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當然知道了。”

黎念停頓片刻，抱著禮盒，斜靠在車窗上，眼神虛焦地看著外頭的路燈一盞盞地往后駛去。

了，聲音很小：“所以，一開始你本不同意我去廣告部，不是嗎？”

車廂陷了安靜。

盛聿明怔怔地看著的側臉，一言不發。

中途，他以為黎念睡著了，怕車子顛簸會撞到腦袋，習慣手要用掌心護。

黎念反應很快，下意識就往旁邊躲，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盛聿明的手懸在空中，空氣仿佛有了實質，阻礙他收回。

黎念沒有睡著，只是心被涼，不想再自欺欺人。

舒怡姐的辦公桌上一直擺著照片，攢錢買哈蘇的念頭，大大方方，并沒有藏起來。

或許，在自己去廣告部之前，盛聿明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想了一路。

到家時，車沒停穩，黎念直接打開車門，步跑進夜中。

盛聿明表冷漠地跟在后。

前后相差十分鐘，他必須準備椅，才能追上去。

這個時間差橫亙在兩人之間，像是一道怎麼都越不過去的鴻，實在無解。

客廳沒有亮燈，微弱的線順著主臥的門映照出來，孤零零的一抹暖黃。

盛聿明緩慢地推著椅，一寸寸小心翼翼地著地毯，靠近主臥門邊。

他甚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椅停下的瞬間，門底下的暖黃還是啪的熄滅了。

一口氣憋在腔里，即便是盛聿明，也難耐地攥起拳頭，久久無法平靜。

……

一覺醒來，黎念的眼睛腫的像是核桃，只能瞇一條。

家里安安靜靜，孫姨還沒有來做早餐。

躡手躡腳鉆進廚房，取了冰塊敷在眼睛上，凍得一個勁地倒冷氣，忍不住想要跳腳。

一跳腳，本來好得差不多的傷，又作痛。

苦不堪言的，聽到盛聿明房間開門的響，來不及細想，抓起雙肩包，就沖出了家門。

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全是昨夜求婚的場景，但主角換了盛聿明和舒怡。

盛聿明的好了，還現場邀請舒怡跳舞，寵溺地讓把腳踩在自己的腳背上，兩人相擁著轉圈，像是俗套的電影橋段。

黎念就在旁邊，用那臺貴的要死的哈蘇相機，全程記錄。

看片的時候，還要被所有人嘲笑，不對焦，主次不分，沒有明暗……

甚至，盛聿明也會嘲笑，說：“攝影課程的錢都打水漂了！”

黎念努力證明自己的拍照水平不爛，可翻來翻去，自己隨的相機都不見了，只有幾繡著名字的背包帶子，飄來去。

夢里一冷汗，夢外眼睛哭壞。

今天，不想看見盛聿明，只想躲著。

差不多到了鄭毅要來接盛聿明的時間，為了避開他們，黎念沒有開車，直接背著雙肩包，獨自一人離開公寓樓。

冬天已經越來越深了，刺骨的寒風嗖嗖刮著的臉，比敷眼睛的冰塊還管用，整個人都要凍冰了。

后響了幾聲悉的汽車喇叭。

鄭毅剛聽盛聿明說，黎念今天不用車，結果一個轉彎，還沒有過紅綠燈呢，就上人了。

他不知道兩人之間的別扭。

反而，鄭毅看到盛聿明在幫季慕白準備求婚禮時，還不忘記給黎念準備帶姓名刺繡的背包肩帶，心悅誠服，覺得能跟著盛總學習的地方，真不！

幫兄弟求婚，也不能忽視自己的老婆。

“老板娘！”

鄭毅搖下駕駛座的窗戶，打了聲招呼。

黎念本想裝作沒聽見，可車子都停到腳邊了。

“上車。”

后座的窗戶緩緩搖下，男人一臉冷峻淡漠的表，看向匆忙扣墨鏡的黎念。

黎念躲不過，抿了抿，試圖輕描淡寫，一帶而過：“今天不用去教室。阿珊老師會帶我去實拍。”

盛聿明蹙眉，銳利地瞇起眸子：“你的課程安排，還遠沒有到野外實拍的進度。”

“……”黎念差點忘記，他付了學費，肯定了解過課程介紹。

“為什麼說謊？”盛聿明看穿的遲疑和眼神躲閃，心口一窒，替找理由，“起床氣？沒睡好？”

“沒有。”

“那就上車。”

快要趕上早高峰，路上的車輛明顯變多了。

黎念并未能僵持很久，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腳還疼嗎？”

“不疼了。”

“不疼？一大清早翻冰箱，垃圾桶里的冰塊還沒化呢。”

黎念低眉順眼，始終沒有摘下墨鏡：“總是要緩兩天的。不去想著痛，過幾天就好了。”

