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暗的人就是這樣。

即便經歷過千百次失，即便明白不該抱有幻想，可當下一次機遇來臨之際，仍然會心跳怦怦地翹首以待，構想出無數種和他相遇的可能。

又一站駛過，心還是靜不下來，溫書棠干脆合上書本，偏頭去看車窗，看著倒映在上面的自己的影。

今天換了白T恤，領口規規矩矩地扣著，頭發在腦后高扎馬尾，出潔飽滿的額頭，還有筆直纖細的脖頸。

有幾縷碎發不太聽話，翹著垂在耳側，溫書棠抬手捋順，車子也在碑亭巷停下來。

城市在晨曦中逐漸蘇醒，這邊雖然是主城區，可煙火氣卻很重，隨可見的早餐攤子，從烏飯團吆喝到梅花糕，旁邊還有剛出鍋的泡泡餛飩，熱氣騰騰，香味四溢。

電車穿梭在大街小巷，爭分奪秒地和時間搶跑，晨練完的大爺大媽最為清閑，不不慢地排著長隊，用方言扯起家長里短。

氣溫又升高幾度，街道兩旁的梧桐樹影婆娑，微風拂面，送來陣陣紫薇香氣，蟬鳴聲蔫蔫懶懶，和往來喧嚷織在一起。

沒走出幾步，溫書棠聽見后有人自己。

“書棠！”

回過頭，發現是林晚聽，停下腳等一起過來。

林晚聽是在六中時的同學，兩人先后坐過小半年同桌，關系還算可以。

“真的好不習慣啊。”林晚聽鼓起腮幫，和抱怨，“六中和九中完全就是相反的方向，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差一點就坐錯車了。”

溫書棠嗯了下，順著撒了個謊：“我也沒適應過來。”

但其實，這條路已經走過好多好多次。

以至于每一個轉角、每一個路口，哪怕是閉上眼睛，都能毫無差錯地走下來。

春夏秋冬，雨雪晴，的影從未缺席，只為創造一場本不屬于的偶遇。

饒是這樣，也從來都沒有功過。

想到這，溫書棠掐了下掌心，纖長睫遮住眼底的酸意。

“好端端的，干嘛要并校呀。”林晚聽沒察覺到的失神，不不愿地吐槽著，“真不知道這群領導到底是怎麼想的。”

按照九中的慣例，新學期要檢查儀容儀表，兩人還沒報道，自然沒有校服，被不知的值周生攔下來。

“你們倆是哪個班的？”

“我們……”

溫書棠剛想解釋，旁邊進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拔高音量朝著這邊喊：

“周嘉讓，你給我站住！”

第4章 再遇 周嘉讓居然在邊停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溫書棠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不是太過于癡心妄想，以至于生出了不該有的幻覺。

在理清思緒之前，先一步作出反應，溫書棠下意識回頭看去——

好像更毒了一點，那人站在最刺眼的幾縷線里，五和神都被虛化，約約只能分辨出一道拔落拓的影。

個子很高，人也瘦，周遭鍍著層暖金的暈。

距離逐漸減，影也在變換，穿過這片朦朧，他的模樣如畫卷般慢慢展出來。

仿佛心雕琢過，男生的眉眼極為好看，眉骨高，眼睫漆黑，雙眼皮褶皺窄且深，眼尾微微上挑，面部廓立而分明。

皮冷白，下頜折角凌厲，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足夠危險，卻又足夠讓人忍不住靠近。

黑發被風吹得凌，他穿著最簡單的白T，依然藏不住比例優渥的形，書包隨意掛在肩上，單手抄兜，渾上下著玩世不恭的散漫。

大概是到的視線，男生忽然抬眼，朝這個方向看過來。

就在目匯的前一秒，如夢初醒一般，溫書棠倉惶轉，烏黑順的發尾被甩到肩膀前。

心跳強如擂鼓，腦袋里一片混，宛若被什麼東西定住，愣在原地，呆滯了足足五秒，連呼吸都被忘掉。

直至側覆下影，將灼熱晃眼的日遮住，失焦的眸漸漸恢復清明，才恍然回過神來。

……

脊背的繃還未褪去，嗅覺又被侵占，完全陌生的薄荷雪松，霸道又強勢地攫取著的氣息，像是墜無邊海底。

灰地面上，那道頎長影不斷靠近，重疊，纏，最后和的影子完全合在一起。

周嘉讓居然在邊停了下來。

指尖用力陷進掌心，傳來細難耐的痛意，溫書棠終于能夠確認。

這不是夢。

他們……真的遇見了。

無數次暗自期待的場景，在這一刻變現實。

“周嘉讓！”

