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謝之嶼電話，小鐘正在吃宵夜。他囫圇了兩口云吞：“嶼哥？”

“溫凝在哪？”

“溫小姐去看表妹的演出了，還沒回來。”聽著對方語氣不對，小鐘吐掉最后一口，“嶼哥，是有什麼事嗎？”

“地址。”

“我們在——”

“發到我手機。你現在立即去找，見沒見到人十分鐘都給我電話。”

小鐘剛要答應，一張，發現電話已經掛了。如果沒聽錯，掛斷前他最后聽到的是巨大的引擎音浪——謝之嶼在往這里趕。

察覺到事不對，小鐘立馬丟下筷子往外跑。

十分鐘的時間，只夠小鐘圍著酒吧跑一個來回。但足夠一輛疾馳中的跑車利刃破鞘，劃開雨夜。

越臨近目的，煩躁的緒越甚。

最后一個轉彎口，謝之嶼猛然瞥見綠化帶白影一閃，有什麼東西滾了出來。

他眼尖，一下認出那是款式包。

大腦做出判斷之前，他已經一個停將車尾甩進路邊。

后因巨大冒出青煙。

他大步下車，連幾步路都懶得繞，單手撐住橫欄一躍而過。落腳濺起水花，眼前的場景讓他眸深暗。

的確是溫凝。

謝之嶼第一次看到這麼狼狽，頭發被雨淋了，子沾滿泥，整個人如同被狩獵的鹿。瞥過來的那瞬呈現出極度防備的姿態，脖頸僵，眼睛里都是不屈的。在看清是他后，繃到極致的肩線緩緩放松下來，護著自己的手臂也隨之垂到兩邊。

謝之嶼這才發現，手心全是，淅淅瀝瀝順著指尖往下滴。

一又一的鮮紅，與蒼白對比強烈。

心臟不由。

他大步過去，將人罩進懷里：“沒事了。”

懷里的人遲遲沒有反應，直到謝之嶼收攏手臂，很輕地拍了拍的背。

“嗯。”溫凝從嗓子眼發出很低的一聲。

緩過來了。

謝之嶼將腦袋按向自己口，安住輕微抖的。

視線緩緩抬起，剛才被他忽略的另一側場景鋪陳在眼前。兩臺機車橫臥在地，車手一站一跪，跪著的弓一團，痛苦地直哼。站著的則要好上許多，只是右手始終捂著自己的左臂，同樣也了傷。

對方頭盔遮面，謝之嶼還是一眼辨出了份。

“李公子。”他的語氣緒不明，“不解釋一下？”

份被識破，站著的人索揭開頭盔。養尊優的個讓他心里一邊發怵，一邊還要揚起下，用他特有的傲慢說：“解釋乜？”

謝之嶼笑了聲。

他的笑并未達到眼底，甚至連角都未揚起太大弧度。視線如鷹一般落在兩人上，語氣緩慢：“李公子不想解釋也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等你慢慢說。”

謝之嶼懶得費口舌，撥出去一通電話。

很快，小鐘帶著好幾個五大三的保鏢趕到，二話不說將人拖著往車后廂押。

“謝之嶼，你他媽帶我去哪？”姓李的邊掙扎邊喊，“你敢我就等死吧！”

“請你做客而已。”謝之嶼徐徐道。

另一個更好解決，本就癱在地上跟條死狗似的，保鏢抄他腋下往車里一裝了事。

車子揚長而去。

小鐘回過頭：“嶼哥，還有什麼事？”

“請李先生一家吃飯。”謝之嶼目下垂，落在溫凝的長發上，“還有水，干凈的巾。”

雨淅淅瀝瀝不停，在發抖。

謝之嶼回將自己的車空調打開，暖風調到最大，又把外套下兜在溫凝頭上。

車門拉直，他示意坐進去，自己則在坐進去后半蹲在門邊。

“手呢？出來。”

溫凝臉不好看，抿得很。看起來仍然張，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走出來。

片刻后，才沉默著將手給他。

手腕被握住，和從前差不多的作，力道卻輕得說小心也不為過。

謝之嶼一手握住的手，另一手接過小鐘擰開的水。水流自上而下沖刷，沖到第二瓶，手心的污才被洗凈，出傷口的原本面目。

斑斑駁駁七八，都是被尖銳東西割裂的傷，有一兩深的還留了玻璃渣。纖細的手指呈自然蜷狀，大概是疼的，正小幅度抖。

“我幫你理，還是上醫院？”謝之嶼問。

說實話，這傷如果在他上，他連理都覺得浪費時間，只會隨便找個趁手的東西包扎一下。

但在溫凝上，他不得不區別對待。

沉片刻，他又添了一項：“或者我把醫生過來。你怎麼方便？”

給出的三個選項均未得到回應。

謝之嶼仰頭，目停留在臉上。的睫安靜覆下，像被一場雨打蔫兒了的花，蒼白卻倔強。自剛才起，就沒怎麼說過話，表現得心不在焉。

現在他詢問的意見，也是這副神游的模樣。

謝之嶼示意小鐘去開車。

自己找了條干凈領帶纏住溫凝手掌，再將巾攤開，兜在頭發上慢條斯理地。

從未做過這種伺候人的活兒，謝之嶼干得很生疏。好幾次他察覺到自己扯到，他都及時停手，可是溫凝居然一點沒吭聲，只有眉心很輕地蹙一下。

謝之嶼只好放慢作，慎之又慎，間或觀察的表。

這就是他不養花的原因，漂亮的東西狼狽起來讓人心生憐憫。

他養不活，也不敢養。

等他把頭發上的水珠都吸干，車子已經開出好長一段。因為沒有明確說去哪兒，小鐘正漫無目的地兜圈。

這會兒剛好兜到新老城區界。

謝之嶼一眼窗外：“停車。”

街邊還有一家24小時藥店在營業，小鐘心領神會。

似乎是怕溫凝不放心，謝之嶼破天荒解釋：“我從小爬滾打長大，這種皮外傷理起來不會比醫生差。你還是不說話的話我當你默認。”

溫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蜷了一下。

謝之嶼無法理解這場默劇，一邊住自己煩躁得想去煙的作，一邊按住的手指：“別。”

他的聲音太沉。

話落，不想說話的人終于抬眼。

捕捉到的作，謝之嶼不自然地補充：“不是兇你。”

不知道是那句惡劣的語氣起了作用，還是這句解釋人心。溫凝從神游的狀態里恢復過來一點，語氣和神依然低落：“剛才那個人，沒事吧？”

嗓音帶著濃濃鼻音，聽起來好可憐。

謝之嶼看著蜷團的手，都快氣笑了：“你還有空關心別人？”

“多的。”溫凝垂著眼。

的尾音里藏著很細微的恐懼，不仔細聽聽不出來。可謝之嶼離太近，上的不自然通通落眼底。

或許在這之前，這位大小姐見過最腥的場面是港片里的打架斗毆。也可能是那天游上吳開的境遇。

假和真，見過和做過。

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玻璃劃開皮，捅進的手遲鈍地停留在的系統里。手一握，仿佛就能找到當時的覺。還有溫熱的，黏在皮上和雨水過的截然不同。一想到這些，的五指控制不住地抖起來。

謝之嶼一把握住。

“放心，你那點力氣連魚都殺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