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言知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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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兩年前的一場綁架。
我了丟下未婚夫自己逃跑的卑劣小人。
兩年后再見，顧時言恨了我。
他折磨我，辱我。
「許知意，你好臟啊。」
1
回到海市的第二天，我被綁架了。
與我一塊被綁的。
還有我的竹馬，陸嶼。
可當我看到那幾個所謂的綁匪時，瞬間明白了所有。
為首的是我的前男友。
也可以說是前未婚夫。
－顧時言。
這不是什麼綁架，只是一場蓄意報復。
顧時言坐在椅子上，輕抬鞋尖挑起我的下。
「姐姐，兩年了，你終于回來了。」
他對我的稱呼一如兩年前。
可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卻著恨意，滲進我的每一個孔。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
他嫌棄地嘖了一聲：「變老了，還變丑了。」
正當我猶豫著該如何答話時，陸嶼暴怒的聲音響起了。
「顧時言，你別！」
真是火上澆油。
我煩躁的閉了閉眼睛。
果然下一秒，顧時言微微抬手，后的打手便對著陸嶼拳打腳踢起來。
我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顧時言，你恨的是我，放了陸嶼。」
「好啊，你跪下，我就放了他。」
我沒有一遲疑，直直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然而我的言聽計從并沒有討好到他。
他俯下，猛地一把掐上我的脖子。
眼中越燒越旺的怒火幾乎要將我吞噬。
「許知意，原來你也會為了一個人不顧啊，可兩年前你怎麼就那麼狠心，丟下我跑了呢？」
2
兩年前，我和顧時言也經歷過一場綁架。
綁匪逃竄至今未被抓獲。
事發生在我們婚禮的前一周。
那是顧時言最我的時候。
可我卻做了逃兵。
我永遠記得那天。
他把我往門口推，轉而死死抱住綁匪的大。
棒一下接著一下落在他的上。
他忍痛沖我大喊：「快跑，去報警！」
我真的跑了，并且消失了兩年。
而他卻在綁匪手中遭到了三天的打折磨，險些喪命。
所以他恨我，不是沒有理由的。
「想什麼呢？姐姐。」
脖頸上的大手不斷的收，著我腔的空氣不斷流逝。
「你不想讓我放過那個廢了？不如你陪我睡一覺，我就放了他，怎麼樣？」
他殘忍的笑著，額前的劉海因為的抖不停的戰栗著。
一道猙獰的疤痕若若現。
這是那次綁架留下的。
心臟被揪著，一陣陣痛。
我嗆咳了幾聲，努力穩住聲音開口。
「顧時言，你走吧，警察快要來了。」
他瞬間變了臉。
這時，警笛聲很配合的傳了進來。
他松開手，輕笑著拍了拍我的臉。
他笑的愈發殘忍，一雙鷙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就像獵人在欣賞瀕死的獵。
「許知意，你還會來求我的。」
3
我愣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警察破門而，我才發現，顧時言已經離開很久了。
所幸陸嶼傷的不重，被送到醫院后，很快醒了過來。
警察在病房對我們問話。
「許小姐，是您報的警對麼？」
「是。」
我佩戴的手表，有一鍵報警功能。
在被綁架的路上，就已經報警了。
可要是知道綁架我們的人是顧時言，我一定不會按下那個按鈕。
「他們開的是一輛套牌車，路邊的監控并沒有拍到綁匪的臉，許小姐，你們有看清麼？是不是兩年前的那伙人？」
「是。」
「不是！」
我和陸嶼同時開口，連警察都被驚了一下。
「到底是不是？」
