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莫名的恨意 只要不是自己難産，理應……

漆黑的藥星星點點濺在了的散花綾上, 還沒來得及咽下的糖桔餅也滾了一地。

捂著口，霍玥吐得額上紫紅，衛嬤嬤胡丟下餞罐子, 一面給背, 一面急聲向外喚：“快來人！！”

屋屋外一陣忙。

終于，霍玥緩過了這口氣。

漱了口，小口小口咽著茶。丫鬟們給解子換服，衛嬤嬤心疼地拿棉巾給臉上的汗，低聲問：“怎麽突然犯惡心？是不是, 請位太醫來看？”

雖然娘子的月事還是準的, 可萬一就是有了呢？這些日子，二公子和娘子又格外恩——

“不請。”霍玥忍耐地皺眉，“是這藥太苦了。”

明白嬤嬤的意思。但是不是有了，自己還不知道？只是被楚王府的事惡心著了而已！

……青雀到楚王府是三個多月了, 可楚王寵的時間, 最多也就四十天。除去來月事的日子, 還沒有四十天呢！這麽短的日子, 就能有了？？

這得是何等的好運……楚王的種子，就那麽厲害？

替換好新, 重理了鬢發，丫鬟們懂事地又退出去。

衛嬤嬤格外叮囑玉鶯去爐子上看著新藥。

撐著神，霍玥換了間屋子坐，問娘：“除了發喜錢，還有什麽話, 能說明楚王府裏有人有了孕？”

“只這一句。”衛嬤嬤嘆道，“咱們家雖一向有人盯著楚王府，可那裏的消息實是不好打聽。得了這一句, 我就來告訴娘子了。”

便又問一次：“娘子，咱們是不是細查查？”

“查！”霍玥立刻說，“怎麽不查？咱們家大姐兒還沒著落呢，楚王府就又有了喜信。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麽‘有福氣’。”

這話說得義正詞嚴，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心為宋妃留下的兒考慮，而非別有私心。

衛嬤嬤自是應下，看好好吃了第二回藥，便忙出門使人探聽。

但，即便是在宋妃死前，楚王府各也管得鐵桶一般，外人輕易問不出消息，是宋妃常和娘家有往來，康國公府才能對楚王府裏的事知之甚深。

如今宋妃去了一年多，的陪嫁被流放各地，憑對王府其他下人的旁敲側擊，衛嬤嬤忙了快十天，也沒有更多進展。

思量一回，霍玥把這事告訴了宋檀。

“雖然楚王和咱們沒關系了，可大姐兒畢竟還沒著落，還在宮裏。難道一輩子都不回自家了？總要回去的。楚王府新有了孩子，若也是孩兒，不知會不會影響到咱們姐兒。”

倚在榻上，用羅扇有一下沒一下給自己扇著風，慢聲說：“還沒打聽切實，我本來不想說出來煩你的心，又怕你從別聽見，又怨我瞞著你……”

丫鬟們都避開了，宋檀自己了汗的服，丟在榻上，抖了抖中：“又說這沒意思的話。”

“這不是怕你麽！”霍玥將另一把羅扇丟給他。

“你還怕我？”接住扇子，宋檀笑了出來，“是我該怕你！”

笑過幾聲，坐在榻上，他神轉為嚴肅。

“這事，等我再細打聽。”他道，“不管是不是……青雀有了，咱們都得知道。”

“嗯。”霍玥應著。

一起搖著扇子，夫妻兩人一時無言。

窗外蟬鳴陣陣，得人煩。

霍玥在想，可千萬別是青雀有了。楚王向來手松，待妃妾寬厚大方，凡是後院的人有孕，不論出寵，也不論懷的是男是，都會先給請封一級名位。張孺人就是因有孕封的孺人，李側妃也是因有孕晉封側妃，都不是因為有寵。若當真是青雀有孕，按楚王一貫的行事，至也會給請封孺人。若過上一二年，再有孕，再得封，不就是五品側妃了麽！

中書省左司郎中的夫人，才是五品宜人誥命。

若真有青雀得封側妃那一日，二郎還沒升任，豈不是青雀在誥命上，就與并肩了？

更別說青雀恨著他們，一但得勢，還不知會怎樣和楚王對付宋家、霍家。

宋檀也在想青雀，當然也不希是青雀有孕，但他想的比霍玥還多了一層，那就是……

若當初沒把青雀送出去，現在懷上的孩子，就是他的了。

他都二十過半了，國公嫡脈、緋袍加，竟然還沒有孩子。

丟下扇子，宋檀站了起來。

“二郎？”霍玥一驚。

“哎呀……二郎！”

