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牢門發出的刺耳聲響，奚月奴都不曾稍一抬眼。

要如何置，隨意吧。

進來的兩個壯婆子，一左一右將奚月奴胳膊架起來，拖去了刑訊室。

給瑞王管刑訊的是宮里出來的老太監馬博林，圓而白胖的一張臉，逢人總是笑瞇瞇的，奚月奴卻親眼見到他打折過手腳不干凈的小廝的腰椎，特意留著一口氣兒，人拖出去喂狗。

一被押進來，奚月奴就被綁上了刑柱，一雙纖細的手腕被高高吊起。

捆的婆子分寸拿得極好，雙腳只有足尖能點著地，卻又不住多力，子如飄絮一般，只在半空中來回轉著。

雙肩被拉得生痛，奚月奴好容易穩住了子，看向對面馬公公那張皮笑不笑的胖臉。

馬公公面上的神看不出什麼來。

心里卻是好一陣沒底。

瑞王把人送進來，只說了一句“好好審”。

可審什麼，審到什麼程度算完，卻多一個字都沒代。

馬公公人老。他在宮中時，就掌過慎刑司，手里不知道犯了多條人命，還能全而退，因為他知道——

主子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真相。

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素來都只想聽自己想聽的話。

看著眼前這姑娘，馬公公一陣犯難。

知道是瑞王用過的人，卻不知是犯了什麼事兒進來的，更不知道王爺想在這人上，得到什麼答案。

可人送來了，他不能不審。

“月奴姑娘，你是王妃的奴婢，按說也不該咱家審你。可你說，這事兒鬧的。咱家勸你，有什麼該代的，就一并吐了吧。咱家定會幫你在王爺跟前多言幾句。”馬公公轉了轉手里的狼毫筆，筆尖兒懸在錄口供的草紙上，“好姑娘，別倔，都招了吧。”

“呵……”

奚月奴自自己雙臂間艱難地抬起頭來，“我不知道要招什麼，不若公公告訴我知道。”

竟連“奴婢”二字都不說了。

馬公公被奚月奴懟得微微一滯。

他這刑房招待過的人多了，哪個不是痛哭流涕求著他垂憐？這丫鬟倒真有幾分氣在上。

只怕……

也是仗著王爺寵的勢吧？

“呵，好丫鬟……你若當真有能耐，就快使出來，把自個兒從這里面給弄出去拉倒。你說你一個孩子，陷在刑房里，算怎麼回事兒啊？”馬公公聲音之極。他倒真心希奚月奴快些出去，省得給自己招惹麻煩。

在確定奚月奴完全失寵于瑞王之前，他本不敢對用刑。

正躊躇間，邊伺候的干兒趕上來，“干爹，王妃邊一等大丫鬟搖姑娘來了，在外間等著見您哪。”

“知道了。”馬公公舒展了一下滿是贅，滾圓的腰，“咱家這就去。”

外間。

“搖姑娘不伺候在王妃邊，為何貴足臨賤地，來咱們這腌臜地方兒來？”馬公公一進屋笑道，“可是王妃有什麼話？”

搖下頜一抬，“是好話。你附耳過來。”

馬公公顛著渾的湊過去。

片刻后，一臉驚詫地抬起臉，“這……是真的？這月奴姑娘，竟、竟是跟外面的野男人有勾結？這可是天大的罪過啊！”

哪個男人能容忍人給自己戴綠帽子？

更何況是金尊玉貴，高高在上的王爺？

馬公公雖自己只能算是半個男人，可對主子的心思揣得卻徹。他被在一起的小眼睛一轉，滿臉堆笑，“可這……嚴刑拷打，是王爺的意思，還是王妃的意思？”

話是搖過來傳的，自然是王妃的意思。

可這刑房，卻不歸王妃管。

馬公公賠笑：“不是小的不肯給王妃行這個方便。可這月奴姑娘不一樣，侍寢最多，王爺只說咱家問話，沒說咱家刑，若是打壞了，將來還怎麼回王爺邊去伺候？”王爺若是怪罪下來，王妃自然免責，可他就得首當其沖。

“馬公公，你當真是癡了。奚月奴犯的是什麼事兒？私奔！這等丑事出在上，王爺哪里還能回去伺候，不嫌臟嗎？”

搖得意冷笑。

這局還是幫著王妃設下的，沒想到收到了比預想更好的效果。們最初只是想要瑞王厭棄奚月奴，沒想到王爺竟直接讓下了刑房。

奚靈的意思，趁這個機會，永除后患。

可這馬公公居然不敢。真是膽小。

搖想著，背過子，自袖里掏出鼓鼓囊囊一個荷包，塞進馬公公厚的掌心里。“您要是按著王妃的話做，毀了那賤婢的一雙眼睛，王爺是怎麼都不會再回去伺候了，沒得進讒言的機會。您又能多置一套宅子，多買幾個貌的婢……”

搖眨眨眼，“您老何樂而不為呢？”

另一邊，書房。

燈火一夜未熄。

登云守在門外，心驚膽戰。是王爺睡了，忘了熄燈，還是……

不會的，奚月奴再如何，不過一個丫鬟而已。

王爺就是再生氣，也不至于氣上整整一夜。再說，人都已經送去了刑房，這時辰，八已經是用過刑了，王爺的氣兒，也該消了吧？

正想著，屋傳出聲響：“進來。”

登云連忙。

一進屋，嚇了一跳，沈摧還如昨夜他押著奚月奴走時一般坐在桌案后，眼底一片淡淡的青。

王爺竟是一夜沒睡？到底為何……

沈摧：“刑房有消息嗎？”

“還沒。”

見沈摧臉轉暗，登云忙道：“昨夜送去得晚了，行刑的都沒在，想是因此審得慢了些。這個時辰，該是用上刑了，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王爺莫急……”

他說未說完。

只覺沈摧眸如刀子一般扎在上，“誰的刑？”

登云愣了。把人送去刑房，不讓刑，那是去干什麼？

睡大覺嗎？

王爺這麼問，莫非是……舍不得？

沈摧臉愈發黑沉。

他不覺抬手，按住心口，只覺腔里莫名地悸。很陌生的覺。

昨夜，他是怒極，偏生那人平時里跪得快，張口就是求饒，昨夜卻偏生不肯！他這才拉了人去刑房。

可沒想真的拷打。

甚至也無所謂說不說那夫名字。

畢竟，奚月奴一個奴婢，能找到什麼好人？他堂堂瑞王，還不至于把自己跟一個販夫走卒相提并論。

那些野男人，哪里能比得上他？

他就只是……

想聽求饒，聽說不走了。

不走了！

“啵”

桌案上，燈火一。

沈摧眸子猛地一亮，念頭瞬間通達。

這幾日莫名的焦躁隨風而去。

只要不走，只要不走……他往后，就還能睡個好覺。

“去刑房看看，招了多。若知道錯了，就回來伺候。”

登云應“是”，心里卷起一陣驚濤駭浪。

王爺什麼時候這般寬宏大度了？看來是真的舍不得……

他小心翼翼問：“若月奴姑娘還沒招出什麼呢？”

“呵……”沈摧冷哼一聲，“若還倔著不知錯，本王倒有個好去，很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