我看著陸嶼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緩緩開口。
「是，陸嶼昏迷沒看清，可我看清了，就是兩年前的那伙綁匪。」
陸嶼回著我，也終于妥協。
「知意說得對，我確實沒看清。」
警察在本子上記錄著，又問了我們幾個問題后，便離開了。
病房中只剩了我們兩個人，安靜的連心跳聲都能聽到一清二楚。
「知意，你是不是還喜歡他？你別忘了，你已經答應要和我結婚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虧欠。」
我順手倒了一杯水給他，卻對他一臉傷的表視若無睹。
他接過水杯，像是得到一顆糖果的小孩，扯著青紫的角憨笑起來。
僅僅一杯水，就能哄的他這樣高興。
我嫌惡的轉過臉。
「而且，這不是你教我的麼？沒證據的事，沒必要告訴警察。」
他的笑意一點一點落下。
我卻笑了起來：「陸嶼，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4
很快，我就知道了顧時言最后那句話的意思。
當看到信息顯示那串悉號碼的一瞬，我是開心的。
可也只限于那一瞬。
下一秒，信息的容就讓我如墜冰窟。
那是一張圖片，圖片上是一條款式簡單的翡翠吊墜。
下面跟著一行字。
「今晚八點，來西溪別墅把你的垃圾拿走，要是超時不來，我就替你扔了。」
顧時言，他總是懂得怎樣才能拿我。
晚上八點，我準時赴約。
我帶著一的碎雪推開別墅大門時，顧時言正在陪著一個人用晚餐。
這人我認識。
覃思琦，他現在的未婚妻。
我立在門口不敢走進。
生怕上的寒氣沖撞了屋的溫馨。
他卻像沒有注意到我，還在不停的給覃思琦夾菜。
站了一會，我忍不住開口：「顧時言，我來拿東西。」
顧時言這才賞給了我一個眼神。
似笑非笑的對我說：「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我咬著，跪了下去：「求你，你知道那是我媽媽……」
是我媽媽唯一留給我的。
顧時言知道的。
可我也知道。
他心中藏了兩年的恨意，此刻更需要發泄。
他頓時收起了笑，一臉掃興的打斷我。
「沒看到我和我未婚妻在吃飯麼，要跪出去跪。」
我一言不發的走到門外，在雪地中跪了下去。
雪花簌簌落下，像是被困在水晶球里的世界。
仿佛閉上眼睛就能死去。
我手想抓住雪，就像抓住我和他的未來。
可惜，都是徒勞。
5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的手腳被凍的冰涼，中悉的不適愈演愈烈。
就在我搖搖倒的時候，別墅門終于打開了。
出來的不是顧時言，而是覃思琦。
裹著顧時言的大，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笑的張揚。
「時言在洗澡了，估計是把你忘了吧。」
我了凍僵的膝蓋，支撐著艱難起。
顧時言的房間燈火通明，暖氣輕呼在落地窗上，生出蒙蒙霧氣。
模糊到看不清屋的況。
或許，他真的把我忘了吧。
我挪著步子轉要走。
卻被覃思琦攔住了去路：「許知意，你這樣的人就別來惡心時言了，兩年前是我救了他，兩年后他的人也只有我。」
是啊，我看到過當年的報道。
要不是覃思琦跟著警察不眠不休的找了顧時言三天，恐怕他現在已經死了。
在這個故事里，我只是個背叛者。
他們兩個才是共經生死的天生一對。
我被這虛假的事實惡心的幾作嘔，忍不住輕嗤出聲。
「你？那顧時言的眼還真是夠差。」
「是啊，不差怎麼會喜歡過你呢？」
冰冷的嗓音從后傳來。
我頓時僵在原地，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腳步踩在積雪上咯吱作響，一步步向我近。
「時言，太冷了，我只是想勸回去。」
顧時言走到覃思琦邊，牽過向他撒出的手。
另一只手卻住了我的臉。
但下一秒他就松了力道。
「你發燒了？」
這句話立時讓我恢復了行能力。
我錯開他的手，慌張后退了幾步。
他冷哼一聲，眸中的擔憂轉瞬被嫌惡取代。
「不讓我？這兩年，你應該早就跟陸嶼睡過了吧。」
