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雙手掐腰，剛要回懟。

荷娘忙打圓場：“登云小哥，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本就出梨園行，得恪王看中，養在府里還沒幾年呢。他不會說話，你別見怪。這月奴姑娘既然是登云小哥親自送來的，咱們先不令學藝。”

頓了頓，“月奴姑娘原是王妃院里的使丫鬟吧？那到了咱們這兒來，也是一樣的。”

總之，什麼都得等王爺的意思明確了，才好行事。

這奚月奴的契還沒送來，就還只是個普通奴婢。品紅院按規矩，也不會把怎麼樣。

荷娘：“登云小哥，你就放心吧。”

登云這才臉稍緩。

他又勸了奚月奴幾句，方回去復命。

送走了登云，荷娘向著奚月奴：“姑娘別看了，走吧。”

奚月奴只得跟在荷娘后，一步步走進品紅院。

“吱嘎——”

紅漆大門發出刺耳的聲響，緩緩關上。兩片影慢慢向中間聚來，終于黑一片。

把奚月奴兜頭罩住。

沒回頭。

往后，就要被鎖在這個地方，連奴婢都做不。

還能出去嗎？

“月奴姑娘，這都是命。”荷娘淡淡道：“跟我來吧，先把裳換了。”

品紅院里伺候的丫鬟，服飾與往外的不同。是件輕薄的薄衫，與家伎們日常穿著，有幾分相似。只是擺沒那麼大，袖子也狹些，想是方便干活走。

奚月奴穿上，荷娘又人來了給梳頭。

這麼一拾掇，洗去面上倦意，出骨子里的艷來。

荷娘愣了愣。這麼個人兒，男人怎麼舍得做家伎，去伺候別人？

看來這奚月奴，早晚還要被召回瑞王邊伺候的。

想著，謹慎道：“姑娘，你從前在外面如何伺候的，如今還是如此伺候。你就當這里，是和外面一樣的吧……”

話音未落。

只聽得院中傳來一陣子尖利的哭嚎聲：“疼，疼！”

奚月奴饒是不怕，也被這聲音中飽含的痛苦，嚇出了冷戰。

抬眼，卻只見荷娘滿臉的習以為常，甚至沒稍轉一轉眼睛，看向那慘的方向。

慘聲很快衰微下去，變了“嗚嗚”的哽咽。

荷娘：“裳換好了，也容不得你歇。家伎們練功的汗裳，就給你去洗吧。”

奚月奴一言不發，端起盛滿臟裳的大木盆，走了出去。

漿洗裳是個累活兒，奚月奴卻舒了口氣。不怕累，也不怕苦。

要是瑞王只在品紅院里當個奴婢，咬咬牙，倒還能忍下來，慢慢再尋著出去的機會。無論如何，娘還在外面等，不能就這麼放棄。

看著孩邊洗衫邊汗的背影，假山后，吳恩典嘻嘻地笑了。

他做教習師傅多年，見過的人坯子不計其數，一眼就看出來奚月奴好容貌。

這樣一等一的苗子，在自己手里，幾天就能調教得艷四，比外面花樓里的花魁更勝一籌。

這到邊的，嘻嘻……

冷不防，后傳來一道聲音：“吳師傅，你在這兒看什麼呢？”

見是荷娘，吳恩典也沒多怕。他著手，笑道：“長著那樣一張臉，就干些洗裳的活兒？我都替不值。”

荷娘知道吳恩典是什麼人，白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老賴貨心里打得什麼主意。你自己班子里的，隨你怎麼用，我是管不著。可這個，還是瑞王府的奴婢。你沒聽見登云的話？保不齊，王爺日后還用呢！你敢沾手，不要命了？”

“王爺還能回去伺候？我看啊，未必。”吳恩典一雙眼睛只往奚月奴腰上盯，“咱們且等著瞧。要是王爺不要了，我要！”

荷娘張了張口，到底沒說什麼。

是瑞王府的人沒錯，可這整個品紅院，都是恪王送來的。在這里原就說不上什麼話。

也只能搖搖頭去了。

心里也想著，瑞王若是真放不下奚月奴，這幾日氣兒消了自然會放出去。畢竟人的契還沒送來，奚月奴就還不算是家伎。

若是瑞王真的惱了，再不要了……

吳恩典愿意要，自己也沒什麼辦法。

因都拿不準瑞王的意思，這半日倒沒什麼人來找奚月奴麻煩。一個人洗完了整個品紅院的衫，回來了才得知自己被安排了單獨的住，只是有些偏僻。

偏僻也好。

奚月奴本就心緒不穩，不愿和人往。關起門來，正好想自己的心事。

昨夜沒睡，又被吊了半日，洗了半日的裳。

奚月奴就是鐵打的，也有些不住，眼皮子直打架。外面大日頭明晃晃照著，就依在土墻上，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奚月奴睡得香。

瑞王書房里，氣卻極低。

登云回來復命，說奚月奴不肯認錯，人已經被送到了品紅院。

沈摧只看著桌案上的公文，半晌沒說話。

登云以為王爺沉迷政務，剛想無聲無息地退出去。

沈摧：“說什麼了？”

“啊？”登云愣了愣，拼命回想，“月奴姑娘說，說……‘放出來了又如何，還不是要接著伺候？’”

“呵……”

沈摧冷笑，“怎麼，伺候本王，還不愿意？”

這話登云不敢接，也不知道該如何替奚月奴辯解。可想起剛才吳恩典那一副臉，登云又覺得奚月奴怕是危險。

登云小心翼翼試探：“爺，雖說月奴姑娘有不是，可品紅院是什麼地方，不是常居之所……”且奚月奴子烈，登云怎麼也忘不了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睛。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登云還想再說。

冷不丁撞上沈摧冰冷眸，一下子住了。

沈摧：“與你好了？”

“噗通”一聲。

登云雙膝跪地，“爺，小的不敢！”

他苦苦解釋，“小的是、是……擔心爺邊沒有知冷知熱的伺候，睡不著覺……”

“呵……”

沈摧冷笑，“就一輩子不出來，能礙著本王何？不過一個奴婢罷了。”

登云眨了眨眼睛。

聽王爺的意思，是真的不打算放奚月奴出來了？要罰困死在品紅院？

登云有些替奚月奴可惜。

那麼倔的一個人，在品紅院那種地方，可怎麼活……

可抬起眼來，登云不經意瞥見……

被王爺拿在手里，如公文那般仔仔細細一字一字看的，竟是……

奚月奴的奴婢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