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他可以離開牧家，天地自由，無不可去。

可是牧若延呢？他一直都是笑著，應付各種場合游刃有余，長輩們都喜歡他的懂事得，但牧深知道他哥其實不喜歡這些，甚至比他更反。

所以他沒有去念私立高中，而是自己考了學校搬出去住。

可他生于牧家，從小就必須背著這份責任。

誰想活在這種腐朽得仿佛好幾個世紀以前的龐大家族里呢？吃個飯都讓人窒息，更不用說其他條條框框的規矩。

每次看見族里那些高位上的老家伙，都著一死而不腐的氣息，教條又刻板，牧家本家的因循守舊更甚。

如同盤踞在黑暗中的怪，能把靠近它的一切喜怒哀樂吞噬殆盡。

秋冷看著牧深的側臉，在心里嘆了口氣。

所有人都猜測牧家兩兄弟不合，認為作為私生子的牧深為了得到牧家掌權人的位置干掉了他哥，誰能想得到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在他們看來形如枷鎖。

難怪書里出場的牧深上總有種沉的孤寂，難怪他把牧家攪得天翻地覆，顛覆了延續上百年的本家老族，為了新的掌權人。

大概是意識到氣氛有些沉重，牧深沒有再跟秋冷說牧家的事。

兩個人在小屋里閑聊，秋冷就說自己小時候的事給牧深聽，說著說著說到爸那些藏品，才驚覺一個普通人家在外地打工維持生計的老爸是不會有什麼收藏品的。

連忙找補，回頭才發現牧深睡著了。

他窩在沙發里，穿著子的腳踩在地毯上，頭歪著搭在靠背邊緣，睡的很放松的模樣。

秋冷找了個毯子蓋給他，找了本書看著打發時間，順便看看牧深會不會說夢話，結果很失，牧小爺睡覺十分規矩，別說夢話了，連呼吸聲都是淺的。

牧若延快傍晚的時候打了電話過來，聽到牧深在睡覺，詫異的放輕了說話的聲音：“真睡著了？”

“怎麼了嗎？”秋冷不解，這屋子不讓睡覺嗎。

“他從來不在山莊睡覺。”牧若延說，“小時候經常被帶去各個山莊，大人們有事要談就把他一個人關在屋子里，有一次把他忘了，第二天才去找他，小深睜著眼睛坐了一夜，后來我就發現他只要去山莊就絕對不睡覺，揍他都沒用。”

可能是生怕再被獨自一個人忘記在山林里。

現在居然睡著了。

“爺，老夫人你。”屋外有人敲門，“服換好了嗎？”

“好了。”牧若延掛了電話出去。

老夫人邊的管家候在外面，看到牧若延臉上的表，不由得跟著笑起來：“發生了什麼好事嗎，爺似乎很高興。”

“沒什麼。”牧若延收起臉上的表，“走吧。”

傍晚一過，盤上公路上車流多了起來，客人們陸陸續續登門了。

牧深帶著秋冷去宴會廳，門一開，優雅的大提琴聲飄出來，無心欣賞，直奔自助區，要了兩份現切牛排。

死了，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消化沒了。

還沒年呢，還要長好吧。

端著牛排去找牧深，遞給他一份。

“我不吃。”牧深接過去端著。

秋冷趁他說話叉了一塊塞進他里：“很的，嘗嘗。”

牧深只好吃了，一口沒咽，秋冷左右開弓，自己吃著，不忘又叉了一塊塞給他：“多吃點，長高高。”

牧深無語：“你對長高到底有什麼執念？”

“我夢想長到一米七五。”秋冷說，“你呢？”

“……隨便。”

能長高的人就是任，秋冷懶得跟他討論了。

牧深年后高好像是一米八六，反正出場他就這麼高，跟男主差不多，畢竟現在低于一米八不配做男主男二。

“你長那麼高做什麼？”牧深問。

“長呀。”秋冷說，“人家走三步，我，一步就能到位，耶。”

“……”他為什麼要問這麼弱智的問題，還要得到這麼弱智的回答？

“還有還有，”秋冷對這個問題的流／意猶未盡，“長得高可以在飛機上幫可的萌妹子擺行李，飛機那個行李架是真的高。”

“你就是那個被幫忙的萌妹子。”牧深不客氣的穿的夢想。

“我還想吃小羊排。”秋冷立刻轉移話題，“還有刺，咱們分頭去拿吧，你去拿小羊排，多拿幾個啊，分你一半。”