「許知意，你也知道自己臟啊。」
6
「顧時言！閉！」
不知道陸嶼是什麼時候來的。
但他肯定是聽到了那些話，才會這樣生氣。
他幾步上前，一拳打在顧時言的臉上。
第二拳就要落下時，我拉住了他的胳膊。
「陸嶼，別打了！」
我的嗓音都在忍不住發：「他并沒有說錯什麼。」
陸嶼舉在半空中的拳頭也在發抖。
終于，他下了怒火，拉著我轉就走。
「許知意，你不要這個了？」
我生生止住了腳步。
在陸嶼不安的催促聲中，緩緩轉。
顧時言角勾起森然笑意。
吊墜從他指尖垂下，在寒風中來去。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他的頭發上。
恍惚間，我又回到了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年。
也是這樣一個雪天。
那年，顧時言二十二歲，我二十四歲。
我們在一起了。
他是養尊優的許家小爺。
而我只是一個從小沒了媽媽的貧困戶。
我們上了同一所大學，他是小我兩屆的學弟。
大一迎新會上，我作為學生代表上臺演講。
也就是那時候，他對我一見鐘，展開了猛烈的攻勢。
他的熱和溫，逐漸融化了我的自卑。
被追求了三年后，我終于答應了和他往。
他視我為珍寶，時常患得患失。
于是，在那年冬天，我把這條翡翠吊墜送給了他。
這是我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也是貧窮的我，能送給他最好的禮和承諾。
他開心的抱著我在雪地中轉了好幾個圈，笑著為我拂去頭頂的落雪。
口中竟還念起了詩：「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姐姐，我們這也算是白頭到老了。」
怎麼能算呢？
我們忘了，雪總是會停的。
7
顧時言最終還是放過了我。
我被陸嶼拉著來到醫院，開了一些冒藥和退燒藥。
趁他去拿藥的空檔，我找了個長椅坐下，得了片刻安寧。
就在這時，電話響起了。
我盯著屏幕上顯示的那串號碼，始終不敢按下接聽鍵。
響到最后幾秒時，電話接通了。
那邊是一個男人慈的聲音。
「閨啊，聽說你回海市了，爸爸可擔心你。」
我卻不想陪他上演什麼父慈子孝的戲碼，直截了當的開口。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那邊嘿嘿干笑了兩聲：「我這不是缺錢了嘛。」
「我所有的積蓄都給你了，我已經沒錢了。」
「你不是見到顧時言了麼，去跟他要啊，他有錢。」
「差不多得了，顧時言憑什麼給我錢？」
我漸漸失了耐心，涉及理智的那弦已是岌岌可危。
得不到想要的，那邊也變了語氣。
「我告訴你許知意，五天給我二十萬，否則我就把你得了臟病這件事告訴顧時言，看他還能不能看得起你！」
我的大腦轟然炸開。
手機里「嘟嘟嘟」響著的忙音，就像是我的催命符。
我死死的著手機，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所以這輩子要盡世間的苦。
一定是的。
8
知道自己得了HIV，是在兩年前。
而造這一切苦難的源頭，正是兩年前的那場綁架。
他們只知道我是個只顧自己逃命的卑劣小人。
卻沒人知道，那天我并沒有逃出去。
在距離小鎮幾十米遠的時候，我又被抓回去了。
抓我的人，是一個惡魔。
我至今都不敢去想那天發生的事。
撕扯聲，哭喊聲，嘲笑聲。
不斷的在我腦中回著。
在那個破敗的小屋里，我被折磨了兩天兩夜。
最后趁著那人買飯的間隙功跑了出來。
幸好半路上被陸嶼發現，送我去了醫院。
我得救了。
可我也永遠的被困在了那間破敗小屋里。
有長達半年的時間，我夜夜被噩夢驚醒。
那個人猙獰的笑臉在我眼前晃啊晃，怎麼也揮不去。
我只能在黑暗中，無助的抱自己。
沒過多久，我開始持續不斷的低燒。
我不敢去醫院，自己在網上搜索病癥。
搜索出來的結果卻讓我如墜深淵。
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艾滋病」這個名詞。
