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自我欺騙都做不到。

不用強調，也沒有重申或是解釋，因為已經做好了決定。

廖宋發了車子，系安全帶的時候，正準備緩和一下氣氛，想說就算分手也可以做朋友，隨時都在啊云云。

當然，這句也是假的。

他們的世界沒有任何集點，一場并不能改變什麼。

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見他說：“如果要分，以后就當不認識。橋歸橋，路歸路。我沒有跟你做朋友的能力。”

廖宋僵了僵，昏暗的車，看見裴云闕側著頭，聲音輕不可聞：“你早做好打算了。”

好像，一叢火焰在眼前被澆熄。

廖宋咬了咬后槽牙，不再看他，踩下油門，著超速線把人送到市中心的公寓，提前給虞琛發了信息，讓他等著接班。

虞琛在信息里回了一串……。

他實在搞不懂這對，現在這時候不應該湊在一起焦頭爛額地想對策，怎麼解決現在的風暴，畢竟裴云闕單機聲明未婚妻那個采訪，連虞琛從不過問世事的二伯都看到了，還拿到飯桌上討論了，論裴云闕如何用兩分鐘把裴氏價送到地府，堪稱彩絕倫。

他們兩口子怎麼又把他招去當苦力？虞琛也直接問了。

結果收到廖宋簡潔至極地回復。

——分了。

虞琛嚇得從三十公里外的酒店奔過來了，廖宋是做得出真把人往家里一放拍拍屁走人的事，別到時候這位爺一個想不通，從寬廣臺走路，明天直接上社會版頭條。

“不是，姑，您能不能悠著點兒？”

虞琛沒開副駕門，副駕上那人睡著了，廖宋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下車講，讓他別吵他。

他就先把主駕上的人薅下來，痛心疾首：“你們上次鬧別扭，他把我喝吐了三次，這次又怎麼回事，怎麼直接分了？我看他沒打算跟你……”

廖宋淡淡打斷他：“他沒打算，我打算的。”

虞琛梗住了。

廖宋低頭看了看影子：“你也是這個圈子的，應該知道以后會怎麼樣。他放棄現在的所有跟我走嗎？還是為了我跟他家、跟董事會都掰了？”

虞琛的困溢于言表：“但是你——你不他嗎？”

廖宋失笑，夏日溫熱的風把鬢角的發吹了。

“。但不是兩個人一起發瘋。”

虞琛接下車鑰匙，神有些凝重，在廖宋轉離開前拉住了：“我不想手你們之間的事，但你要知道，他不是眼里能得下沙子的人，分了可能連朋友都做不。”

廖宋的視線越過他肩膀，落在副駕的方向，凝視了一會兒，角極淡也極苦地彎了彎：“我知道。”

虞琛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廖宋的神態，他實在無法違心下結論，講用心比裴云闕淺。

只是像廖宋說的，他們之間的鴻太深，裴云闕要過來，很可能在中途就碎骨。除非裴氏倒閉了，不然這一輩子，他們之間的集也就僅限于此了。

“行吧。”虞琛撓了下后腦勺：“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還有得你忙。需要我幫忙的話——”

廖宋留給他一個背影，招了招手：“走了。”

都是聰明人，知道場面話深淺。就算虞琛有心有力，廖宋要求人，也斷不會求到他那兒去。他們之間是因為裴云闕才有的集，從轉這一秒集也隨之散掉。

所以廖宋也聽得出，許宸的話不是走個過場。

來遞辭呈，許宸把辦公室門落鎖，抓談了兩個小時，中心點只有一個，讓放假，但是不能走，風頭過了，回來加倍干活。

看想婉拒，許宸推了推眼鏡，輕嘆了口氣：“別跟我爭了。這段時間你以休息為主，輿論的風向，你控制不了，它是一陣風，總會刮過去。沒人能毫發無傷，但至你可以看點，保護自己為主。”

舌卻也可化刃，一句一句壘起來，滔天惡意可以把一個普通人扎踩穿，但誰也沒有責任，誰讓真相被掩蓋？言語可以把人活埋。

搞錯了就搞錯了，圍觀看客要是心好，扔下一兩句輕飄飄地道歉，轉奔赴下一個戰場。更多的人懶得理這茬，誰讓這人運氣不好？

廖宋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道：“還有個事。許總，我跟他分了。”

