂亮的彩帶。

蒙蒙也在脖子上環了條珍珠項鏈，像個迎賓的跑堂，逢人就點頭哈腰，逗得人發笑。

崔蘭因弄這麼熱鬧也并非為慶祝自己的生辰，而是見到這院子里的婢每日都毫無樂趣，過的猶如苦行僧。

就算是在崔家，崔芙寧也不曾對婢們太過約束，時常會帶們賞花、放風箏、踢毽子之類。

今日是崔蘭因的生辰，發話自然眾人都當聽，故而有些不符規矩，陳媼也忍住不提，唯恐壞了的好興致。

“長公子什麼時候回來？”陳媼只能這樣問。

往往有蕭臨在場，就不用擔心鬧得太過。

這位郎君往那一站，就像個碑刻，讓人不由想起規矩二字。

“不知道，可能有事耽誤了吧，不妨事，大家都坐下，手慢了可就吃不上了！”

崔蘭因示意小蛾趕下手。

小蛾和崔蘭因，并不會覺得是在客氣，崔蘭因讓吃，馬上下筷子。

一眾婢這才了起來。

崔蘭因不苛求規矩，婢們逐漸放松，不忙著吃還忙著說。

因著崔蘭因就要去春蒐，們紛紛把從前聽來的消息說給聽，好讓心里有底。

“這麼說春蒐并不是去圍獵的咯？”崔蘭因這一了解，方知道春蒐并不是單單為了玩樂。

“圍獵也是有的，但主要是軍隊演練，夫人還不曾見識過，是真正兩軍以陣法較量，站于高臺上可以一目了然，那旌旗飄揚、戰馬昂揚的場面讓人熱沸騰，恨不得也縱馬馳騁其中。”

被口齒伶俐的婢一描述，眾人仿佛臨其境，親眼目睹戰兩軍的彩畫面。

聊著聊著，有人：“你們聽說過公主也要上嗎？”

崔蘭因意外：“武元公主會帶兵？”

婢點頭：“是啊，圣人教的。”

當今皇帝在其表兄皇甫卓尚在皇位時，曾任大司馬，統北伐軍，擁兵六十萬。

他時常練軍隊，為大晉重建軍事力量立下汗馬功勞。

所以公主從父親那兒學會帶兵也有可原，只是大家都沒有聽說過將軍，故而對于公主帶兵的事也只是當個笑話傳傳。

“說起來公主所習兵法應也是從謝家傳來，若謝家五郎和公主對上，不知是誰更厲害，夫人到時候看了結果可要告訴我等。”

“是啊是啊。”

崔蘭因此去春蒐只帶上陳媼、小蛾和豆蔻三人，所以大部分婢都瞧不到這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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