“二郎……”

……

婉的聲音被藏在繡金的簾帳裏，夫妻間的歡愉，不足為外人得知。

炎熱的盛夏午後，宋檀連著了兩回水。

沐浴之後，渾通泰。

在臥房裏斟酌著寫了個帖子，他命人送到太醫鄒志行家裏去。

“這事，還是得我當面去問。”他道，“他能說就說，不能說，也勉強不得。”

“那就辛苦你了。”霍玥闔眼躺在枕上，已經累得半睡過去，“撒手給了你，我可不管了……”

勾著，宋檀笑了笑。

但他的探聽并不順利。

鄒家雖與康國公府是世，幾十年為宋家人診脈調養，每年都不收宋家的節禮診金，也在朝中宮中守互助，但在顧及世面和賺錢發財之前，總要先為命考慮。

幾杯酒下肚，鄒志行醉眼半睜，臉上漲紅，便說起胡話來：“世兄啊，我近日可是新明白一個道理：別人家怎麽樣，和咱們有什麽關系？人家是天子之子，那是什麽？那就是！半個神仙！神仙家有再多孩子，也是神仙去管，不用咱們上供花錢。神仙一生氣，發起雷霆，就是生靈塗炭……倒不如遠著些，這就是‘可遠觀而不可玩焉’……”

這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便是在婉拒宋檀問，也是在勸他不要多問。

鄒太醫似醉得狠了，話沒說完，便倒在酒桌上閉眼，不一時，還扯起了鼾。

著酒杯，宋檀靜靜地看著他。

寫帖子的時候，他就料到了鄒志行可能不會說。楚王連陛下賜婚的王妃都敢殺，料理一個小小太醫更是簡單不過。鄒志行怕是應該的。畢竟，如今的大明宮裏，已經沒有一位姓“宋”的太後娘娘，能保住他的平安了。

宋檀不怪他。

但他還是憤怒……憤怒，且不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宋家衰退至此，連世的親朋，都不敢私下一二消息？

是從太後娘娘去世嗎？

還是從父親戰敗、大哥戰死？

亦或是，從楚王私自殘忍殺了妹妹卻沒到任何懲，反被聖人多有憐惜開始，世人才恍然驚覺，原來先太後的福澤，已經不足以庇佑的本家？

楚王。

咽下一口苦酒，宋檀在咬的齒間，惡狠狠忍下了這兩個字：

楚王！

-

五月將過，青雀的孕已在三個月餘，快要開始顯懷。

太醫診斷的孕滿了三個月、胎氣穩固那日，李嬤嬤和王府的長史按舊例，一同開庫，給府中屬、親衛、仆從都發了喜錢。

消息傳遍府上，各房又接連送來賀禮。

瑤堂和永春堂的幾位都是本人親自來的，一并當面恭賀。

靜雅堂的李側妃仍是派了琴音來，雖然本人沒有面，但送的賀禮最多，琴音還說了一筐的吉祥話。

滿府裏，依舊只有袁孺人，沒有對青雀的孕表示恭喜。

楚王賞賜頗多，王府花銷極小，每月月例青雀都用不完，府上所有妃妾，只要不是突然有幾百上千貫錢的開銷，應也沒人為銀錢發愁，也當然不是缺袁孺人的這份禮。

只是，同居一府，平時不往來不算什麽，也并沒想過與每個人都相和睦，可連府和有孕這樣的“大事”，也一聲“歡迎”“恭喜”都無，去靜雅堂拜那日，也不曾面，數次都是如此，顯然對并不只是不喜歡，或許是怨、是恨了。

“你說，我是哪得罪了？”

夜，沐浴過後，青雀和柳瑩在廊下搖扇納涼，說起袁孺人的故意無視。

“這……我也不清楚。”

柳瑩穿一件湖藍短襦，月白羅，發髻半挽，耳朵上的白玉墜子隨著羅扇搖微微地晃，眉眼在夜的燈與月下格外清淡秀。

輕聲說：“從府便不與人往來。後來搬去靜雅堂，更是只有中秋、冬至、除夕、上元這樣的日子，闔府要聚一次，才能見著的面。但就算一桌用飯，也不說話。連祝酒都只說幾個字。”