這種私事，換做以前，廖宋打死也不會跟任何人多一個字。但這次，涉及到前段時間裴云闕的注資，也許未來就斷了，或者這一都會影響。這點必須跟許宸攤牌。

許宸輕拍了拍的肩，有些無奈：“我不知道說點什麼，但我留你，是因為你的能力。裴云闕今天全收走，我的決定也不會變。”

廖宋眼眸微，下意識地抓皺了子，許宸笑道：“別因為這個謝我，你要謝我的還多著呢。”

許宸拿出手機翻到一張合照：“你認識吧，小茹？”

合照上是一張新年家庭聚會照片，許辛茹站在第二排中間。

廖宋瞪大眼睛：“是……你們是？”

許宸笑著收回手機：“是我堂妹。別誤會啊，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你沒發現這次'擾'你的力度小了嗎？我攔下了，讓打電話煩你，你這邊理得差不多了，再給回信息。”

廖宋下午回去就給許辛茹去了個電話報平安，沒想到晚上，人就摁上門鈴了。

廖宋一開門，許辛茹背著大包小包撲進來，被接了個滿懷。

“大姐，我不能呼吸了——”

廖宋呼吸困難地抱怨著，但還是圈了許辛茹，眼里有難得的笑意。

許辛茹放開，把背包扔到沙發上，瞪著圓溜溜一雙眼睛：“憋死你我！這個月你別想趕走我啊！而且你還好意思說，離苦海了也不及時通知我，我都是每天在網上刷你的消息，最新進展都到你懷孕下蠱姓裴的了——”

話一出口，許辛茹自知失言，及時剎車，小心看了廖宋一眼。

好在，廖宋神如常，了下肩膀：“怎麼，你準備住下啊？要房租的。”

許辛茹呸了一聲，翻個白眼：“有沒有良心啊你，喏，這個拿去當房租，夠不夠？”

從隨行包里掏出一袋鴨脖，強調道：“特辣的！”

廖宋邊的笑意滯留一瞬，很快恢復如常，接過：“行吧，先抵一周的。”

們在臺就著熱風喝掉了八罐啤酒，一袋鴨脖一盒花生一盒炸排骨，許辛茹醉醺醺地祝福離苦海，廖宋靠在躺椅上，瞇著眼看天。

已經夠幸運。廖宋信奉的人與人之間最好關系，是君子之淡如水，不聯系也不會尷尬，坐在一起各做各的事，偶爾說一兩句話就很好，但需要時對方永遠在。最好的友，和……

擁有過的都是如此。

廖宋幫許辛茹換了睡，把人扛到床上，自己又回到了臺。

今天是個天，云也重得像要墜下。

不知道他在干什麼呢。

廖宋覺得自己跟鴕鳥無異，直接躲了起來，但也沒有其他能做的。程風致給來過電話，知道他們分開了也不吃驚，倒是催著換住，說要是解決不了，他找人解決。廖宋拒絕了，唯一留著沒解決，需要程風致幫忙的事，就是裴云闕單邊擬過的贈予合同。

程風致也不是有閑時間扯淡的人，說了聲知道了就收了線。

坐在躺椅里，左折起，手臂搭在膝蓋上，把剩下啤酒一點點喝完，心里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裴云闕邊的家人不靠譜，好在，程風致絕非善類，那些人看起來綁一起也干不過姓程的，他邊有個這種人，也能讓人放心一點。

廖宋把剩下兩罐啤酒清掉，收拾掉狼藉正準備進屋，拉門的手卻頓了頓。

住的這片區租金友好，相對的，周邊也魚龍混雜地吵鬧些，好是吃夜宵方便，南北朝向兩條街上開滿小店，平日里來往通行的，數電車和自行車最多。樓下停了些什麼車，大概幾點回來，廖宋都有印象。

今天樹下卻停了輛眼生的黑轎車，看車型像GLS450，百來萬的車。在好地段排不上號，但這附近還的。

廖宋也只是看了兩眼，轉回了屋，拿了浴巾準備去洗澡。

左腳還沒進洗手間，就被門鈴催了出來。

“來了！”