在胡思想的間隙里，斜前方走來一個中年男人，經典的條紋polo衫，鼻梁上架著副銀框眼鏡，頭發稀疏得有些可憐。

被點名的人不慌不忙，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閆主任，早上好啊。”

他聲音很好聽，低沉，干凈，帶著張揚的年氣，只是語調懶洋洋的，聽起來沒個正形。

“好好好，我好什麼好！”看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樣，閆振平氣不打一來，“離老遠就看見你沒穿校服，什麼意思，故意和我對著干是吧。”

“哪敢啊。”周嘉讓回得畢恭畢敬，但卻聽不出半點誠意，“我這不是怕遲到，走得比較急，給忘了嗎。”

“忘了？”閆振平嗓門拔高幾個度，“你怎麼不把自己也給忘了？！”

周嘉讓沒接話，嚨溢出一聲笑。

這笑聲太勾人，溫書棠悄悄用余看他。

映眼簾的是白角，還有垂在側的手臂，指形修長，骨節分明，虎口還嵌著一顆黑痣。

再往上，線條流暢朗，青筋脈絡微微凸起，帶著鮮活蓬的力量。

溫書棠眨了下眼，又發現他腕部似乎有刺青，只是這個角度看不真切，一時無法確定。

怕被察覺，沒敢看更多，老老實實將眼神收回。

閆振平還沒數落夠，沒好氣地呵道：“剛開學就這麼囂張，不知上進，等從英才班掉出來你就舒服了？”

“主任。”周嘉讓突然開口，不正經的勁兒收了收，認真地問，“咱們九中是打算把英才班解散了麼？”

閆振平：“？”

“解散什麼解散！你別給我轉移話題！”

聽這意思就是不解散，周嘉讓了然地哦了聲，心解釋：“那您不用擔心，只要校領導沒有取消英才班的打算，那我一時半會應該是掉不出來。”

“……”

閆振平直接被氣笑了，抬手推了推眼鏡，正準備繼續訓人，周嘉讓卻打斷了他：“主任。”

“您罵我歸罵我。”他不經意往旁邊掃了眼，拖腔拖調的，“就別讓不相關的同學在這曬著了吧，人家怪無辜的。”

話音落，溫書棠瞳孔驟然。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再次失控，令人窒息的心悸也冒出頭，像卸了閘的洪水，鋪天蓋地的席卷開來。

此時被攔在校門口的，除了周嘉讓之外，就只有和林晚聽兩人。

也就是說……

他注意到自己了嗎？

因為周嘉讓的存在，本就有很多過路的同學在往這邊看，而他這句漫不經心的話，讓更加不自在起來。

他還在看嗎？

的頭發是不是了？

領是不是也沒弄好？

站姿會不會——

……

他隨時可能瞥過來的目，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無形刃，溫書棠不由得攥袖，眼睫像被淋的羽翼，撲簌簌地止不住輕。

周嘉讓并不清楚這些心思，只捕捉到了那微不可見的逃避。

站在邊的孩，頭頸埋得極低，細的發垂繞過肩，卻擋不住周的拘謹。

他有這麼可怕嗎。

眉心擰起，周嘉讓神暗了一瞬。

“你們倆哪個班的？”閆振平背著胳膊，走到溫書棠面前，不滿意地來回打量，“不知道要穿校服麼？”

不等們回答，他忽而想起來什麼：“六中并過來的？”

溫書棠小幅度地點點頭。

“那快進去吧。”閆振平態度緩和不，“先去震旦樓報道，那邊有老師接待你們。”

默了兩秒，溫書棠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了句謝謝老師后，落荒而逃般拉著林晚聽進去。

孩的背影很快消失，風中清恬的茉莉香也隨之褪去。

蟬鳴聒噪，盛夏的燥熱翻涌而起。

閆振平看回周嘉讓，變臉似的換上暴躁表：“你也先進去！等下課再收拾你！”

周嘉讓扯了扯，還是那副里氣的樣，只不過眸里了幾分興致，緒也莫名變得有點淡。

他用鼻音哼出個嗯，抬往校園里走去。

……

匆匆走出幾十米后，慌的心勉強平靜下來，纏著袖口的手指松掉，溫書棠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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