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疏用力揪著顧風雨的服，手背上青筋暴起，眼里全是翻涌的怒意，濃眉因為生氣上挑著，像兩把鋒利冰冷的劍，咄咄人。

江度都愣了。

沒想到陸久疏反應這麼大，他好多年沒看到陸久疏這麼真實的生氣了？

顧風雨像是生怕事不能鬧大一樣，張口就道：“反應這麼大？真被你老婆甩了？”

陸久疏一拳打了過去，怒火中燒：“閉！耳朵沒有用可以捐給別人！”

他覺得腦海里一片紅，只想把面前這個人狠狠打一頓。

江度回神見狀，忙拉人：“哎哎別打架，冷靜點。”

陸久疏被拉著躺回了沙發上。

江度看了一眼顧風雨，問：“你怎麼看？”

顧風雨用舌尖抵了抵腮幫子，剛被打了一拳，他火氣也大，沒好氣道：“還能怎麼看，顯而易見被甩了。”

“我早就說過，他這種讓老婆守活寡的做法，幾個人能得了，活該！”

“活該被甩！”

江度還是有些愣神，想不通：“你是說…他被他老婆甩了？栗蠻那個，不會吧，是奔著錢嫁給我們陸哥，陸家不至于會在質上苛刻。”

“而且，不是有一陣對陸哥很殷勤嗎？那架勢，就跟追喜歡的人一樣，會提離婚？”

江度簡直想得腦闊痛，可他又解釋不了陸久疏一個人喝悶酒，還差點跟顧風雨打起來的反應。

“不是，就算真是栗蠻提了離婚，他反應這麼大干嘛？他不應該很高興嗎？哇他不會是有點在乎栗蠻吧？好家伙，不可能吧？”江度覺得今天吃到了大瓜，此刻有點被噎住了。

“這有什麼？很驚訝嗎？有什麼不可能？”顧風雨三連問，他找了位置坐下，沒好氣道：“你不還一直覺得他喜歡沈妍嗎？結果呢？”

大錯特錯。

“對喔，”江度被逐漸被說服了：“好像是這麼個意思。”

“可他不是討厭栗蠻嗎？什麼時候開始在乎了？”

“三年可以發生很多事。”顧風雨說到這兒，看著江度，“就像你一樣，你一開始不是不接你嫂子電話麼？還覺得弱，啰嗦，像你們家保姆一樣。”

江度像被火燒了屁一樣，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那是不了了，才偶爾理一下。我也看不慣我大哥造孽，把人帶回來就不管，天天在外鬼混。”

“不用解釋。”顧風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又沒有多想什麼，只是順道說個事實。所以時間會讓很多事發生變化，不是麼？”

那倒是。

江度陷沉默。

江度今年才23歲，剛畢業，上頭有個大了他八歲的大哥，大哥在四年前帶了一個人回來，沒結婚沒領證，但有人問就說是老婆，江度父母催結婚，他就說他自己有老婆了。

但他一邊這樣說，又一邊在外拈花惹草，就不是跟所謂的老婆過日子的，偏偏那個人也沒有反抗，不哭不鬧，格弱老實，覺得在江家白吃白喝不好，每天努力干些活兒，比如下廚做飯。

倒是做得一手好菜，但江家父母工作忙，很回來。而在本地讀書，每天要回家的江度倒是有口福，所以餐桌上，大部分都是他和，還有那人一起吃飯。

那時候，他十九歲。

那人白清檸，大了5歲。

一開始他還以為換廚師了，吃了一個月的飯才知道是白清檸做的菜，他就有些不得勁了。

這人雖然不是大哥明正娶，但說起來是他嫂子吧？哪里用得著去干活呢？

那次他就提出來，不用白清檸做飯。

白清檸不但沒有半分高興，反而臉一白，小心翼翼問他：“怎麼了？是不合口味嗎？”

江度翻了個白眼，他看著這人一副傭人做派的模樣，莫名看著火大，又不是江家雇來的傭人，是大哥的老婆，怎麼做人做事像是鄉下來的一樣，老實，樸實。

“我是說你沒必要做，做飯哪里得到你來做？我們家又不是沒有廚師。”

他自認為說得很清楚了，白清檸卻握雙手，皺眉頭，語氣低落：“可是……那我還能做什麼呢？”

江度無語，讓休息還做錯了？他說了句：“隨便，你做不做，走了。”

