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醫給出的回復依舊與上次毫無差別。

裴稚綰喂完藥，纖手輕裴珩硯額頭，依舊滾燙得厲害。

裴珩硯順勢握住的手，置于掌心，安地拍了拍，緩聲道：

“這才剛喝罷藥，退熱哪能退得這麼快？”

裴稚綰著他滿不在乎的模樣，心底驀地泛起一陣酸與疼痛。

幾日期盼與擔憂織的淚花，再也抑制不住。

出雙臂，環住裴珩硯的腰，將自己深深埋他懷中。

“哥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里不停念叨著，目不經意間掃過桌案上堆積的奏折。

淚水愈發洶涌，瞬間浸了他前的衫。

前日降雪，在殿外雪地嬉戲良久，而后帶著一寒氣靠近于他，他又怎會病加重？

若是因為，最終裴珩硯的眼睛再也無法復明，那真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裴珩硯察覺的懼意與愧疚，輕拍微微抖的后背。

他的眉間不見毫惱怒，溫聲道：“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又更用力地摟了他一些，心中那從未有過的害怕籠罩全。

“若是、若是哥哥的眼睛無法復明......”裴稚綰的雙止不住地抖著，艱難開口。

盈盈秋眸再一次無助地掃過桌案上的奏折。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把心中的擔憂全然說了出來。

“若是哥哥無法復明，以后可怎麼辦......”

裴珩硯眼睫垂下，悠悠輕嘆一息，“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便能護你周全一日。”

那語氣輕至極卻又堅定得不容毫置喙，宛如神明許下的神圣誓言。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裴稚綰用力搖搖頭，淚如雨下，打大片衫。

“我擔心的是你，哥哥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若是眼睛看不見......”

不敢接著往下說了，只剩下低低的、悲切的哭泣聲縈繞不絕。

帝王家向來冷無，縱是再寵的子嗣，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帝王不會容留一位目不能視的儲君，定會毫不遲疑將其廢黜。

一位失明的廢太子，置于這權謀錯的深宮苑，必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裴珩硯聽懂了話中的深意，并未出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

夜晚的黑暗籠罩著東宮，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兒星點閃爍。

寢殿。

“怎麼還不退熱？”

裴稚綰的眉尖擰，憂盡顯，又一次探向裴珩硯的額頭。

依舊很燙。

下午已宣過一回太醫，只道風寒發熱消退本就遲緩，連燒兩三天亦屬尋常。

心疼得厲害。

裴珩硯頂著病仍要理公務，雖然表面未曾說什麼，但肯定吃不消。

而此次失明，裴珩硯未曾向外界吐半分，還特意囑咐過太醫務必瞞下。

裴稚綰自然深知他的這番用意，無非是怕由此引發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雖說倘若對外宣布失明，圣上便不會讓他接手政務，會令他安心休養。

但是一旦這般行事，長此以往，手中的勢力便會漸漸流失，最后徒留掛名太子之虛名。

雖說裴珩硯表面上未曾顯現出對權力有多麼。

但裴稚綰能夠覺到，這個哥哥，對于權力的掌控實則極深，分毫不讓。

裴珩硯知曉在自己旁守了整整一天，心早已疲憊。

他輕啟雙，語氣溫地勸道：

“無妨，太醫說了燒個兩三天都屬正常。天已晚，快回偏殿去吧。”

裴稚綰毫沒有要走的打算。

自祿順手中接過錦被，輕輕鋪于床上。因怕裴珩硯夜間寒，特意吩咐祿順多取了一條。

“哥哥，你睡吧，今晚我守在這里。”裴稚綰坐到床榻邊，一副死磨泡堅決不走的架勢。

裴珩硯再三勸說均無果，無奈之下，只好隨了的心意。

殿之中，大半燭火漸次熄滅，寒意隨之彌漫開來，溫度緩緩下降。

裴稚綰靜坐在床邊，后背倚著床頭，雙臂環抱于前。

盡管殿中燒著地龍，可還是不住用手來回著胳膊。

許是這幾日心皆于極度焦慮之中，裴稚綰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那沉重無比的困意。

連自己何時睡著的都不知。

做了一個夢，很可怕的夢。

四肢皆被沉重的鐵鏈錮，牢牢鎖在床榻。

著眼前步步靠近的男人，伴隨著鐵鏈撞發出的尖銳聲響，拼命往后。

“這鎖鏈都鎖不住你，還妄想著跑？”

他一把扣住纖細的腳踝，手指沿著小一寸寸緩緩上移。

“既然你這麼不安分，那就把折了吧。”

“這樣，妹妹就可以永遠乖乖地陪在我邊了。”

......

床榻上，姑娘柳眉蹙，雙手死死揪住被角，額間已滲出一層細冷汗。

“哥哥……哥哥！”夢中驚悚場景的侵襲，令裴稚綰驟然驚醒。

驚呼一聲，從床上坐起，脯劇烈起伏，大口著氣。

噩夢里那可怕的一幕幕依舊在腦海中縈繞不散。

怎麼會做這種夢？

怎麼會做這般離奇的夢？

夢里的男人，竟然是的哥哥。

想必是近日太過勞累，才會生出如此荒誕不經的夢境。

裴珩硯向來以風霽月聞名，決然不會如夢中那般可怖。

“綰綰，怎麼了？”

旁傳來一道無比悉的聲音，瞬間將的思緒拉回現實。

裴稚綰先是一愣，這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床榻之上。

作略顯遲緩地側過頭看向旁邊的人，臉頰瞬間變得僵。

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趕忙低頭查看自己上的裳。

整整齊齊，一樣不。

暗自松了口氣，可接著，張之又涌上心頭。

怎會躺在裴珩硯的床上？而且還與他同蓋著一條錦被！

此刻，裴珩硯已經自床上坐起來，敏銳地覺察到旁之人的局促不安。

“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兩人本就共同一床榻，距離近得幾乎能到彼此的呼吸。

床榻之上的衾被間，滿是裴珩硯上獨有的冷香，充斥在的鼻尖。

裴稚綰微微抿著下，呼吸也變得紊起來。

那晚與裴珩硯的纏綿，也是在這張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