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

陸星然拿著螃蟹離遠幾公分, 手指敲著它的後殼，又指了指喬七方向，語調輕快, 也不知道是在逗誰，“快，和姐姐道歉, 說你不該抓。”

“陸星然你煩不煩啊？！”

再次被暴擊, 喬七再也忍不住, 出腳在陸星然今天剛換的鞋上狠狠一踩, 留下一個帶著泥的鞋印。

陸星然心疼的“啊”一聲, 一只手著小螃蟹，一只手抹了一把鞋面, 泥糊得更開。

他出沾著泥的手指點著喬七, 氣得說不出話。

喬七轉過頭, 笑得歡快。

陸星然洩了氣, 放下手指，著小螃蟹又湊到喬七面前, 夾著嗓音一副卡通腔, “姐姐, 我要紙巾, 姐姐，我要紙巾！”

喬七拿著架勢不想給他。

陸星然還再說, 面前突然出現一包沒拆包的紙巾，包裝和喬七常用的一樣。

周尋俯一只手遞給他紙巾，也沒看他, 手另一只手去撥喬七的馬尾，目溫, 語調溫，“七七，起來吧，去轉轉。”

陸星然撇，這差別對待。

喬七還沒從剛剛在他上的尷尬中換過勁兒來，又被撥了馬尾。在心裏小小吐槽了一遍這是不是周尋新的找招呼方法，努了一下跟著起，卻始終不敢看他的臉。

陸星然接了紙，看著那兩人沿著沿海公路慢慢朝遠走去。

喬七仰著頭和周尋說了句什麽，周尋低下頭靠近了一些，側過臉看著，笑著回了一句，喬七開始只是出了一點微笑的模樣，幾秒後已經笑得眼睛完全瞇起來。

周尋停下腳步笑著看。

距離把兩人框進一副畫裏。

陸星然收回目，嘿了一聲，又敲了一下小螃蟹的殼，“你看到沒，七七耳朵剛剛紅了。”

小螃蟹自然不會回答他，張牙舞爪無用，已經安靜地不再活。

陸星然嘆了口氣，放掉小螃蟹，看它站著沒，像是在觀察環境，等他手指探過去時，才迅速往枯草裏爬去。

陸星然笑了一聲，出一張紙巾低著頭清理鞋面，心裏面卻被落寞占滿。

喬七長大了，好像也真的有喜歡的男生了。

如果兩人是互相喜歡，那他以後是不是該保持距離。

陸星然嘖了一聲，擡起頭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說話的兩人。

鞋面幹淨如初，他把髒紙巾塞到書包側面的狹小袋子裏，仰頭向天空。

南禮的雲朵總是飄得很低。

像綿的棉花糖，大大的松松的一團，就在手可及的地方。

雲朵之上，是萬裏晴空。

今天的天空藍得過分，也燦爛得過分，燦爛得像剛剛喬七臉上的笑。

高三學業張，複習任務繁重，喬七又是一個不肯放松的子。雖然天天見面，他也能看出比去年清瘦了一圈。

仔細想想，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開懷大笑。

陸星然又看向兩人。

正巧那兩人回過頭，喬七雙手攏在邊，大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臉上笑容依舊燦爛，高舉著手臂朝他揮。

角幾乎是在瞬間不控制的彎起，陸星然大笑著喊了一聲等我，站起朝兩人跑去。

輕鹹的海風吹過，揚起年的發，吻過臉頰，載著青春心事卷向海面，拂起的小小漣漪緩緩藏進海浪的波中。

-

盡管已經注定遲到，三人還是了一輛車回去。

腔裏的悶氣出，喬七也有餘力去想接下來的事。

坐在副駕駛位上回頭，看向後排一左一右坐著的兩個男生，“我們真的要翻牆進去嗎？”

“翻，”陸星然刷著手機開口，“西牆那邊有一個監控死角，我們從那兒進去。”

喬七抿了下沒說話。

學校的圍牆高度有2米2，不管是爬上，還是翻下，對于來說都有問題。

周尋擡起眼睛，似乎是了的心思，“不用擔心，我托你上去。”

“我在上面拉你，”陸星然接話，“保證把你安然無恙地帶進去。”