最終，我還是獨自一人去了醫院。
確診結果在我意料之。
卻又在我承范圍之外。
我到深深的絕，不止一次想過自殺。
可是我又很不甘心。
明明我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了。
明明我馬上就要為顧時言的妻子。
明明我的以后還那麼長……
直到那天，我的檢查報告被爸爸發現了。
他就像是打開了新大陸，毫沒有對我的關心。
生好賭的他，反而開始變本加厲的跟我要錢。
他花了我所有的積蓄，現在又要把主意打到顧時言上。
我的手指愈加用力，幾乎要把手機碎。
我不能。
不能讓他把顧時言也拉進泥潭。
9
接連幾天，我總是魂不在焉。
心里不斷的思索著最優解決方法。
突然間，我的手被一層溫暖覆蓋。
是陸嶼。
他一臉擔憂的在我旁坐下，聲問道。
「知意，你怎麼了？」
「沒事。」
我想了想，又開口：「陸嶼，我需要二十萬。」
他微微一怔，接著拿出一張卡。
「這里面是要給你的彩禮錢，八十八萬。」
我手去接，卡片卻被他住。
「你收了這張卡，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我強忍著胃部翻江倒海的惡心，對他淡淡一笑。
「當然，我已經答應要嫁給你了。」
拿到銀行卡后，我立刻轉了二十萬過去。
解了燃眉之急。
一旁的陸嶼也開始不停的打電話，籌備著我們的訂婚宴。
整個人興的幾乎要飛起。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顧時言。
「許知意，來「魅」接我。」
我蹙了蹙眉。
魅，是我向來不喜歡踏足的場所。
10
我沒有告訴陸嶼，只是尋了個借口出門。
進了魅，我按照信息一路來到303包廂。
令我驚訝的是，這里并沒有顧時言的影。
過了一會，一個服務員端著兩杯果酒走了進來。
「您是許小姐吧，許先生有事出去了，請您在這里稍等片刻，這杯酒是許先生特意為您點的。」
他將兩杯酒放在桌上，還心的將其中一杯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端起酒杯放在邊，看到他那期待的眼神，又堪堪停住。
我禮貌對他微笑：「謝謝，我自己在這里等就可以了。」
「好的。」
他尷尬的笑笑，出去時還為我帶上了門。
我看了眼右上角的攝像頭，轉而換了個舒服的坐姿。
將杯中的果酒一飲而盡。
小腹很快就出現了灼熱，并且極迅速的蔓延到全。
我歪倒在卡座上，低低的息著。
呼吸越來越重。
這酒果然有問題！
突然，包廂門被暴的推開了。
覃思琦帶著一個壯男人走了進來。
在卡座沙發上坐下，淡然欣賞著我的狼狽模樣。
男人端起另一杯果酒湊到的邊。
心大好的仰頭喝下。
然后沖我揮了揮手中的手機：「許知意，反正你已經臟了，不如讓時言也看一看，你這樣的人到底有多惡心。」
那是顧時言的手機。
那個傻子，從手機號碼到手機殼。
兩年來從未換過。
愈發燥熱。
男人也在一步步向我近。
我無力的閉上眼睛。
11
男人走到我面前，笑著彈了一下我的腦殼，沖我出手。
「演技真差。」
我借著他的力站起，撇撇：「我又沒真的喝過那玩意兒。」
那邊的覃思琦已經變得雙頰緋紅。
無力的扯著領口，面上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
「許知意，你怎麼……」
我打斷了的話：「你還是像兩年前一樣蠢。」
「兩年前，你頂了救下顧時言的名，蠢到忘了警察那里還有通話錄音，兩年后你想害我，卻忘了查清我的過去。」
「大學時，我曾在魅做過兩年兼職，這里的人都很照顧我，而且……」
我略一停頓，笑了：「我和顧時言的初吻，就是在這里。」
就是在這個303包廂里，顧時言第一次吻了我。
青年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把我壞。
那溫潤的，即使過了多年，我也依舊記得清楚。
覃思琦的著氣，已經說不出話了。
我還是好心的告訴了那個最為致命的錯誤。