然后下課回家時，他大咧咧一屁坐在餐桌上，打完籃球回來炸了，他笑著他乖孫，讓他慢慢吃，白清檸坐在邊上張地盯著他。

他吃著飯，裝作沒看到。

這嫂子難怪大哥不喜歡，太小家子氣了，他默默想。

但不得不說，這人的廚藝很好，太好吃了，他又拉好幾口。

菜的味道變了一些，但照樣好吃。

“是你做的吧？”他語氣篤定。

白清檸卻慌忙搖頭：“不是我，你不喜歡，我不做了。”

騙人！

江度心想，他們家廚師做的菜講究擺盤，香味俱全，白清檸做得他說不出來，偏向家常菜？

他聽說這人是大哥從遙遠的某個山村帶回來的，估計是們那兒的土菜吧。

“你要喜歡做就做，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休息，不用非要干點什麼。”

然后，他就看到白清檸眼睛一亮，“嗯嗯，我喜歡的，我喜歡做菜。”

行吧。

反正跟他無關，只要不難吃，誰做他都吃。

他吃完要上樓時，后傳來一個小心翼翼不確定的聲音：“阿…阿度，你明天幾點下課啊？”

江度轉過，看著。

白清檸自陣腳，忙道：“不好意思，不能這樣你嗎，我聽也是這樣你，所以我也，抱歉。我你二爺吧，好嘛？”

江度是有一些意外，這人居然喊他阿度，但看到慌忙解釋，他又覺得不至于吧，嫂子，那麼卑微小氣做什麼啊！自己還什麼都沒說呢，他真不喜歡這番模樣。

“要就唄，隨便你。”

江度的確一開始不怎麼喜歡白清檸的，這個人太心了，啰哩嗦的，沒必要的噓寒問暖，最搞笑的是白清檸來江家兩個月，他們也算是說過幾句話了。

那次下完課，天沉，轉眼雷聲滾滾，傾盆大雨，白清檸居然打電話讓他在學校等著，送傘來。

江度覺得這人應該是很偏很窮的地方來的，人也不聰明，被大哥帶回來就不管，也不鬧，就乖乖待在江家偶爾看著大門出神，大哥回來就眼可見的高興。

結果呢？大哥只是說幾句話敷衍，又離開。

其實江度有時候都想問大哥，他在做什麼？但他和大哥關系一般，他才不想多管閑事，大一生活忙碌又新鮮，他興趣好廣泛，加了好幾個社團。

他又喜歡搖滾，便和朋友們組了一個團，小有名氣，要出時間去出演小活，那點錢實在是不值得一提，但他喜歡那種過程。

如今三年過去，發生太多事，白清檸還是不明不白的住在他家，江度也說不清有哪些變化，日子不就是這麼過的唄。

現在他也不輕松，父母覺得大哥不靠譜，讓他去幫襯公司，一天很累。

但被顧風雨這麼一說，他倒是莫名心虛，好像提到白清檸，他就底氣不足一樣。

突然，他醒悟過來，怎麼吃瓜吃到了自己上了？

他不是在吃陸久疏的瓜，看陸久疏的戲麼？

他離顧風雨遠遠的，在陸久疏旁邊坐下，他不喜歡顧風雨剛才提出跟他相關的話題。

陸久疏喝了酒，本就醉醺醺的，被顧風雨和江度扯著躺回了沙發上就有些折騰不了，他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陸久疏睜開了眼睛，他好像在做夢，四周虛化看不清，突然，他遠遠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坐在花園涼亭里，懷里似乎抱著一個人，他看到了人的子的長發。

他剛走近，就看到男人把人抱了起來，在原地走了幾步，低沉溫地說：“寶寶，我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理我一下，寶寶。”

“看看我，寶寶，親我。”

“下次別跟他說話了，他不安好心，是個壞東西，寶寶聽話，好不好？”

陸久疏眉頭微皺，只覺得皮疙瘩都起來了，因為這聲音怎麼越聽越像他自己的？

男人和人的面容他看不清，他又往前走了幾步，想看清楚到底是誰，用跟他相似的聲音說這麼麻難以忍的話。

真服了，這個世界已經是腦的天下了嗎？還跑到他夢里恩來了。

結果他還沒走近，男人一下子轉過，像抱小孩一樣摟著人的腰，他眉目和，薄輕勾著，好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陸久疏猶如當頭一棒，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那個男人是他自己。

他急切的看向那人的臉，是吧？

是栗蠻吧！

果然，那穿白睡，閉著眸子，面容白凈好，不是栗蠻是誰？只是，睡著的？

那自己在自言自語？

下一秒，栗蠻睜開了眼睛，輕輕喊了聲：“老公，我又睡著了啊。”語氣溫和，姿態放松舒展，好像抱著的人是最信任的人。

“寶寶了吧，我們去吃東西。”

