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使也沒有監視子沐浴的癖好。

而是有位綽號“狗鼻子”的前日見永興郡主，回來后非說有味兒。

顧靈清上了心，須知閹人凈后，縱使再潔，也有味道，所以宮中閹人喜熏香。

謝凌鈺聽著他稟告，心口怒意越發熾盛。

“確定了是個閹人？”皇帝聲音極輕。

“他做事極為謹慎，沐浴時也裹著件薄紗，看不大真切，”顧靈清頓了一下，著頭皮，“臣以為，得有人親自探上一番。”

“誰去探？”皇帝意味不明笑了笑，“你想讓薛去？”

“臣……”顧靈清不準皇帝想法，底氣有些虛，“永興郡主似乎對薛二姑娘興趣，不若先下手為強，若郡主真有問題，蟄伏在暗的朱使大可一擊斃命，再問南楚欺瞞之罪。”

謝凌鈺一心南下，顧靈清作為帝黨，自然不例外。

在他眼中，這是再好不過的法子，直接將矛頭指向南楚。

“不妥。”

皇帝拒絕時語氣平淡，然而近前的侍卻發覺，他的如繃的弦，仿佛在克制什麼。

侍手一抖，為皇帝烘頭發的鏤空銀球滾落在地。

這下，顧靈清也不由抬頭，一時怔住。

皇帝垂下頭顱，案上是昭楚兩國界的輿圖，他的手覆在上面。

半干的發垂落，有幾縷著他臉頰，涼意令人清醒。

他嚨一陣陣發，自己都不知為何要說“不妥”。

讓薛去探一探那人底細，左右只是閹豎，不會有什麼。

借此理由直接擊殺南楚使臣，太后也不會有異議，還能碎太后與南楚和平相的奢。

沒有理由拒絕。

甚至，以他對薛的了解，只要告訴，一切為了大昭。

會同意這個請求。

但他就是如鯁在，哪怕是個閹人，也沒資格進薜荔館，沒有資格靠近半步。

無論初衷是什麼，薛是他選中的皇后。

沒有君王主讓未來皇后辱于閹人的道理，除非亡國之君。

謝凌鈺想通之后，心口堵著的氣順了，緩聲道:“直接手。”

本無需再試探。

顧靈清愣住，“陛下，這——什麼時候？”

“明日。”

今夜有宴會，不便手，明日開始圍獵，多的是機會。

顧靈清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莽撞起來，不死心道:“陛下，臣以為可以先問過薛二姑娘的想法。”

“問？”皇帝聲音冷冷的，“恐怕太后立刻便知曉。”

顧靈清終于無話，沉默一瞬后應下，“是。”

“明日，臣親自手。”

＊

薜荔館。

流采站在薛后，盯著面前的永興郡主。

艷，如秾麗的花，卻著古怪。

許是習武之人都敏銳，總覺得這位郡主惡意極大。

且一直上下打量薛，那目令流采異常不適。

薛也覺到了，永興郡主看如看價值連城的貨，在估能換取多財寶。

“郡主有何貴干？”薛皺眉，直接趕客，“若無要事，便回去罷。”

本就不喜南楚使臣，本不想留面子。

永興郡主卻笑得明艷，猛地上前挽住薛胳膊，親昵道:“阿音，我聽他們這麼你，你生得真，怪不得陛下心悅。”

薛有被蛇纏上的覺，聽見謝凌鈺，更是一個激靈，一把將永興郡主推開。

“誰說陛下心悅我？”

永興郡主捂著輕笑，“連我們建鄴的人都知道，陛下可是為了你，不止一次當朝斥責宗室大臣。”

薛皺眉，怎麼不知？

不過，就憑當年謝凌鈺殺堂弟的狠勁，他斥責宗室也證明不了什麼。

“郡主多想了，陛下只是不喜那些宗室而已。”

“阿音，”永興郡主聲音婉轉，“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薛莫名坐立難安，今夜宴會后，要問朱臺的人，永興郡主是否有特殊癖好。

那黏答答的眼神，太過冒犯。

薛皺眉，臉冷下來，“郡主，需要我命人請你出去麼？”

“阿音，我聞大昭待客以禮，這些日子我遙遙你容貌風采，便格外喜歡，這才想來結個緣分。”

