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厲害的丫鬟又數落了同伴良久，才輕飄飄一句：“小姐還等著你去伺候洗腳，好好伺候！不準惹小姐閑氣！”

被罵的垂著腦袋去了。

只剩下那丫鬟一人，背對著太湖石，沖同伴離去的方向狠啐了一口。

“沒見識的東西！甘與家伎那起子下賤的同流合污！”

獨自一人，纖細的后背直對著奚月奴。

片刻后。

奚月奴走出太湖石，上已穿上了那丫鬟的裳。

把人安頓在石子里深。整了整，匯丹珠姑娘院中。

這丹珠姑娘雖跌落下來，進了品紅院，邊伺候得丫鬟卻極多。甚至與這王府的正經主子，奚靈不相上下。

邊的丫鬟也分三等，從飾上看得出來。

奚月奴打暈的那個丫鬟，是個二等的，素日的功夫都在丹珠姑娘的花園里伺候花草，等閑小姐閨房都進不去。倒樂得清幽。

那丫鬟說得沒錯。

這個時辰正是丹珠姑娘盥洗，準備就寢的時候。

奚月奴只見兩排六個二等丫鬟，排著隊，手里捧著銅盆、香胰子、撲面的珍珠等件兒，一個接著一個兒進丹珠閨房。

隔著窗戶支開的隙，奚月奴都瞧得見里面的件兒樣樣致奢華。

還能約約聽見的丫鬟，安丹珠的聲音：“小姐代的話，奴婢已去稟過了。咱們這院里的丫鬟都不出去。小姐您放心，瑞王自慕您，他此舉絕不會是刻意趕您出去的。……不然，他何必費這麼大的周章，非要接了您來安頓呢？”

半晌沒聽見丹珠聲響。

好一會兒，二等丫鬟們魚貫退出臥房。

奚月奴原該在花園中遠遠避開。

可屋燈燭熒熒，照著丹珠妝臺下，整整一托盤銀錠子。

還是那個丫鬟說話：“小姐，那管事說了，雖咱們不出去。可品紅院中留下的，人人也都有二兩銀子的賞。這些，是咱們院里的。”試探著，“可要發下去？”

“瑞王的臭錢，我不要！”

“小姐……”丫鬟聲音頓了頓，到底不死心，“小姐自然不缺這個。不然，發給下面的丫鬟……”

“不。”

奚月奴靠在墻底下，只聽那丹珠聲音十分委屈，忍辱負重似得：“如今，我邊雖有這些綾羅綢緞、裳釵鬟，可銀錢是一應也無的。罷了……還是留下，或許未來還能拿來救我父兄。”

半晌。

里面的丫鬟：“……小姐慮得極是。奴婢這便收起來。”

奚月奴瞪大眼睛。這個丹珠竟是連自己丫鬟的賞錢都昧下不發。

下一刻，丹珠：“便放在我床下暗格中罷。”

片刻后。

丹珠連自己的丫鬟都打發了出來，一個人披散著頭發，披寢袍，偎在床邊靠椅上看書。

纖細的手中捧著一卷書卷，邊念邊帶了些哽咽，也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奚月奴在窗外蹲得都有些發麻。

才聽得屋漸漸沒了聲息。

壯著膽子起，自窗看去。

只見窗下的丹珠雙眼閉上，手中書卷也掉落在地。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

奚月奴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探手進了窗，在丹珠面前晃了晃。

丹珠無甚反應。

奚月奴這才起，小心翼翼支開窗戶，側跳了進去。

一進屋，便直接丹珠床榻。一眼便瞧見，確有一塊磚與其他磚不一樣。

奚月奴無聲地搬開，果見那磚下，竟就是白花花的銀兩。

沒有一猶豫，奚月奴直接抓了幾把，塞進袖。一掂分量，比過去三年來苦苦攢下的還多。

正慶幸間，背后傳來門聲。

奚月奴悚然一驚。

子的反應卻比腦子更快。矮下一滾，藏在丹珠床榻下的影中。

不是見財起意，被銀子迷了眼睛。是馬上要出瑞王府，上不能一個大子兒都沒有，寸步難行。

丫鬟開門的聲音驚醒了丹珠。

聲音中帶著濃濃的睡意和惱意，“做什麼，弄出這般大聲響？”

要進來的緋雪挨了訓，臉微微一紅，連忙道：“奴婢不知小姐睡著了，奴婢該死！”

“什麼事，說！”

“是……是這府中下人來報，說瑞王得知咱們都不出去，盛贊忠義，特賞賜了酒食……奴婢想著，不若就派發下去，給下人們吃。”

“這點小事，還來問我做什麼？既是賞的，你們自己下去分便是了。”

可那銀子也是賞的，小姐卻不肯分……

這話緋雪自然不敢說，應了聲“是”，繼續道：“其中……還有小姐最喜歡的桃源醉。小姐，是指名給小姐的，小姐可要嘗嘗？”

“不要！”丹珠聲音中的不耐達到了頂峰，“用過晚膳，我便困倦得很。你們想做什麼，自去分吧。勿要再來吵我！”

“是。”

緋雪退了出去。

奚月奴只見丹珠打著哈欠起，吹熄了蠟燭，一步步走向床榻。

“吱呀”一聲輕響。

奚月奴頭頂的床板微微往下一沉。

是丹珠已然上了床。

奚月奴不敢再，只得靜靜趴在床下。

丹珠看來是真的困了，沒一會兒便呼吸深沉。

奚月奴也盤算清楚。這丹珠姑娘床榻下面，倒是個極好的藏，沒人發現。只等著夜深人靜，子時過后，便能從窗戶翻出去，再去翻墻。

就……自由了！

一顆心在腔里撲通撲通地狂跳，奚月奴不得不雙手按住，甚至怕這心跳的聲音，被床榻上的丹珠聽見。

盼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拼了命也想要的……

就在眼前了！

怎奚月奴不激？

雖說只能以逃奴的份先熬著。可……只要和娘在一起，娘兒兩個一條心，怎麼苦怎麼難的日子熬不下去？

總能撐到大赦天下，過上好日子的！

時間慢慢流逝。

奚月奴趴在冰涼、堅的地磚上，手肘、膝蓋都一陣陣的刺痛。咬忍著、忍著……

直至月上中天，院中的聲音漸漸靜了。

“鏘、鏘……”

子時的椽子聲一過。

奚月奴又等了一會兒，耳中什麼都沒聽見，才慢慢地從床榻下一點一點挪出來。

月華自窗外映，丹珠靜靜在床榻上睡著，聽呼吸，該是睡得極沉。

奚月奴小心翼翼出了臥房。

只覺院子里一片寂靜，靜得有些……太過了。

異樣在心中一閃而過。

雖說如今夜深了，可這麼大個品紅院，竟一點聲音都沒有？

奚月奴不自覺便擰起了眉，凝神細聽著。雙腳卻仍是往計劃好的那一墻邊走去。

人剛走了幾步。

突覺后一陣微風！

是有人在靠近！

奚月奴渾瞬間繃，猛地回頭。

卻是來不及了……

后腦一陣鈍痛。

倒下前一刻，聽到一把悉的聲音：

“原來，你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