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他不敢再閉上眼。

只要合上眼，就是那片冰冷黑暗的海，不斷下沉的白影，和他永遠抓不住的絕。

他已經無數次在夢里失去。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因為殘留的恐懼發抖。

抓起車鑰匙，就那麼穿著一褶皺的襯衫沖了出去。

黑的阿斯頓馬丁，車速快得嚇人，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飆升。

他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車子最終在一棟略顯陳舊的公寓樓下，發出一聲刺耳的剎車音，停了下來。

下了車，夜風灌進敞開的領口。

他沒，只是仰著頭，看向三樓那個漆黑的窗口，看了很久很久。

那雙布滿的眼睛里，翻涌著復雜難言的緒。

從口袋里出那把冰冷的鑰匙，走進樓道。

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一聲，又一聲。

停在那扇悉的門前。

鑰匙進鎖孔，轉，“咔噠”一聲輕響。

他推開了門。

不是記憶里那個總是飄著飯菜香和淡淡梔子花味道的地方。

里面漆黑一片。

他手在墻壁上習慣地索，按下了開關。

空的。

客廳里，那張米的布藝沙發還在，以前最喜歡窩在上面看電影，懷里抱著的抱枕。

墻上，原本掛著他們合照的地方，只留下幾個稍淺的方塊印記。

臥室的門虛掩著，他手推開。

柜門大敞著，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幾只孤零零的架。

梳妝臺上什麼都沒有，干凈得像從未有人使用過。

他拉開下面的屜，里面也是空的。

衛生間。

洗手臺上沒有了那些瓶瓶罐罐，鏡子前的置架空著，浴缸壁積了些灰塵。

廚房。不銹鋼水槽干燥冰冷，灶臺上沒有任何鍋碗瓢盆。

他下意識拉開冰箱門，里面同樣空空，只有一陳腐的氣味涌出來。

走的時候，把所有屬于的東西都帶走了。

不，不是帶走。

是扔掉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在決定離開的那一天，就已經親手把他們之間所有連接的品，清理得干干凈凈。

再一次，回憶像一把生銹的鈍刀，緩慢地、一寸寸地割開他的膛，帶來麻麻的痛楚。

他不信。

他開始像瘋了一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快速掃過。

他沖回客廳，發瘋似的拉開電視柜的每一個屜，空的。

他趴在地上，去看沙發底下，空的。

他猛地掀開窗簾，檢查窗臺的隙，空的。

書架上，原本擺滿了喜歡的詩集和小說，現在只剩下幾本他從不看的舊財經雜志。

他像一個闖者，一個絕的尋寶人，在這個曾經充滿氣息、如今卻被徹底清空的空間里，徒勞地、瘋狂地尋找著。

尋找任何一點存在過的證據。

一落的長發，一張寫了一半的便簽紙，一個隨手放在角落的發夾……任何東西，只要能證明曾真實地在這里生活過，和他一起。

什麼都沒有。

最后，他跪在了客廳的正中央，僵直。

他就那麼跪著，一不。

巨大的空曠和死寂，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包裹，不風。

這里，也找不到了。

哪里都找不到了。

這比夢里那冰冷的海水，更讓他窒息。

/

封氏集團頂層會議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江城天際線，室冷氣開得很足。

會議結束了，但那子力還沒完全散去。

林安博合上手中的項目文件，看向對面的封明舟，對方沒什麼表，只是微微頷首，示意可以散會。

助理們開始收拾文件。

趙站起，走到林安博邊，胳膊隨意地往他肩上一搭，哥倆好地一起往外走。

“可以啊安博，這項目都拿下了，晚上必須安排一頓慶祝慶祝吧？”趙笑著打趣。

林安博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意，眼睛亮亮的：“沒問題趙哥，不過今晚不行，今晚有更重要的事。”

“哦對，”趙恍然，“瞧我這記，今兒七夕啊。”

“趙哥，跟你說真的，”林安博也放輕了聲音，目不自覺飄向窗外，帶著點夢幻，“以前我真不信什麼一見鐘，覺特扯。”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特別篤定，“現在我信了。真就有那麼一個人，你看一眼，心里就有個聲音告訴你，對，就是了，這輩子就想把娶回家。”

趙挑了挑眉，有點被他這純的樣子逗樂了：“喲，這就想到娶回家了？可以啊你小子！”

“藝館那邊，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候給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語氣里滿是期待。

趙聽著他這周的計劃，正想再傳授幾句“籍”，后冷不丁傳來一個沒什麼溫度的聲音。

“趙，我今晚飛南風島，會在那邊待兩天，項目的事，你盯著。”

兩人同時猛地回頭。

封明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他們后不遠。

他說完這句，也沒管兩人什麼反應，徑直走向旁邊那部總裁專屬電梯。

趙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南風島……他當然記得，封明舟在那座私人島嶼上，為顧漫漫建了一座天文臺。

只是，天文臺落的時候，顧漫漫已經……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封明舟走了進去，金屬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那個落寞的影。

趙看著閉的電梯門，他嘆了口氣。

隨后，拍了拍林安博的肩膀：“安博，祝你功。”

林安博轉走向另一部電梯，笑著揮了揮手：“謝謝趙哥！”

他腳步輕快，滿心都是對晚上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