「顧時言從不會在信息里喊我許知意，也從不舍得讓我喝酒，即使他現在恨我。」
我轉頭對著男人說道：「琛哥，就麻煩你了。」
男人微笑著沖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我站在門外，看著兩個男人相繼走進了包廂。
很快，里面響起了幾道重的呼吸聲。
我口有些憋悶，抬腳向外走去。
和顧時言相關的記憶，終于也被弄臟了。
12
第二天，我拿著監控錄像來到西溪別墅。
覃思琦果然在。
看到我，變了變臉，一個勁往顧時言懷里鉆。
可能以為，我不敢把這件事捅出來。
畢竟，這可是兩敗俱傷的買賣。
可是錯了。
一想到顧時言未來的妻子會是這樣于算計的人，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我開門見山的將手機放在顧時言面前。
「許家的媳婦，不該是這樣不干不凈的人。」
他不明所以的點開視頻。
在視頻里難以言說的聲音中，臉漸漸沉了下去。
覃思琦慌了神，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試圖辯解。
「時言，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
顧時言一把將甩在地上。
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沒有多麼生氣。
只是在看向我時，眸子里染上了一層寒霜。
「許知意，你到底要干什麼？把我扔了，現在回來又裝作一副為我考慮的樣子，你到底要干什麼！」
他越說越激，完全沒注意到手里還握著東西。
手機被他甩飛，直直沖我額角飛了過來。
我被砸的趔趄了幾步，抬手向刺痛的位置。
一片潤。
我流了。
意識到這點后，我頓時繃了子。
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趕走！
可顧時言已經驚慌失措的向我走了過來。
「不要過來！」
我用袖子捂著額頭，連連后退。
生怕自己的弄臟了他的地方。
他停下了腳步，很傷的看著我。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跌跌撞撞的逃離了別墅。
傻時言，對不起。
HIV是能通過傳染的。
我不能讓你陪我一塊死。
13
回家做了簡單的包扎后，顧時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按下接聽，將手機放在耳邊。
那邊久久沒有說話，只有極淺的呼吸聲。
我也很默契的沉默著。
從前，我們偶爾冷戰時，就是這樣。
電話打來，卻彼此不說話。
沉默幾分鐘后，就看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先笑的那一方，就道歉。
可我知道，他這一通電話不是冷戰，也不是道歉。
他應該是從覃思琦口中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姐姐，」他的聲音帶著一哽咽，說話也變得磕磕絆絆：「你在不……在不在家？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卻突然意識到他是看不到的。
只好開口拒絕：「不用了。」
那邊再次沉默起來，傳出幾聲低低的啜泣。
就在我以為他要掛斷電話時，那道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姐姐，對不起。」
我眼中氤氳著霧氣，緩緩笑起。
「不是你的錯啊，你不需要道歉。」
「那你還能回到……」
「顧時言，」我打斷他：「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就把吊墜還給我吧。」
那邊再次沉默了幾秒。
「你陪我去一趟人壩，我就把吊墜還給你，好麼？」
「好。」
掛斷電話后，我的眼淚終于得以宣泄。
人壩。
就是在那里，我和他許下了攜手一生的承諾。