每一句話，都把盛聿明的關心摁死。

一直到黎念下車，兩人沒再多說一句話。

車門啪的打開，又被甩上。

鄭毅看著頭也不回的黎念，后知后覺：“盛總，老板娘好像生氣了？”

盛聿明眼神晦暗，往前掃了一眼，冷聲：“替我和秦教授約下時間。”

“好。”

一刻鐘后，秦教授看到鄭毅來替盛聿明預約會診時間，反而不信，讓他不要開玩笑。

“盛總是不是又要我躲起來？這是什麼新的暗號？”秦教授哈哈大笑。

鄭毅撓了撓眉間，輕咳道：“盛總就在門外，還沒去康復室呢！”

秦教授臉上的笑意，一秒斂住，無聲地了皮子：真的？！

鄭毅拼命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秦教授真是拿這個大金主沒有辦法，又只好堆笑打開了辦公室門：“盛總，我現在就有空！”

“不著急。中途休息的時候，我會來找你。”

盛聿明朝他點點頭，推著椅離開了。

秦教授盯著他的背影，不解地看向鄭毅：“鄭助理，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啊？”

鄭毅同樣一頭霧水，盛總什麼時候熱衷復健了？

難道只是為了給老板娘擺拍？

哎，不對！

老板娘看著都生氣了，會來拍照嗎？

……

黎念慢吞吞地走向教訓教室，沒有摘下墨鏡，走路的時候差點撞到人，還是阿珊拉了一把。

“休息天去狂歡了？眼睛怎麼回事？”

阿珊調侃地摘下的墨鏡，頓時嚇了一跳。

“我勒個去！你這眼睛是傷了嗎？只剩下條了，還能對焦嗎？”

“……抱歉。”黎念訕訕抿，又把墨鏡重新戴好，“要不然，我今天還是請假吧。真是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

“我的課程整收費，不耽誤。不過，你是什麼況啊？要不要去醫院？我陪你去？”阿珊說著，已經開始收拾裝備，準備鎖門離開。

黎念連連搖頭，無奈承認：“昨晚哭太多了。”

“……盛總欺負你了？”阿珊擰眉，問的小心翼翼。

“不是。深夜EMO，短視頻又推送了一堆好哭的。”

黎念不想解釋更多，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趁著阿珊再開口關心前，追問道：“阿珊老師，方便的話，能說下您的收費標準嗎？”

阿珊一愣：“你不清楚嗎？”

接著，出了一個黎念從未想過的高價。

上樓之前，黎念過念頭，想把學費記賬，還給盛聿明的，但這一問，就是負擔不起的高額。

欠盛聿明真的太多。

課程請假，阿珊和在樓下咖啡店分開。

黎念點了雙份意式濃，一口悶下去，苦味漫上心頭，又是酸脹酸脹的。

的腳已經形了慣，離開課程教室，就往康復中心走去，但每一步都艱難地像是在爬。

突然手機響了。

低頭一看，顯示盛明胭的名字，躊躇了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接聽：“喂？”

“向后轉。”盛明胭溫提醒。

黎念啊了一聲，傻傻站住了。

“怎麼？聿明惹你生氣，連二姐都不搭理了？”

盛明胭快步走上前，拍了拍的肩膀。

黎念立刻反應過來，轉，欣喜道：“二……姐！”

盛明胭瞥見戴的墨鏡，心下了然，輕嘆一聲。

“昨晚的事，或許只是盛聿明幫季慕白買了相機，是我誤會了。你問過他嗎？”

黎念能夠得到盛明胭的關心，已經很開心，不想因為自己讓他們姐弟之間產生間隙。

盛家人有多看重家庭，太了解了。

黎念抿笑了笑：“已經問過了。的確是誤會。其實他昨天也給我禮了，稍等……是專門設計的相機背包，肩帶上還繡了名字呢！是我的名字。”

黎念將整個背包遞給盛明胭看，討喜的話，說出來，尾調都是上揚的。

盛明胭不是金錢至上的人，但區別對待痕跡如此明顯，沒法不注意。

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為什麼要給黎念送相機，反而引出后面一系列的事。

“念念，二姐是來給你撐腰的。我們讓聿明給你一個解釋，好不好？”

盛明胭輕輕摟住黎念的肩膀，將小姑娘往自己懷里攬。

黎念聽到“撐腰”二字，鼻頭一酸，為了不暴自己的緒，順勢摟住了盛明胭，狠狠一個熊抱，夸張地喊：“二姐最好了！！！”

“哈哈哈哈！”盛明胭也被逗樂，手里著佛珠跟著一起，“走！咱們陪老爺子聽戲去。盛聿明讓他自己反省！別去給他拍照片，冷著他，冰著他，不能再慣著了。”

黎念沒去拍照片。

一個小時的康復訓練中，盛聿明換了三個康復師，沒能站起來一次，眼睛卻瞥向門口玻璃不下百次。

到底還是沒有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