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昨晚的事，奚月奴只覺是死里逃生一樣。

逃過了釘板。

也逃過了……瑞王。

這麼一想，連手里的大木盆，也沒那麼沉重了。

尋到了昨日洗裳的水邊，找了塊稍平坦的石頭坐下。那石頭被太曬得暖乎乎的。

五六的戲服，浸在水中。

奚月奴剛要手。

“你手上有傷，就這麼浸水，不怕死？”

奚月奴回頭一看，只見綠萼和紫薰相攜著過來。

綠萼人還未站穩，便從袖中掏出個小瓷瓶，扔到奚月奴手里。

“是傷藥。在手背上些，好得快些。”

奚月奴微微一愣。的手是昨夜為了護著紫薰，被程有道打傷的。

雖也是皮翻卷，見了。

可只有一道傷，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已經了溫云羨給的傷藥，如今已經好了不。

綠萼卻非著奚月奴收下。

“手背常在外面，是顯眼地方。就不經水傷風，往后落了疤，一亮相，也不好看。”

奚月奴：“亮什麼相？”

“你瞧癡的，什麼都不知道。”綠萼指著奚月奴笑道，手中帕子一揚。

鵝黃手帕在奚月奴眼前落下，看清眼前景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只見眼前的綠萼纖腰如弱柳扶風一般輕，已拿好了架勢。

睫一閃，向著奚月奴丟過來一個眼神，攝人心魄的。

綠萼通的氣質都變了，輕啟朱，纏綿道：

“落花漫天蔽月……”

奚月奴當真癡了。

自就活在奚家的高門大院里，從未有機會出來聽過正經唱戲。

一下子就被綠萼婉轉的歌聲吸引住，幾乎移不開眼睛。

直到唱聲落下好久，奚月奴才回過神來。抬手一抹臉，手背上全是水痕。

倒是綠萼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哭什麼？我唱的有那麼難聽？”

“不難聽，好聽得不行。是、是……”奚月奴形容不出來，“只是，你唱的……好像我的心都被碎了。”

綠萼臉紅了紅，顯然是有幾分得意，“你喜歡？我就說你是個有慧的，聽得懂戲。”來了興致，扯住奚月奴的手，“想不想學？我教你。這戲啊，若是唱好了，得了達貴人喜歡，萬一有人愿意捧你呢？”

的話，奚月奴還聽不太懂，“捧我？捧了又能怎樣？”

捧得再高，還不是個家伎？

紫薰也道：“捧你做個名伶也不錯。不比現在這樣兒好？”

“名伶？”

“對！”說起這個，綠萼來了興頭，“做了名伶，就能跟著戲班子出去，可以登臺唱戲，去外面，千萬人看，千萬人給你喝彩。到時候，一串串的銀錢就直往臺上扔，人人都知道你名字……那多好！”

奚月奴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打了個寒戰。

年不懂事的時候，為了逃出奚家，曾把自己賣給過戲園子。當時若是真走了，或許現在也能過上那樣的日子。

奚月奴不愿意站在臺上給千萬人看。

可看綠萼的樣子，卻知道綠萼是發自心地想要。

不過，綠萼唱得那樣好，聽唱曲兒，把人腸子都給唱得在肚子里打了結兒。又難，又舒坦，說不出來的覺。

將來，一定能過上那樣的日子吧……

奚月奴輕推了綠萼一下，“我是不了。若有那麼一天，我給綠萼姐姐在后臺提鞋，就死了。”

是打趣的話，也是……祝愿。

一旁紫薰也說，“是，求綠萼姐姐收了奴婢，給奴婢一口飯吃。奴婢跟著姐姐，也嘗嘗被萬人好的滋味兒，這輩子就知足了！”

“你們兩個小蹄子，慣會取笑人！”

三人竟笑一團。

笑罷，奚月奴抬手了微微有些發酸的臉頰。

猛然驚覺，自己自進了瑞王府，好像還從未這般開懷地笑過……

因奚靈明里暗里磋磨，不許丫鬟仆婦與太過親近，奚月奴在艾草院的日子不好過。

罕有年齡相仿的知心朋友。

今日還是頭一遭。

三人都收住了笑，綠萼看向奚月奴：“可說好了。本小姐就收了你們兩個奴婢，等本小姐做了名伶，你們跟我一起出去。”

眼中閃，比王妃那些最漂亮的珠寶還亮。

這一刻，奚月奴是真心實意地相信，這是一條好出路。

等著綠萼被達貴人捧角兒！最好是個大大的兒，比瑞王還大！大說話，瑞王都不敢不依，只能乖乖地把們三姐妹送出瑞王府……

這樣的畫面，是想想就人覺得舒心得不行。

三人玩鬧著，綠萼非要教奚月奴段。

和紫薰兩個，幫著奚月奴扭腰，掰著的手，教捻出蘭花指。兩人正玩笑著夸奚月奴有些天分。

下一刻。

一只汗膩的大手，突然上奚月奴手背。

吳恩典聲音自后傳來：“呦，月奴姑娘，想學戲啊？”

奚月奴嚇了一大跳。

不顧一切地掙了那只手，一回頭，正對上吳恩典的大臉。

奚月奴“你、你干什麼？”

“干什麼？我是這品紅院里的教習師傅，我看你啊，是棵好苗子。可你跟學？”吳恩典一雙小眼睛在綠萼上瞟了一圈，輕蔑道：“自個兒還是跟我學的呢。你跟我學，不出半個月啊，就能把你調理通了，教會你……疼男人呢！”

奚月奴臉瞬間蒼白，攥了手指，“我的契，還在清音閣不曾送來，我還是王妃的人。”

沈摧對的態度，品紅院里的人都知道了，嚇唬不住人。

只能用奚靈試試。

沒想到吳恩典不買賬，一門心思上前想把奚月奴拽到自己懷里。

吳恩典：“是品紅院的人，還是清音閣的人，不都是下人嗎？給我當下人，保證你日子過得更舒服……”

他探出手去，奚月奴一下子閃開。

吳恩典子胖大，這一下沒抓住奚月奴，竟抻得有些腰疼，心口涌上氣來，“好賤婢，給臉不要……”

他對著奚月奴就舉起扇般大的手，眼看要扇下來。

“吳師傅，您看這個新來的，怎麼不看奴家呢？”

一道骨的聲音傳來。

奚月奴愣了愣才發覺是綠萼。

綠萼形一閃，就攔在了奚月奴和吳恩典中間。對著吳恩典笑著，一雙手扯住他的大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吳師傅，您也疼一疼我。”

奚月奴剛想上前。

卻見綠萼背在后的一只小手，對使勁搖了搖。

紫薰也抖著手扯住了奚月奴袖。

吳恩典沉著臉看了奚月奴一眼，又看前的綠萼，“倒你這小賤人蹭出火兒來了。”

他一把摟住綠萼，眼睛卻瞧著奚月奴：“進了這品紅院，就都是老子的人。今兒是你，明個兒是，包你們一個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