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出來打球了。”

“不去，學習。”

“沈竹，今天去不去網吧？”

“不去，學習。”

“靠！你這家伙中邪了。”

中考績是沈青梅幫他查的，那家伙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查績的那天卻慫得要命。

他拽著沈青梅的手腕要發誓。

“沈青梅，你得發誓，就算我沒考上安林一中，以后也不能找一個關系更好的異朋友。”

“我發個屁！呸呸呸！你說什麼胡話呢，快呸掉！”

沈青梅撇撇，室空調開得很低，的額頭上卻滲出層層細汗，手上也有汗。

一雙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腦，緩緩輸沈竹的份證號，咽了下口水，點擊查詢。

績要跳出來的前一秒，沈青梅害怕得閉上了眼，然而轉眼就被一年輕滾燙的抱住，下一秒便懸空。

年的歡呼聲鼓噪在耳畔，沈青梅驚呼一聲，睜開眼，徑自對上了他明亮雀躍的眼睛。

他抱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沈青梅，考上了！高了快二十分！我真的考上了！”

“這有什麼？我可是高了七八十多分。”

沈青梅傲撇開眼，角的笑意卻不自覺地泄出來，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得飛快。

沈青梅想起自己曾經問過在京北市開花店的一個表姐。

問，珠珠姐姐，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什麼樣的覺呢？

“喜歡一個人，就是你會不敢跟他對視，一看見他心臟就跳得飛快，還有就是，他開心你也會很開心。”

那年的盛夏格外燥熱，西瓜格外的甜，沈青梅也終于確定，喜歡沈竹。

——

安林一中在安林市市區，跟沈竹都辦理了住校。

跟沈竹自然也不在一個班，沈青梅進了尖子班，而沈竹只是普通班，這回他們之間的距離隔了快兩棟樓，高中學業又忙，兩個人平日里幾乎見不上幾面，只有周末會約著一起回家。

那天又是一個周末，放假前的最后一課是理課，老師拖堂，下課鈴聲響了，講臺上的老頭還慢悠悠地在講一道力學題。

底下的同學開始蠢蠢，沈青梅擰眉，低著腦袋看卷子，手中的黑簽字筆轉，不自覺地開始咬筆蓋。

一個紙團準地砸在了桌上。

沈青梅抬頭，看見這貨抱著胳膊倚在窗邊，沖抬抬下，笑得熱烈。

打開紙團，里面用小學生字寫了一句話——

“沈青梅，別咬筆頭，都什麼破習慣啊。”

“傻子。”

沈青梅彎，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即在紙團上寫上一句——“管我！！！”

“欸，沈竹，你又來接你的小青梅啊，你倆這是……在一起了吧？”

靠在窗邊的男生經常跟沈竹約著一起打球，他一臉八卦地問他。

沈青梅那會兒眼睛還盯著黑板，看似認真地在聽課，心緒卻不自覺地飄到了窗邊，心臟提著，莫名張。

然后聽到沈竹回——

“別胡說，我們只是朋友。”

——

臺上，理老師講完最后一個題，終于宣布下課。

沈青梅低著腦袋，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東西。

不知為何，覺鼻頭有點酸。

“篤，篤，篤”

桌子被緩慢敲了三下。

“沈青梅，怎麼收這麼慢，學校里的人都走了，就剩咱倆了。”

沈青梅抬頭，看見沈竹低頸，正滿臉無奈地看向。

吸了吸鼻子，調整好語氣。

“你可以先走。”

“勉強等等你吧。”他語氣輕飄飄。

“這麼勉強就不要跟我一起走好了。”

沈青梅將桌上的書一腦地扔進書包，拉上拉鏈，剛要背上，書包就被提走。

沈竹提著的書包搭在肩上，轉離開，沖招手。

“走了，回家，我媽做了辣子，你的最，再晚點就趕不上了。”

沈青梅抬眼，著他的背影，這才發現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比高了大半個頭了，高長的，有很多小姑娘給他送書。

比如——

兩個人走到學校門口，正打算去單車棚，突然閃現一個姑娘，把兩人擋住。

看向沈竹。

“沈竹，我自行車胎壞了，你能不能載我一段？”

沈竹抬眼：“不順路。”

姑娘跺跺腳。

“我也是凰街的。”

年驚訝揚眉，遞給沈青梅一個詢問的眼神。

沈青梅默默點頭。

還知道，這個好像就是的狗同桌最近常常念叨的……隔壁班班花？

沈青梅抬眼，仔細看了看，隨即點點頭。

確實漂亮。

猶豫片刻，開口道：“要不……我載你吧，他的自行車沒有后座。”

班花眼底閃現過一懊惱，拍了拍腦袋。

“遭了，怎麼忘了這茬了！”

嘆口氣，剛要拒絕，就聽到沈竹立馬開口道：“不行。”

“你有什麼不行的？”班花氣得叉腰反問。

“力氣小，載不你。”沈竹說，“你自己去搭公，或者打個車？”

