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絞著袖下的雙手，極力穩住心神。

眼前之人，著高潔和善，不染世俗。

裴稚綰卻不知為何，在這樣的表象下，心的懼怕愈發強烈。

只要一想起他竟不惜給自下毒，也要毀掉自己的清白。

便覺四肢百骸如浸冰窖，控制不住地畏懼。

在裴稚綰過往認知里，裴珩硯向來孤傲高潔，恪守自持，斷不可能干出這種缺德的事。

如今甚至開始懷疑，眼前的這副表面，當真就是他的真正模樣嗎？

裴珩硯手探袖，掏出一枚玉佩 。

隨即將其遞到裴稚綰面前。

裴稚綰定睛看去。

頓時一怔。

這玉佩竟與先前他當作生辰禮送自己的那塊，一模一樣。

只是，那塊玉佩此前不慎被摔碎，沒想到如今他竟又尋來一塊。

裴珩硯見愣神，并未理會，只是將玉佩又朝跟前遞了遞。

“妹妹的玉佩碎了，我找人修復了一番，妹妹拿著吧。”

裴稚綰再度陷愣怔，用目描摹著他手中玉佩。

玉佩在白日的輝下，泛著溫潤澤，凝神細瞧，確有幾道極難察覺的裂痕。

本以為他是另找匠人打造了一塊，沒想到竟是將那碎玉復原了。

裴稚綰將目從玉佩上移開，卻并未看向他，而是垂眸落向地面。

“玉佩所寓之意太重，我實在不能收下，免得皇嫂誤會。”

清脆的聲音，一如往昔，綿綿。

可語氣中刻意的疏離，裹挾著冬日的寒風。

直刺人心。

裴珩硯微了下挑眉，面上噙著一抹慢條斯理的笑意。

眼里卻是沒有看見的凝暗與瘆寒。

皇嫂？

呵。

“妹妹所言極是，倒是我疏忽了。”他語調平穩，說罷，將玉佩收回。

只是握在手中，指腹挲著無法去除的裂痕。

裴稚綰睫羽詫異地扇了一下，仰起澄澈的雙眸。

給予了他今日第一個正眼。

原以為，他定會自己收回玉佩。

此刻看來，他許是已打消對自己的心思。

這般想著，堵在心尖的力瞬間一松，連帶著裴稚綰繃的子，也松懈下來。

裴珩硯向后退了幾步，與拉開些許距離。

如同往昔每次分別前一般，輕聲問道：“用我送你回去嗎？”

隨著那迫消散，裴稚綰長舒了一口氣。

然后趕忙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隨后，未等他回應。

裴稚綰匆匆淺行一禮。

轉快步離開。

此刻禮數周全的，哪還有半分往日纏著他，滿臉不舍的模樣。

裴珩硯凝著那道倩影，目隨著，直至消失不見。

忽而，一片雪花悠悠飄落，悄然停在他的長睫上，緩緩暈開，洇了睫。

接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簌簌而下。

就在這時，瀾夜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后，輕聲提醒：

“殿下，雪天寒氣重，早些回去吧。”

裴珩硯收回目，轉而向中宮方向，沉聲吩咐：

“你去徹查中宮所用的熏香，其香料分，還有經手之人，都要查清。”

“是！”瀾夜拱手領命，旋即離去辦事。

裴珩硯目回轉，再次投向裴稚綰離去的方向。

沾染著點點雪白的長睫之下，匿許久的瘋狂與偏執洶涌蔓延。

他悠悠垂眸，凝視手中暖熱的玉佩，一聲喟嘆自間溢出。

似惋惜，又似篤定。

“的既無用，看來只能來的了。”

——

裴稚綰回到沁華殿后，整個人仍未從張的緒當中掙出來。

自從知曉了毒的真相之后，與裴珩硯之間仿佛有了一道隔閡，再也無法回到往昔的相模式。

今日這場雪來得猝不及防，停得也毫無預兆。

翌日一大早，雪幾近化去大半。

裴稚綰剛拿起披風，打算向殿外走去時，驀地外面傳來侍行禮的聲音。

接著，與攜著雪地里寒氣而來的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那悉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

裴稚綰心頭一，連連往后退去，面上是藏不住的慌。

低眉垂目，向面前之人行禮，“皇、皇兄。”

裴珩硯聽見口中的稱呼，眼中浸滿冷冽寒凜。

靜看了須臾，他斂去那冷意，目轉而落在手中的披風上。

開口問：“妹妹正準備出去？”

裴稚綰垂著頭，輕點了一下，“去送壽宴禮單。”

見始終不敢抬頭，裴珩硯輕嘲著微挑眉梢。

他出手，手掌攤開，簡短命令：“禮單給我。”

裴稚綰向那懸在面前的手，不由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短暫猶豫后，慢吞吞地將手中禮單，輕放在他掌心。

作間，似在極力避免他的手，一放下，手便迅速離。

裴珩硯佯裝未察覺這些細微作。

而是將瀾夜喚至跟前，把禮單遞過去，吩咐道：

“去，將禮單送至禮部。”

裴稚綰一聽，趕忙抬頭。

不巧目正好直直撞進他的眼眸。

眼睫輕，剛要張拒絕，瀾夜已經快步離開了。

裴珩硯不給詢問的空隙，把殿門外的宦召了進來。

宦手托托盤，上面覆著一塊紗布，將托盤置于桌上后，退了出去。

“過來。”裴珩硯說著，引一同走到桌前，手掀開托盤上覆著的紗布。

一套嶄新且華的頓時映眼簾。

迎著裴稚綰不解的目，他解釋道：

“此用上好綢緞裁制而，算是賠給你的。”

裴稚綰一臉茫然，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反問：“賠給我？”

裴珩硯神平靜，點頭，“那晚撕碎了你的，便給你重新做了新的。”

剎那間，那晚的記憶襲來。

好不容易平復的緒，再度強烈翻涌，纏上心頭。

裴稚綰咬腮，拼命抑著心波濤起伏的緒。

角勉強扯出一僵的弧度，艱地吐出幾個字：“多謝皇兄。”

這道謝簡短又敷衍，甚至連拒絕的心思都沒了。

就像一夜之間變了個人，對他只剩疏離的兄妹禮數，再無往日親昵。

裴珩硯神如常，角反而掛了點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輕點托盤上的。

朝走近一步，語氣自然：“去換上試試，看合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