他都記得。
只不過，我要食言了。
14
人壩上的雪，下的比海市還要大。
因為是雪天，來到這里的人只有零散幾個。
我和顧時言并肩走在一起。
一大一小兩串腳印落在雪地上。
就像從前那樣。
只不過，我們誰也沒敢牽起彼此的手。
兩串腳印之間也隔了一道淺淺的距離。
一路無言。
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許愿樹下。
禿禿的樹枝上，麻麻掛滿了許愿紅綢。
那里面，也有當年的許知意和顧時言。
他問：「要去許愿麼？」
我點點頭。
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許愿。
我寫的很快。
回來時，顧時言還在寫著。
我靜靜的坐在一旁等他。
不知過了多久，我到我的后背被一陣暖意包圍。
隔著羽絨服，都能的真切。
不知是給自己做了什麼思想工作，掛完許愿紅綢的顧時言膽子大了許多。
他的抱著我。
腦袋埋在我的頸窩里，低低泣著，一遍遍的哀求。
「許知意，你別不要我，求你別不要我……」
許家小爺生來高傲，我還從未從見過他如此低聲下氣的模樣。
泣聲如一記重錘。
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
本就四分五裂的心臟，變得愈發支離破碎。
一片雪花飄落在我的眼中。
冰涼刺激著我的神志瞬間清醒。
即將要上他后背的手生生頓住。
我笑了：「或許那年冬天的許知意真的很你。」
「可是顧時言，現在已經是兩年后了，我們都要向前走。」
向前走，不要再回頭了。
那天，我食言了，他也食言了。
他終究還是沒把吊墜還給我。
這樣也好。
吊墜跟著我，也沒有好去。
15
陸嶼告訴我，訂婚宴安排在一周之后。
時間很合適。
正巧爸爸剛給我打過電話。
他可不是為了過問我的婚事。
只是聽到我要結婚，過來跟我要彩禮錢的。
我乖巧的應下。
彩禮金額太大，我讓他在訂婚宴那天自己過來拿錢。
也算是給我撐撐場面。
他同意了。
我松了口氣，打開了地窖的門。
這里本來是爸爸藏酒的地方。
可媽媽去世后，他終日濫賭，也就沒有心思收拾這些了。
這里荒廢了許久，直到一個月前，才被我重新使用起來。
空氣中充斥著發霉的味道。
還有淡淡的腥氣。
地窖的深，蜷著一個人影。
他已經被割掉了舌頭，手腳也均被打斷。
在鐵鏈的束縛下，趴趴的在地上。
看到我來，他恐懼的了子。
我面無表的蹲在他面前，抓起他的頭發。
那張讓我夢魘過無數個晚的臉，赫然出。
他的眼中滿是驚恐，早已沒了當年的猥瑣。
抖如糠篩，口中還不斷的嗚嗚著。
我發狠地對著他的臉甩了兩個耳。
「馬上了，我馬上就送你們下地獄。」
「你，我爸，還有陸嶼。」
他眼中的恐懼更深了幾分。
我笑的更得意了：「陸嶼以為你斷了手腳，變了啞，就再不能說出他的惡行。」
「可是，我早就知道了呢。」
16
兩年前，我是想過要報警的。
可陸嶼勸住了我。
「知意，你沒有證據，而且這種事一旦被抬上臺面，你就毀了，你會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不能有正常的生活，也不能有正常的工作。」
「你不想嫁給顧時言了麼？許家是不會允許那樣的生嫁進去的。」
我絕的撕扯著頭發，哭到聲嘶力竭。
還是陸嶼。
他抱住我，安我：「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你會好起來的。」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從沒有懷疑過他對我的真心。
最終我還是報了警，說出了顧時言所在的大方位。
卻瞞了我所經歷的一切。
我太懦弱了。
那時的我，崩潰絕，夜夜失眠。
我很想顧時言，卻又不敢去見他。
是陸嶼帶我找了一個安靜的小漁村養傷。
我對他，一直心存激。
直到那天，我提前結束心理治療回到家中，不小心聽到了他在打電話。
「嗯，我早就把安好了。」
「放心，不會再追究侵一事。」
「表弟啊，哥還要謝謝你，等哪天許知意了你的嫂子，哥一定請你吃一頓。」