事似乎就這樣解決了。

做賊心虛，三個人在距離附中校門五百米就下了車，又繞行一段路，來到學校西側。

附中西牆外是一條寬約兩三米的狹長小巷，巷子的另一側是一個小區。很多附中的高三學生就是在這個小區租了房子。

時間指向下午4點10分，距離教務規定的時間過去10分鐘，校靜悄悄一片，偶爾能聽到場方向傳過來的口號聲，像是育生在訓練。

喬七跟在陸星然後，沿著牆一路走。

偶爾有路過的行人，在經過三人邊時側目，滿眼疑問。喬七默默轉過頭，腦子裏已經能自補充路人的問題：這是三個逃課的學生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陸星然停下來。

喬七左看右看，也沒發現這段牆有什麽不同。

陸星然像是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指了一下這一塊牆面，“看看有什麽不同。”

喬七退後幾步，這一塊的牆面像是後來刷過，比旁邊要新。

陸星然從右肩摘下書包，雙肩背在背後，向後退，一直站到隔壁小區的牆外，“那裏每年被踩得厲害，都要重刷一遍。”

原來是這樣。

喬七目再次掃過牆面，更加心虛。

這牆面幹幹淨淨，今年還沒被踩過的樣子，他們不會是第一批翻牆的人吧？

那邊陸星然已經做出一副準備翻牆的架勢，喬七腦子裏突然想起顧念曾經給看過的小說片段，往後站了幾步退到周尋邊，讓開關鍵位置，問陸星然，“書包不先扔進去嗎？逃課第一步，書包扔到牆外。”

陸星然幹淨一笑，“那是逃課出校，我們現在是要回校。低調一點，不要打草驚蛇。”

說完話，他助跑幾步，一腳踩在幹淨的牆壁上，借力向上一躍，手掌已經攀住牆沿，再向上一翻，坐在牆頭。

從助跑到坐到牆上，前後不過五秒。

作幹淨利落，毫不拖沓。

喬七站在牆下鼓掌拍起馬屁，“年好手。”

陸星然被逗得一笑，先向裏面看了一眼，又轉過頭，朝出手，“來。”

到自己，喬七瞥了一眼高高的牆頭，先了。轉過擡起眼眸，看向周尋的眼神多了點張，“周尋，你要，怎麽托我上去呀？”

就算不胖，也有90多斤，托，要怎麽托。

想到他下午抱時托著的是的，眼瞄向他的手，不會這次也是這樣吧。

周尋低著頭將的神收眼底，著角的笑，眉眼仍難得溫，“別擔心，你站到牆邊就好。”

喬七又看了他一眼，乖乖走到陸星然騎坐著的牆下站好，外表強裝著鎮定，其實心跳已經一拍比一拍快。

太轉到西側天空，的影子被投落在面前的牆面上。

後一個更高大的影子出現在視野，蓋過的腳，蓋過的，蓋過的頭，直到完全蓋住的影子。

喬七知道周尋就在後了。

“別怕，我們兩個會保護好你，一會兒別。”

清潤的年音給了足夠的安全，喬七點了下頭，抿，出手臂。

牆上的影子忽地俯下，腰側多了兩只手。

寬大的校服被迫收，手掌牢牢地鎖住的腰，猛地向上一提。

之下，牆壁上的影子變幻，年有力的手臂托住盈盈一握的腰高高將托起。

不過兩秒，畫面又消失不見。

視覺上的突然上移令喬七懵了半秒，回過神時陸星然已經拉住的手臂。

學他剛剛的樣子，鞋底去踩牆面，借住他的力量攀上牆壁，和他面對面坐著。

陸星然見坐穩了，松開手臂，賊笑著往裏一指。

喬七轉頭，心裏一慌。

終于知道為什麽他剛剛說“不要打草驚蛇”，周尋讓一會兒別，同時也明白了這段牆壁視覺死角的原因。

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就在這段牆的正對面，距離不過三十米。而此刻老顧就在辦公室，背對著這邊。