陸久疏看著，開始懷疑，那男人真的是他麼？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但，他好像并不反，栗蠻那麼放松的任由他抱著，像只溫順可的貓。

如果是栗蠻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老公，我想吃你做的那個……”

栗蠻的聲音遠去，陸久疏不自想要跟上去，聽清楚，可他不能往前了。

往前一步，他一腳踩空，醒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到江度的大臉，這人彎著腰，湊近他，著下端詳他，好像在分析思考什麼。

“……”

這是什麼噩夢？

“江先生，勞煩把你的丑臉移開。”

江度直起，笑嘻嘻：“陸哥做什麼夢呢？”

顧風雨在那邊坐著玩手機，聽到這話，哼了聲：“估計夢到老婆又要他了。”

陸久疏做了個夢，此刻醒來腦子清醒了很多，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聽到顧風雨這話，涼涼地笑了聲：“怎麼，臉上不疼了？”

顧風雨繼續盯著手機，邊無所謂道：“單挑唄，現在我可不讓著你。”

“陸哥，你是不是…要和嫂子離婚了啊？”

江度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

陸久疏頓了頓，一些痛苦的回憶短暫離開后，又像水一樣涌腦海，他想到栗蠻，心臟不控制的痛。

夢里夢外，截然相反。

夢里栗蠻甜甜的喊他老公，放松地靠在懷里，又乖又聽話。現實里，栗蠻要去和野男人約會，還不讓他問。

還沒離婚呢，就已經想著二婚了。

就已經好下家了？

陸久疏一想到這兒，就覺得要被水淹沒，窒息。

他只是對栗蠻有點好，反應就這麼大，那要是真的喜歡，真的，那不就完了？

江度見陸久疏沉默，覺得自己徹底懂了！

陸哥在意的人，并不是沈妍，而是他從不多看一眼的栗蠻。

就像顧風雨說的，三年能發生很多事。

陸久疏在這三年，喜歡上栗蠻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現在的況是，陸久疏終于對栗蠻了心，但栗蠻堅持不住，不了這種婚姻，把陸哥甩了！

當然他只敢心里想想，上是不敢說出“被老婆甩了”這幾個字的，他可沒有顧風雨那樣的膽量，他不想被揍。

既然江度們都猜了出來，陸久疏也不想瞞，他說了實話。

“冷靜期，還有十八天離婚。”

“這麼快？”江度愣了，沒忍住道：“嫂子真不了你了？哇，那你得有多差勁啊，錢都不要也要跟你分開。”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跳開，躲得遠遠的，“啊抱歉陸哥，心直口快你別介意。”

顧風雨已經在旁邊笑了起來。

陸久疏雖然有點清醒，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此刻大腦發昏，聽到江度的話，差點氣死去醫院。

字字心，針針要害。

他閉著眼睛，按了按眉心：“滾！”

“陸哥我錯了。”江度討饒，隨即認真道：“那你真喜歡嫂子嗎？喜歡就去挽留，去追啊。”

陸久疏想到夢里栗蠻喊老公的模樣，心一，問：“怎麼追？”

江度打了個響指：“。”

見陸久疏臉有些不好，江度忙道：“我認真的，嫂子以前喜歡你，現在不喜歡，估計就是夠了你，你只要再拿出你的魅力來，應該有用。你的洗發水，沐浴，香水全部換，盡量換喜歡的味道。說話好聽些，要知道哄人，人最喜歡被哄，我大哥說過。”

哄？

怎麼哄？

不知道為什麼，陸久疏想到夢里的自己，一口一個寶寶，他有些不自在，但耳有些發燙，心里深好像塌陷一塊兒。

栗蠻有野男人了，也會那樣別的男人老公麼？別的男人也會寶寶麼？

他心里一陣酸楚。

盡管江度出了一些招兒，但陸久疏當晚還是沒回景楓苑，他不想自己現在這副糟糕的醉態讓栗蠻看到。

陸久疏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不差，他也多次利用自己的皮囊獲取想要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在栗蠻面前越來越端著，越來越注意外表是否鮮。

畢竟，栗蠻喜歡他的臉。

他有些頹廢的回到以前自己住的地方，這里曾經是不回婚房住特意買的房，是他故意躲著栗蠻的房。

如今回到這里卻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心里想的是景楓苑。

想到醫院的不歡而散，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陸久疏難以承，似乎潛意識里，栗蠻是站在后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他封閉的世界，那個他最最警惕外人的世界。

但，這個人現在站在他的世界里，散發出了恨意。

就像他曾經放任心里住進一只小貓，現在這只小貓出利爪，抓得他鮮直流。

陸久疏躺在沙發上，長屈著，渾散發著頹廢的氣息。

他終于自食惡果。

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