破碎脈搏的跳，一下一下的牽扯著我。
寒意侵襲上來，周的瞬間凝固。
我忍不住跪倒在地，干嘔起來。
原來我所經歷的一切不堪，都是陸嶼的手筆。
對我的占有已經讓他徹底瘋了。
他才是真正的惡魔。
我努力平復下心，像往常那樣與他相著。
可心中想的，卻是怎麼樣才能把他們全部拖地獄。
我答應了和他在一起。
并且一直表現的忘不掉仇恨。
我不止一次的告訴他我想報仇。
甚至用自殘來威脅他。
終于，他心了。
他答應把那個強犯綁來，讓我泄憤。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把他表弟騙出來的。
只是送到我面前時，已經是個斷手斷腳的啞了。
陸嶼以為這樣，就能消掉我的恨意。
不夠，遠遠不夠。
17
訂婚宴那天，爸爸如期出現。
他穿著一西裝，有模有樣。
一見面就拉著我的手，迫不及待的問我卡在哪里。
我笑著安他：「別急啊爸，我一會就帶你去拿，你拿了錢，吃飽喝飽再走。」
他也笑的很是開心，竟還大方的夸了我幾句。
「好好好，閨今天真漂亮。」
宴會開始前，我讓陸嶼陪我去地窖拿酒。
我怯怯的拉著他的角，輕聲撒。
「我爸地窖里還有幾瓶藏酒，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陪我去拿來給他喝嘛，就當盡盡孝心，我怕那個人，你知道的。」
他自然不會拒絕。
在此之前，我已經給爸爸打過電話了。
告訴他來地窖拿錢。
貪心如他，也不會拒絕。
可他們想不到，地窖里，早就被我潑滿了汽油。
我站在地窖門口，怯怯的看向里面。
照明已經被我破壞了。
黑漆漆的口在黑夜之下更顯恐怖，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
「阿嶼，你去拿嘛，我害怕。」
陸嶼寵溺的輕拍了拍我的腦袋：「好，你在這里等著。」
我乖順的點頭，目送他一步步走下去。
直到他的影完全被黑暗吞噬。
我打開打火機，毫不猶豫的扔了下去。
火勢極速的沖破黑暗，灼熱的氣浪伴隨著兩聲尖向我撲面而來。
「別了。」
我用盡全力氣，將地窖大門關閉上鎖。
尖聲，罵聲，求饒聲。
還有微乎其微的嗚嗚聲。
就像一個個妙的音符，縈繞在我的耳畔。
我釋然一笑。
兩年前的許知意，我終于為你報仇了。
想來一個小時后的訂婚宴上，也應該很是熱鬧。
我提前準備好的錄像帶，會給他們一個極大的驚喜。
一小時，足夠把這三個惡魔燒焦炭。
而我，才不要和他們死在一起呢。
18
趁著夜，我獨自去了趟人壩。
雪已經停了，可路上還是一片銀裝素裹。
我直奔許愿樹而去。
滿樹的紅綢在夜中飄來飄去，頗有些詭異。
可我不怕。
我就要死了，還怕什麼？
循著記憶，我找到了那天自己系下的許愿紅綢。
我輕手輕腳的解下。
歪歪斜斜的字跡映眼簾。
「我希，顧時言平安喜樂，能找到一個干凈好的姑娘結婚生子。」
底下還有一行很小的字。
「還希，他能記得我。」
這是當時，那個自私的許知意留下的。
我默默看了好幾遍。
隨后，將紅綢收到了口袋中。
一條新的許愿紅綢又在我筆下展現出來。
「我希，未來的我被人記起時，是殺人犯顧某，而不是誰的許知意。」
其實，我更想寫的是我和他的故事。
我和他的故事，很長，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卻又很短，只用三個字就能概括。
我他。
可是現在，我好像沒資格去說了。
就這樣吧。
我想起了林徽因的那首詩。
「下輩子我們早點相遇，
我換個地方等你，
你正逢娶妻，
我正逢嫁人，
你許我，一生所皆我，
我應你，一生滿眼是你。」
顧時言，再見。
只愿下輩子，老天能待我們好一些。
番外（路人視角）
1
海市發生了一起奇怪的兇殺案。
三名男死者，一名兇手。
死者分別是兇手的爸爸，未婚夫，還有未婚夫的表弟。
案件的偵破并沒有什麼難度。
因為兇手在行兇前，已經留下了一段錄像。
就在他們的訂婚宴上，錄像被放了出來。
全場瞠目結舌。
我作為方的遠房親戚，恰好也在現場。
兇手許知意。