“我惹你沒沈竹！你這個冷漠無的人，我遲早得把你這個冰塊給暖化了！”

“你等著吧！我一定會追到你的。”

班花放完話，昂首地走了。

沈青梅站在原地，眨了眨眼，語氣平淡：“好像喜歡你。”

“看出來了。”年沒好氣地回，“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遲鈍。”

沈青梅歪著腦袋，又說：“很漂亮，你不喜歡嗎？”

“你很希我喜歡？”他的聲音冷下去不。

“不關我的事。”沈青梅心多了幾分莫名的焦躁，轉往單車棚走，“反正我們只是朋友。”

——

放假那兩天，沈竹沒來找過。

周一開學，推著單車往外走，又遇上了正好出門的沈竹。

他撓了撓后腦勺，把自行車推近，清咳一聲，主開口。

“好巧啊，你今天也去上學？”

沈青梅不太自然地“嗯”了聲，隨即側眸，注意到他原本的那輛山地車后面新加了一個紅的后座。

怔了怔，問：“你怎麼突然想要加個后座。”

“就是……方便載人唄。”他看了沈青梅一眼，耳廓悄悄紅了。

“咳咳……萬一你要是……”

沈竹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姑娘就氣鼓鼓地上了車，腳蹬一踩，直接就下了那條長長的坡，速度比他平常還快。

沈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他踩著自行車，趕忙跟了上去。

“不是……沈青梅你可以啊，什麼時候敢直接騎這個下坡了？”

“你管我！！！”

“誒呦我的姑，你又鬧什麼脾氣啊？”

——

周一舉行升旗儀式。

沈青梅聽著臺上的演講，手里還拿著一個單詞本，低著腦袋在背單詞，心里卻有點心不在焉。

沈竹加那個紅車座，是為了更方便搭昨天那個班花嗎？

他喜歡那個班花嗎？

沈青梅抬頭，眼神不自覺地往某個方向隨意一瞥，果不其然就看見了他。

他站在后排，正在跟昨天那個班花講話，不知道在聊什麼，兩個人湊得很近。

匆匆撇開眼，心底像是被棉花條堵住了。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就拿我當朋友，校花就可以當朋友，臭沈竹。”

沈青梅想，既然如此，那不要喜歡沈竹了。

他喜歡班花，那就要找個校草！

演講已經接近尾聲。

而臺上的年站在下，墨發黑眸，粲然一笑。

“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站在沈青梅前面的生開始犯花癡。

“裴校草好帥啊，又是籃球隊的，績名列前茅，格好又很會拍照，簡直就是我的夢中人。”

校草？

沈青梅抬頭，眼眸輕瞇，看向站在臺上的年。

看著確實比沈竹那個大笨蛋要帥。

好了，沈青梅決定，不要再單方面喜歡沈竹了，要喜歡這個裴校草。

原來他是高三部的學長？

很好，比沈竹這個稚鬼多了。

原來他的大名裴止川？

很好，比沈竹這個淺的名字有涵多了。

原來他就喝礦泉水不喝飲料？

很好，比沈竹這個每天都要喝可樂的傻子生活健康多了。

這個人哪兒哪兒都比沈竹好。

沈青梅想，現在一點都不喜歡沈竹了，最喜歡裴止川。

“什麼？你現在喜歡裴止川？之前不是還說喜歡沈竹嘛。”

沈青梅蓋彌彰地低頭，吸了一口珍珠茶。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行啊？誰規定人這一輩子只能喜歡一個人的。”

閨搖著腦袋。

“一般人當然會有很多選擇機會啊，但是你跟沈竹……你看看你倆那名字，父母輩直接給你倆湊一對了，還綁了一巨無比的鋼筋紅繩，擺不了咯。”

“我們就是朋友。”沈青梅不爽地抿。

“行，朋友。”閨眼珠子轉了轉，“那我有裴學長的聯系方式，你想不想要？”

“我要他的聯系方式干嘛？”

“你不是喜歡他？”

“喜歡他……”沈青梅卡了卡，“也不一定就要他的聯系方式啊。”

“沈青梅啊沈青梅。”閨了然看一眼，“我給你捋捋啊，你說你喜歡裴止川，可是又……”

“喜歡裴止川？”

一道悉的聲音出現，打斷了接下來的話。

“什麼裴止川？”

沈竹不知什麼時候閃現到了茶店門口，盯著沈青梅看。

沈青梅心虛地移開眼。

“你喜歡裴止川？”

“是啊，怎麼了？不行嗎？”沈青梅昂首，努力提高氣勢。

“當然不行！”

沈竹氣得臉發青，他拉著沈青梅，一路走出茶店，到了一僻靜的小道。

“你有病吧沈青梅，你跟他有集嗎？”

裴止川他當然認識，班上的生閑著沒事干就拿著他的照片吱哇。

這話可惹惱了沈青梅。

“你都能跟班花有集，我跟校草有集怎麼了？”