“我與的所有相關，也就只有我是宋家出來的人，也是宋妃選進來的人，這一件了。”青雀便說，“連面都沒見過，我實無得罪之。總不能是……恨宋妃把選進來，恨屋及烏了？”

“我猜不是。”

俯靠近，拿羅扇擋住，柳瑩輕輕地說：“依我看，對自己能被選進來，是高興的。殿下遣走另一位姑娘，單只請封做孺人，也得意。我聽說，常給家裏送各樣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戴的、玩的，咱們分例裏有什麽，就送什麽。宋妃去後，家裏的人進來過一次，親自去府門接人，也是親自送出去。”

平時說話，無論當衆私下，用詞皆謹慎，極用明顯含貶義的詞語說人說事，此時卻用了“得意”兩個字。

通過這些形容，和府第二天，去靜雅堂拜時，看到的那一抹紅的宮綢擺，以及從前霍玥的只言片語，青雀想象著，這位袁孺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無意與誰惡，但管不住別的人想法。

袁孺人看似沒有風，但那畢竟是聖命敕封的七品孺人，和柳孺人、張孺人品級、地位相同，而只是一個尚無品級名位的娘子。楚王府裏雖然不按名位高低論從屬，袁孺人看似也無甚權威，但現在的，真能毫發無損，承住一個孺人的恨嗎？

“別太多想了。憂心傷。”握住青雀的手回房，柳瑩低聲勸道，“你這有李嬤嬤，有這麽多醫、護衛，長史也隨時聽你調用，今日消息送宮裏，李嬤嬤又說，娘娘賜你的一兩日就到。便有害你的心，還能越過這麽多人，對你怎麽樣嗎？”

是啊。青雀想。按理來說，有這麽多人護著、照顧著，還有能調楚王府親衛的令牌在手，這一胎，只要不是自己難産，或楚王突然決定不要這個脈存疑的孩子……理應平安無虞才是。

可為什麽的心裏，還是覺得不安？

袁孺人。

是宋妃為與姜側妃爭寵，在買人獻不後，從民間選進來的良人。父母皆是平民百姓，本在京裏做些生意，日子雖過得去，卻遠稱不上“富貴”，也無場上的親朋。

袁孺人和袁家的人，能在雲起堂的重重護衛下，做些什麽呢？

-

“咱們好像忘了一個人。”

快到三伏天氣，傍晚的風也吹出撲面的暑熱。即便要保養以備生育，霍玥也不得不在房裏用上了冰，否則一，便似要中暑一般難過。

更別說宋檀，從外面回到家裏，若不在用冰的屋子裏涼快涼快，消去渾燥熱，便是洗了澡，不過一兩刻鐘，又會出一汗。

今天夏天，的確格外熱些。

“忘了誰？”扯開襟，宋檀大口喝著涼茶。

“那個袁氏呀。”霍玥走近前，給他扇著風，“你也忘了，王妃選進去的那個，楚王一句話，就封了孺人的袁氏。”

宋檀一頓，想了起來：“原來是！”

“能做什麽？”暑氣當頭，他沒忍住不屑，“走了運進府，連個陪嫁丫鬟都沒有的人，難道還指自己出來給咱們送消息？”

“那哪能呢？”被沖了一句，霍玥并不氣惱，“其實，就算有陪嫁丫鬟，也不能真讓陪嫁來送消息，太顯眼了。”

覺得自己的脾氣真是越發好了，耐心分說：“家世低，也有家世低的好。不像李家和柳家，王妃一走，本就是躲著咱們。咱們也暫且不好他們。袁家哪裏知道什麽？袁氏那爹娘沒見過世面，許些銀錢，什麽不能做？也不用讓他們對袁氏實說是咱們讓去的，只需他們府一次，從袁氏裏問出些話，回來告訴咱們，就了。如此，一個人知，也不用怕在楚王府裏走了消息。他們見不牽連兒，應的可能也大些。”

用扇子拍了拍宋檀的臉，得意一笑：“你就說，我這主意，好不好？”

雙手抱在前，羅扇朝下，霍玥含笑等著宋檀的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