要不是親口闡述，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瘦弱的清秀生會是一個殺人犯。
在視頻里講述了自己的遭遇。
從小失去了媽媽，只有一個生好賭的爸爸相依為命。
可對方并沒有拿當家人，只會無止境的跟要錢。
直到二十一歲那年，認識了的小太。
漸漸的被他溫暖，照亮。
他們從大學，一路走到婚姻殿堂。
說到這的時候，許知意的眼中閃閃發。
只可惜，在婚禮的前一周，變故發生了。
他們遭到了綁架。
男生拼盡全力讓逃出報警，可沒有做到。
被一個惡魔抓住，遭到了兩天兩夜的侵折磨。
而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如今的未婚夫，陸嶼。
沒想到的是，那個惡魔竟然患艾滋。
這一點，恐怕的未婚夫都沒能想到。
被侵，不幸中招。
徹底失了對未來的希。
最佳報警時間已經被陸嶼毀掉，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只能選擇了最極端的辦法。
視頻最后，哭了。
說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的小太。
并沒有提到姓名。
可在宴會廳的角落，發出了一聲巨響。
一個著得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2
有人報了警。
警察找到許知意家中時，那三個男人已經被燒死在了地窖中。
除卻他們家人的哭喊聲。
沒人替他們覺得惋惜。
令我到可惜的，是許知意。
明明有著燦爛的人生。
有深的人。
卻生生被他們給毀了。
回去之后，我時刻關注著案件的走向。
許知意的尸是在一周之后找到的。
長眠在一個無名的小湖中。
我想，應該是怕自己的病打擾到其他人，才選擇了這樣的死法吧。
生生被淹死的痛苦，沒人可以想象。
我從電視上看到了打撈現場。
除了警察之外，還有一個滿面頹然的男人。
即使他的臉上已經爬滿了細碎的胡茬。
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他就是那天從訂婚宴上倉惶逃跑的男人。
我下意識的覺得，他應該就是許知意的那個小太。
這個案子太過慘烈，還牽扯出兩年前的那起綁架案。
警方順著表弟那條線，找到了余下的幾名綁匪。
兩起案件引起了不小的轟。
甚至一度沖上了微博熱搜。
大家在為許知意難過的同時，也注意到了的那個小太。
很快，小太就被網友了出來，小火了一把。
原來他顧時言。
3
很長一段時間，顧時言的各種向都會被掛上熱搜。
他長相帥氣，還有了幾個站姐。
漸漸的人們發現，他的生活軌跡太過簡單。
每天公司墓地家里，三點一線。
偶爾還會去一趟魅。
直到那天，站姐拍到顧時言自己一個人去了人壩。
他瘋了似的，在滿樹的紅綢中翻找著。
一直找到深夜。
站姐很好奇他要找什麼，便跟了他整整一天。
直到最后，他捧著一條許愿紅綢，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他口中不停的喃喃著一句話。
雖然聲音很小，可站姐還是聽到了。
他說：「許知意，顧時言的許知意，你等等時言好不好？」
4
漸漸的，案件沒了熱度。
偶爾出現在短視頻剪輯里，為人們飯后的談資。
對顧時言的關注，也漸漸淡了。
每個人都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直到很久以后。
我不經意間刷到了關于這個案件的視頻。
再次想起了那個男人。
我找到他的微博。
十幾萬的微博賬號，卻只有兩條態。
第一條是案件發生那年。
他寫：「再見，許知意。」
配圖是一條款式普通的翡翠吊墜。
第二條是去年。
還是同樣的配圖。
他寫：「你好，許知意。」
評論區一片白蠟燭。
那是對顧時言和許知意的無聲祝福。
他們現在，應該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