“我不要……”

然而他上說不要，卻很誠實。

兩個人拿了兩大盤吃的，對比一下其他客人優雅的端著酒杯聊天，他們就很像兩個專門混進來吃席的土包子，但牧深第一次在牧家的晚宴上超過二十分鐘還沒有離開。

周圍那些目也并不能影響他的心。

“這個紅酒鵝肝不錯。”秋冷把一個小盤子遞給他，“你吃吃看，下次能不能在家里做啊。”

“麻煩死了，你想吃我給你外賣。”

“一個懷廚師夢想的人怎麼能說做料理是麻煩呢？”

“誰跟你說我的夢想是當廚師的？”

“牧深？”旁邊走過來一個男人打斷了他們沒營養的對話。

秋冷抬頭看過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手上端著一杯淺香檳，上的服一看就價值不菲，但他這樣的并不突出，畢竟周圍的人每一個都非富即貴。

只是他看著牧深的表讓秋冷覺得不舒服。

“你怎麼在這？”這男人劈頭蓋臉問道。

牧深臉上的笑瞬息間就淡了下來，靜靜看著他。

“看我干什麼？”男人皺起眉，左右看了一眼，走過來稍微低了聲音，“今晚牧家所有分支的家主都會來，你在這里是想給你父親招話柄嗎？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還有閑心吃東西，老夫人說你上不得臺面真是沒有錯怪你……”

“大叔，你說話這麼尖酸刻薄才上不得臺面吧。”秋冷打斷他越說越起勁的話，悍然對上他的目，“牧深想在哪里就在哪里，用得著你來說三道四。”

男人掃了一眼，面上表變了變：“什麼？”

秋冷又說了一遍，男人目有些茫然，謹慎的換了一口帶著點口音的英語：“Can you say it in English？”

秋冷裝傻，繼續用西班牙語跟他同鴨講，剛才那句話也是用西班牙語說的，一點都不解氣。

因為站出來要說話的時候覺牧深不聲的拉了一下。

只好臨時換了語言，雖然不夠解氣，但起碼不用憋著。

在背后拉住牧深過來的手。

牧深的手僵了一下。

秋冷纖細的手指包裹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是長輩牽孩子的姿勢。

他被牽住的手藏在秋冷后，聽用外語回敬對方剛才那些話，不客氣的稱他為Estúpido（西班牙語，蠢東西），那個男人還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差點沒住上揚的角。

他掙秋冷的手指，反手覆蓋上去。

年掌心微涼，指節修長，輕易就把生小巧的手整個握住。

“Hola～”旁邊剛好走過一個穿著晚禮服的夫人，聽到秋冷講一口純正的西班牙語，饒有興趣的過來跟問了個好，秋冷就和聊了起來，告訴中餐區那邊的菜品一定要去試試，很好吃。

夫人覺得秋冷可極了，謝的心，和了個杯了個臉才走。

男人現在顧不得去譏諷牧深了，秋冷他不認識，剛才那位夫人他是知道的，他手底下現在最重要的一單生意就是和墨西哥合作，那位夫人的決策對他來說決定著生死。

剛才這小姑娘和夫人相談甚歡，雖然他聽不懂，但他會看氣氛。

他換了個表，對秋冷抱歉的笑了笑，秋冷也對他皮笑不笑的笑了一下。

男人轉向牧深，小聲讓他趕快走，不然待會老夫人還得找人來他離開。

“誰啊？”他走后秋冷問。

“牧家某個分支的家主。”牧深語氣淡淡的，“算是名義上的叔叔吧。”

“那你的叔叔豈不是很多？”

“你羨慕啊，都給你。”

“噫，不要。”秋冷嫌棄，拉著牧深去點餐區，“有沒有外賣盒？”

廚師在山莊的宴會上服務了這麼久，第一次聽到客人有這樣的要求，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最后找到了一個他們用來放刺的大碗。

說是碗，看上去像個盆。

“干什麼？”牧深說，“連吃帶拿啊？”

“不管剛才那個男的說了什麼，反正我知道你不想待在這了。”秋冷說，“我們裝點好吃的，去下午的林中小屋看電影吧，最近有個新上映的恐怖片，特效做的可好了，白遷說超級嚇人！哦你待會要是怕可以閉著眼睛。”

“閉著眼睛怎麼看？”

“聽音效啊。”

“……那不是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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