這要什麽電子攝像頭？老顧這個人行攝像頭比什麽不厲害？

喬七下意識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一聲幸運。

老顧還沒去巡查，且沒有發現他們。

但是只要他回頭，他們三個就只有一個下場，亖。

做賊終究心虛，喬七將臉轉向牆外。

周尋已經將書包背好，他沒去學陸星然助跑，站在牆了下手掌，隨即向上一躍。

喬七再看不到他的作，只覺得一陣風後，他人已經坐在後。

對面陸星然隔著喬七朝他豎起大拇指，說了聲“6”，隨即翻一躍，輕輕落在地面。

喬七向老顧辦公室掃了一眼，老顧沒轉，暫時安全。

接下來應該是周尋下去。

喬七坐在牆上沒，等兩個人下去後接。

誰知，馬尾第三次被了一下，喬七微微側頭，後周尋突然問：“七七，怎麽不誇我？”

喬七疑的“啊”了一聲，反應過來他指的是翻牆這事。

已經習慣了這半年多來這兩個男生越來越稚的行為，像是稚園的小朋友，誇了一個就不能不誇另外一個。

喬七一碗水端平，把鼓掌拍手“年好手”的流程又走了一遍。

後周尋像是滿意了，輕笑一聲，翻下牆。

很好，老顧還沒有回頭。

喬七輕呼了一口氣，挪左，偏坐在牆上，這才發現，2米多真的很高。

的微微打起，目到已經朝出手的陸星然時，心跳一聲比一聲大。

“閉上眼，深呼吸。”

喬七看了一眼周尋，聽話地用手捂住口，閉上眼深呼吸兩次，等心跳平緩，再睜開眼時，依舊害怕。

又開始抖了。

牆下的陸星然站近了一些，朝張開手臂，“七七，跳吧，沒事兒，我能接住你。”

喬七還是不敢，張得抿，面上有些急，求助似的看向周尋。

周尋也在看。

他走到牆下，手握住的腳踝，下的黑眸幹淨純粹，語調和緩，慢慢和講起，“七七你看這個高度，我手就能握住你的腳。等一下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放心，我和陸星然都在，可以把你安全接下來。”

溫和的語調下，年的手溫隔著一層布料傳，喬七奇異地鎮定下來。等周尋轉站好，慢慢踩在他的肩膀上。

男生的肩膀很寬，生寬大的校服子蹭在耳朵上，微微的。他擡起手，握住纖細的腳腕。

察覺到周尋緩緩下蹲，喬七的慢慢直，手掌跟著離開牆面。

再度的懸空令有些張，盡力維持著平衡。

“七七，”陸星然了一聲，也過來扶。

握在腳腕上的手一，喬七的心髒像被握了一下，心跳迅速加快。

站得位置高，向下看向陸星然時，餘裏教導主任辦公室的老顧正要轉過。

完了，想。

喬七被嚇得部，再也維持不住平衡，還沒等陸星然走近已經向前撲去。

視野裏陸星然的臉越來越近，他似乎也沒預料到這個局面，微微愣怔後向後退了一步，來手臂去接。

原本被握住的腳腕了一溫度。

劇烈的心跳節拍中，喬七撲進陸星然的懷裏。

陸星然的肩膀很。

喬七來不及有更多想法時，教導那邊傳來老顧的怒吼，“周尋！還有誰？！你們不好好在考場呆著自習，想逃課去哪裏？！”

完了，被抓住了。

喬七一僵，心跳更快。想站直時，又被陸星然按了一下後腦，只能側著臉去看周尋。

周尋先是看了一眼陸星然，又看向，接著慢條斯理摘下後的書包放在地上，又下校服外套，往這邊一扔。

喬七的臉被瞬間蒙住，陸星然的手掌落在後腦。

眨了一下眼，沒看到周尋挑著角朝老顧一笑，只在青檸味的包圍之下聽他揚聲喊了聲老顧，是他對別人時最常用的散漫語調。

接著是老顧氣急敗壞的吼聲，“不許！都給我站那等著！一個都不許走！”

在一聲震天響的關門聲後，陸星然說了一聲：“七七，跑！”

頭上還蓋著周尋的服，喬七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覺自己的手被陸星然握著，帶著朝著一個方向猛跑。

慌的腳步和心跳聲中，拽下頭上的校服，先看到了邊年下的側臉。

在“逃亡”中，陸星然轉頭看向，笑容飛揚。

喬七回過頭。

老顧的影出現在的視線範圍時，周尋撿起地上的書包，扔向牆外。

隨即如他進來時一般，利落地起跳，攀上牆壁。

他的目向這邊掃過來，停留不過一秒，勾一笑，隨即翻一躍，影消失在喬七視線範圍。

喬七有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