“我什麼時候跟班花……”沈竹撓了撓腦袋，一臉煩躁，“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

“當初可是你說不想早的，現在算怎麼回事？”

“我只是喜歡，又沒說要跟他在一起。”

“好、好、好。”

沈竹氣得在原地轉了兩圈，轉就走了。

“咱倆沒朋友做了沈青梅！”

那天過后，他們兩個誰也不想搭理誰，也不在周末一起回家了。

——

這是他們從出生開始，持續時間最長的一次冷戰，一直持續到煙火節那天。

那天，最喜歡的珠珠姐姐帶了一個異常帥氣的表姐夫回了梨花鎮。

珠珠姐姐悄悄對沈青梅說。

“青青，這是我喜歡了很久很久的男生，我們結婚了。”

真好啊，珠珠姐姐能跟喜歡了很久的人結婚，真好啊。

沈青梅晚上抱著雙，腦袋搭在膝蓋上，百無聊賴地著對門那座小院，慢悠悠地想。

沈竹這個壞家伙的房間還亮著。

沈青梅又想。

他怎麼還沒睡，是不是又在熬夜打游戲了？

熬夜打游戲對眼睛不好，沈青梅已經提醒過他很多次了，他也總是不聽。

又多了一個不喜歡沈竹的理由。

沈青梅悄悄拿小本子記上，在心里對自己說，沈竹，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找我？

不來找我也沒關系。

筆尖重得劃破日記本。

因為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我才不會只喜歡你呢。

然而第二天，沈竹就過來找了。

“沈青梅，你還不去啊，煙火節就快要開始了。”他騎著自行車，若無其事地停在家院門口，沖喊。

“我去不去關你什麼事啊？”

“好好好，不關我的事！你去找那個裴什麼川好了，也不看看人家樂不樂意理你。”

沈竹氣得冒煙，騎著單車，轉頭就走。

過了幾秒，他又退回來，一臉別扭地道：“算了，誰我好心。”

他拍了拍紅后座，一臉慷慨地道：“走吧，我載你過去。”

“才不去！！！”沈青梅更生氣了，轉過頭去看也不看他，“你去載你那個班花好了，管我做什麼？”

“什麼班花啊？”年一愣。

“反正就是不去！”

沈青梅氣得跺腳，拿起桌上的橘子就砸了過去，年一時不察，被砸得“誒呦——”一聲，齜牙咧。

沈青梅一臉擔心地轉過頭，卻只見年翻飛的白角，騎著自行車的影慢慢遠去。

空氣中只留下年氣急敗壞地一句——

“行，沈青梅，算你有種！”

——

煙火節那天，人人歡慶，大家穿著明艷漂亮的服飾，載歌載舞，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沈青梅走在路上，一邊哭一邊罵。

“大笨蛋沈竹，也不知道再多問我一遍。”

腦海中還回著珠珠姐姐跟說的話——“可是青青，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再多問你一遍的。”

沈青梅有些懊惱。

想，可是，也許不應該讓沈竹再問一遍。

因為在他問出第二遍之前，他已經向服過無數次了。

只是總是以為會有下一次。

他總是會一次又一次地跟服。

之前那樣篤定地想。

但也許那樣太累了。

一邊哭一邊往中心廣場跑。

也不知道他現在到了沒有？

好嘛，其實想在煙火節開始之前，找到沈竹，然后跟他服個。

好嘛，其實不喜歡遙不可及的裴止川，而喜歡一直陪著的沈竹。

好嘛，其實沈青梅想問問沈竹，小學的時候就說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是不是長大以后不算數了？

哭著往中心廣場跑，直到一輛花花綠綠的自行車越過重重人群，再次出現在了眼前。

“沈青梅，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沈竹火急火燎地把自行車扔到一邊，兩手按著的雙肩，躬下，一臉張地觀察。

他額頭發全是汗，還在大口著氣，看著很狼狽。

“我沒事。”沈青梅抹去眼淚，問，“你去哪里了？”

“你不是生氣了嗎？”

沈竹仰著腦袋，有幾分無語。

“我去市區買了點小玩意哄你。”

他無奈，手上提了個禮品袋，手遞過去，說：“喏，給你，你最喜歡的玩偶，蠟筆小新。”

沈青梅愣住。

接過，吸了吸鼻子，更加疚了。

問他。

“沈竹，你自行車新裝的那個后座，是給誰坐的啊？”

“能問點有意義的嗎？”他很是費解，“除了你還能有誰？”

沈青梅“哦”了聲，抿著，垂下腦袋，一副犯了大錯的樣子，不說話了。

聽到了年無奈嘆氣的聲音。

安靜幾秒，聽見他開口道。

“沈青梅，我再問你一次——”

“——要不要做我的自行車后座，一起去參加煙火節？”

沈青梅愕然。

猛地抬眸，撞上了年真摯又的目。

想起了珠珠姐姐對說的那段話。

——“可是青青，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再多問你一遍的。”

——“那要是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呢？”

——“出現了的話，當然就要好好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