永興郡主嗓音，令薛心頭更加不適。

的聲音甜膩得過分，比子還要子。

人家話說到這份兒上，薛無話可說，勉強沒再趕，只是挪了挪子。

就是這一挪，下熱。

是癸水，竟忘了這回事。

薛臉微變，借口更進了室。

流采嘆口氣，自責道:“離頭一回都過去三個月了，怎麼今日還是忘了提醒公子。”

“無妨，”薛無所謂，“又不是在外頭出丑，讓郡主一個人在外頭侯著，左右也是子，能諒一二。”

薛說完忍不住抱怨，“是想賴在薜荔館不，等會跟我一道赴宴？”

流采思索后道:“許是南楚使臣居所離瑤華宮太遠，懶得回去了，又無事可做。”

薛不解，南楚來了兩個郡主，永興郡主不找自家堂妹，跑來薜荔館。

待換了裳出來，便聽永興郡主提明日圍獵的事。

薛想起癸水，心里煩得要命。

“我這幾日的圍獵恐怕沒法去，你們盡興便好。 ”

說完，拿起茶盞，準備喝口熱水。

“為何？”永興郡主極為不解，“可是陛下不想讓你涉險？”

“是癸水的緣故。”薛輕嘆，“疼痛倒不難忍，只怕弄臟服。”

“啊……”永興郡主神凝滯一瞬，隨即連忙勸說，“無妨，你圍獵時忍一忍。”

薛擱下茶盞，終于明白何不對。

眼前人瞧著已有十七八歲，怎會說出這種話。

薛心里翻江倒海，好在跟謝凌鈺那尊石像待久了，學會點不聲的本事。

再抬眼看永興郡主時，出個笑臉，“你也在圍獵時上過這等煩心事麼？”

“自然，”永興郡主笑了笑，“不過忍幾個時辰罷了，待回去再將那污穢之排出。”

流采臉驟沉，已快要按捺不住，此人謊話連篇，還敢公子。

若是……若是陛下在，定要砍了賊子兩條胳膊。

薛忍不住握拳頭，猛地站起。

“郡主，我現下要去一趟瑤華宮，你先回去罷。”

“離晚宴還有半個時辰，阿音也太急了。”永興郡主喚得親昵。

“我并非赴宴。”薛說完，便沒再看永興郡主什麼反應。

只帶了流采一人，路上低聲音道:“我去見陛下，你將方才之事稟告太后。”

“奴婢明白。”

薛一路匆匆，在皇帝寢殿外恰好見顧靈清。

不知這人方才在殿怎麼了，臉蒼白，瞧著像被狠狠打擊過。

薛想起要稟告的事，忍不住在心底罵了朱臺千遍萬遍。

連使臣是男是都不知曉，顧靈清真是吃白飯的。

薛一進殿，便瞪大了眼睛，連忙低下頭。

從未見過謝凌鈺這個模樣，披頭散發的樣子甚至稱得上孟浪。

然而謝凌鈺此刻與這二字全然不搭邊。

失去莊重冕旒與仁君神，他更似高臺上的玉神像。

正是那份高高在上，使得玉像也平添幾分蠱人心的妖異。

薛最恨的，便是這一點。

帝王生來脈尊貴，命于天，所以無論姑母怎麼收攏人心，也不及龍長后施舍一點仁慈。

這麼多年，薛始終堅持對謝凌鈺的看法。

所謂妖，天子也。

謝凌鈺更是妖中的妖。

帝王若不是妖，怎麼騙得天下英雄為他們前赴后繼，拼盡一力氣只為上太極殿，得見天？

薛偏瞧不上這些男人，真是沒有半點骨氣。

若非招惹謝凌鈺太過危險，也想拽住玉像的角，把他拽下來。

面對面坐著，看看玉像會不會有喜怒哀樂。

謝凌鈺會掉眼淚麼？

會恐懼麼？就像當年在梅林被嚇得魂不附，從此噩夢纏數年一般？

如果有，能讓天子恐懼的究竟是什麼？

這些想法以往只是偶爾有之，薛自知不切實際，且若要驗證得不償失，便已擱下。

然而，今日今時，它們通通冒了出來，像水面的葫蘆。

摁下一個，又浮起一個。

察覺晃神，謝凌鈺微微蹙眉，問道:“何事？”

薛將懷疑說出口。

沒想到，謝凌鈺只是頷首，“朕知道。”

他抬手，示意到自己邊來。

“阿音，告訴朕，”年臉上的微笑堪稱溫，“你是怎麼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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