門鈴摁得急，廖宋下意識回頭喊了許辛茹一句，你外賣是不是來了？

話音剛落，廖宋頓住腳步。

怎麼可能。許辛茹是說要繼續吃夜宵，但早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了。

門外的人剛才只摁門鈴，也沒出聲。

抿了抿，走上前去過貓眼看了看。

走廊空空如也。

廖宋蹙眉，剛想開門探個究竟，又有語音電話進來。瞥到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本來沒打算接的，但剛摁掉又響起，干脆接通：“哪位？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

“廖宋。199x年8月25號生，出生地S市婦二院，曾就讀于采荷小學，師二附中，N市市三中，南加——”

那聲音不屬于任何人。從聽筒里傳來的聲音，是冰冷的金屬電子音，還帶著微弱的電流滋啦聲，是合的音。

廖宋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走到沙發邊出藍牙耳機連上，又去把許辛茹睡覺的房間門關，才在客廳重新掛住耳機。

播報已經持續一分多鐘了，已經到了工作履歷的階段了。

廖宋一邊分神聽著，一邊想著今晚程風致說的話。

他讓新找個地方住。

本來廖宋以為，他是不想讓他們之間再有瓜葛，但只要不離開S市，裴云闕要真想找住，易如反掌。

廖宋都不一定會在S市繼續住了，懶得再費勁拉的搬家。

但現在看來，程風致難道是因為別的事，才提醒的？

“……廖宋養母，陳阿璇。兩歲時將人帶至N市定居。”

電子音進展很跳躍，但廖宋聽到這里，心還是驟然揪住了。

“廖宋生母，周元艾。三十一歲時死于長界路工廠炸。”

廖宋瞳孔猛然收，從沙發上站起來時膝蓋狠撞上了茶幾邊沿，但沒什麼覺，臉變得很冷：“到底是誰，玩這套有意思嗎？我再說一遍，有、話、就、說。給你三秒，沒話我掛了，這種扯淡游戲你留著騙小孩吧。”

“三——”

聽過周元艾這個名字。

從他的里。

“二——”

那一天都還記得清楚，裴云闕第一次跟聊起裴家。

他說裴立蘊，說那人其實是他的伯父，他跟伯父伯母之間，關系一直很淡。

“一。”

他還說到過他的父母，是廖宋自己問到的，他還記不記得。

他說當然記得。

裴云闕臉上鮮見到那樣的神，像個孩一樣脆弱又溫，只因為提起他母親的名字。

——很，名字也好聽。

——什麼？

——周元艾。

在廖宋要把手機砸出去之前，耳機里終于傳來人聲，那是一道沒什麼辨識度的中年男聲，嗓音有些煙過度的沙啞，他先是笑了幾聲，才緩緩開口：“小姑娘，這你就不了，要砸東西了？那你知道了你的小男友每天都在干什麼骯臟勾當，還要跳樓不？”

廖宋知道，不管背后是誰，所有話的目的都是引著人一頭鉆進死胡同，從回第一句開始。

但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回去。

“裴家是納稅大戶，正經企業，是吧？”那頭笑得開懷，“年輕人真好啊，天真爛漫。”

廖宋沒說話，對方才狀似吃驚。

“你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爬上來的？為什麼去年公司主營業務轉到了國，今年還要讓新繼承人頻繁跑國外？還是墨西哥邊境這種地方，談海島生意嗎？廖小姐，你跟裴氏公關的人也算是通過氣，保他棄你，為了他的前路你也算做了點犧牲。那他到底在什麼，以后要干點什麼，你不會一無所知吧？”

“你想弄清楚的話，下個月十二號……”

廖宋直接斷了通話。

對方要愿意說，不介意聽一聽，但賣關子賣頭上——

以為這種社畜的時間都很多嗎？耽誤睡覺。

說要睡覺，廖宋卻整整失眠了兩周。

這兩周里，充分認識到一個事，裴云闕這人說一不二，說橋歸橋路歸路，就真的一個電話也不接了。

噢，或者說不接不太準確，三通以后被拉黑了。

廖宋借了許辛茹電話，一通以后就拉黑了。

突然理解了那晚在山上，裴云闕頭疼到差點站不穩，應該真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