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的日子過得很慢，又很快。

沈令儀剛開始暈船的時候什麼都吃不下，吐了兩回人還難，后來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個晚上。

就這樣昏昏沉沉到了次日，終于覺到有一點點了，陸晏廷于是讓廚房幫準備了一份小米粥和一小屜的素包。

東西吃下去，沈令儀方才覺得五臟六腑都歸了位，人也跟著神了不。

小米粥喝完沒多久，便有廚娘敲門進來收拾碗碟，見沈令儀氣好了很多，廚娘便笑著和閑聊。

“江上遇著風浪確實顛簸，若是不常坐船的人很容易暈船的，不過后頭兩日天氣就好了，姑娘就不會再遭罪了。”

沈令儀連連點頭，“以前我雖和爹爹乘過一次船，但確是沒有這樣難的。”

回想昨兒躺在床上那個暈眩勁，沈令儀簡直苦連天。

廚娘抿一笑，從腰間出了一個香囊遞給沈令儀。

“姑娘若是再難就聞聞，這里面裝了一些苦艾、木香、青皮和陳皮等香料，可以緩解一下。”

“多謝。”沈令儀忙接過握在手里，激道，“你給了我，那你自己怎麼辦？”

廚娘正好收拾完桌子，聞言便端著托盤笑道，“像我們這樣隨著家跑船的，一年時有大半年都待在江水上，早就習慣啦。”

廚娘走了以后，艙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令儀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無趣，陸晏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遲遲未歸，正想著要不要去翻行李拿一本書出來打發時間，忽聽外頭傳來了喊聲和掌聲，聽著很是熱鬧。

沈令儀不由好奇，從一旁的架上取下了風袍，系上以后便走出了艙室。

甲板上三三兩兩還站著幾個護衛，不過幾人看著都有些松于站崗，遠沒有第一日那般戰戰兢兢的模樣。

船尾圍著一大群人，喝彩和拍手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沈令儀迎著風走了過去，靠近了以后才發現是兩個護衛正在那兒比賽江釣。

其中一個人腳邊放著的木桶里裝著兩條碩的鱸魚，搖頭擺尾地在那兒游來游去。

“皎皎。”

忽然，有人出聲喊。

沈令儀下意識回頭，在被風浪吹起的發中，看到了溫久卿那笑容可掬的臉。

“小侯爺。”沈令儀應答了一聲后屈膝行了禮。

再見溫久卿，知道了他的份，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毫無拘束了。

溫久卿好像也并不非常介意刻意的疏離，只轉指了指不遠門窗皆敞的船亭道，“聽聞你前兩日暈船暈的厲害，我正在煮茶，這兒風大，你隨我過去喝杯茶順順氣吧。”

“我……”

沈令儀剛想拒絕，忽聽旁又是一陣熱鬧，有人又釣上了一條大魚。

“哇哦，這條拉得費勁啊！”

“你哥倆加油啊，再來兩條咱們這一船的兄弟今晚就可以喝魚湯啦！”

“乖乖，這條更大啊。”

魚竿被人拉起的瞬間，碩的黑魚在空中搖頭擺尾地甩著，飛濺的水滴撲在了沈令儀的臉上，連連抬手去擋，卻險些揮舞到了銀的魚線。

好在溫久卿及時上前將拉離了此，帶著往前走的同時還不忘解釋。

“這些護衛難得有個空閑，玩兒起來都很拼的，你這個小板弱不經風的，就不要站在那邊湊熱鬧了。”

于是，沈令儀就這樣被溫久卿帶進了視野開闊的艙亭中。

亭中的風爐上果然煮著熱茶，酸酸甜甜的香味很人，可沈令儀站在桌邊卻有些猶豫，想坐，但又未落座。

“陸大人和薛統領在那間屋子里談事。”溫久卿看出了的搖擺，抬手指了指靠近船頭的一間艙室道，“一會兒若是他們出來了你抬眼就能見著，那時你還能和陸大人一塊兒回屋。”

見他說的如此真誠坦然，沈令儀反倒沒法繼續矜持，否則不免就顯得過于矯了。

于是笑著坐下，先打開了話匣子道，“小侯爺此番與我們同行，也是前往廬江縣嗎？”

“不，我去的是廬江邊上的凌洲城。”

溫久卿搖了搖頭，見沈令儀眼茫然，他便掀袍坐下，給沈令儀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熱茶后緩緩解釋。

“凌洲城靠近南疆，那里最近軍報的況都不太好，本來這事兒也應該讓陸大人親自跑一趟的，但廬江縣的事也頗為棘手，皇上擔心陸大人分乏，這才把我從公主和親的隊伍中提了出來。”

“和親……”沈令儀捧著茶看了一眼溫久卿，“是萬寧公主嗎？”

溫久卿點頭，“我在朝雖然時間不長，但卻也是第一次見陸大人這樣怒，若非那是萬寧，只怕誰都別想開口求。”

“他……把萬寧公主怎麼了？”沈令儀指尖微微一，突然想到知春之前也是很篤定地和說陸晏廷一定不會放過欺負的人的。

“金枝玉葉被押進刑部司獄也是前無古人了，穆王當晚就直沖養心殿，皇上氣得罰陸大人跪了一宿。”溫久卿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回憶道，“雖然眾人都說陸大人與穆王積怨已久，他此番也不過是因為住了穆王和萬寧公主的把柄狠厲反擊而已，但……我覺得不盡然。”

溫久卿說著將目落在了沈令儀還略見倦乏的臉頰上，直視的目不加掩飾。

沈令儀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知道他這些話是專門說給聽的，便不再回避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我是說陸大人就是秉公辦事而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從未覺得自己的命和旁人比就是輕賤的，那日若非陸大人及時相救，只怕我這條小命就要丟了。”

雖然說萬寧會找麻煩多半也是因為陸晏廷，但是一碼歸一碼，那晚陸晏廷從城外趕回來救，也是事實。

不過，沈令儀會如此直言，也是因為相信溫久卿是知曉其中原委的，雖然兩人已多年未見，但是沈令儀卻始終把溫久卿當自己的朋友。

溫久卿聞言眼神微閃，再看向沈令儀的目中就帶著一點探究的深意。

“那麼皎皎，你想知道陸大人最后是怎麼對付萬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