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長夏

第三十一章

再三思忖, 桑渝決定去找穆老師請假。

請假那天是周四，距離召開家長會還有三天。

第一節晚自修下課，桑渝去辦公室找穆老師時, 一個高個男生正在裏面。

走廊和辦公室裏空明淨, 隔著一扇窗，桑渝將裏面的形看得一清二楚。

男生背對著窗, 秋季校服懶懶散散地穿在上，整個人沒什麽正形地靠在穆老師桌旁, 上臂環在前, 側眼去看桌面上的手機。

看背影是紀星辰。

自從那天和紀星辰搶過一次檢討書後，兩人就沒再說過話。

穆老師看不慣紀星辰這樣，敲了下桌面再一擡手, 示意他把手機拿起來。

紀星辰只是站直了些, 在電話接通時開口：“紀總，周六來給我開家長會。”

紀珩拒絕的聲音過揚聲傳出來：“周六我在北城，讓小陳——”

話沒說完就被紀星辰擡高聲音打斷：“說了是家長會，小陳是我爸嗎？”

空氣冷了兩秒, 紀珩聲音明顯著火氣：“紀星辰！”

桑渝沒想到對方開著免提，正打算等晚一點再過來，就和轉拿起手機的紀星辰對視上。

紀星辰大概沒料到外面有人，明顯地愣了一下，紀珩抑著火氣的怒斥從電話那端一句一句傳過來。

穆老師頭疼地示意紀星辰關掉免提, 讓他去一旁空著的複印室, 注意到窗外的桑渝後招了下手。

桑渝進退兩難, 有種撞破別人家事的尷尬, 而且要說的事并不想讓其他人聽到。

就在猶豫的時候，紀星辰耷拉下眼皮, 攔下紀珩後面的話。

年聲線帶著無所謂的勇莽，“電話開著免提，穆老師就在這，不嫌丟人你就繼續說你不來。”

紀珩氣到梗住，嘟一聲掛斷電話。

場面一時尷尬得無以複加，紀星辰卻仍舊繃著面皮，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看一眼在門口躇躊的桑渝，將手機遞到穆老師面前，一副違反校紀上的模樣，“謝謝穆老師。”

穆懷清無奈地擺擺手，讓他趕走，又招呼桑渝進來。

中秋節開始穆懷清察覺到桑渝可能和家裏鬧了矛盾，十一長假的住宿申請程序走到他這，他本來在猶豫要不要簽字批準，後來考慮到萬一真的有矛盾，桑渝還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便簽了字。

後來放假，桑渝和溫斯擇一起離校回家，穆懷清暫時放下心。

現在桑渝獨自來找他，一副躊躇的樣子，穆懷清又擔心起來，“桑渝，是有什麽事嗎？”

紀星辰擡起眼皮看一眼桑渝，慢悠悠和肩而過。

走出辦公室時，後是生很低的聲音。

“穆老師，我爸媽周六不能來參加家長會。”

-

桑渝從辦公室出來時，輕輕呼了一口氣。

這次請假過程順利，穆老師并沒有為難，只是再次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桑渝輕輕搖頭，再次為他和于老師惋惜。

他對自己的學生都能這樣認真負責，更何況對朋友和家人。

夜涼，樹影疏斜。

今天天氣轉晴，依稀能見夜空一角的幾顆星，溫度卻仍不見回升。

第二節晚自修結束，桑渝被卓一一江淼拉出教室。

月考結束後暫時放松，三個人都沒再上第三節晚修。

這幾天校門外來了一個麻辣燙流攤位，各式菜肴丸串在小竹簽上，放在大鍋裏一起煮，熱氣騰騰的一片，看起來暖和，吃起來更暖和。

這家麻辣燙口好，價格實惠，非常附中學生歡迎，每次來得晚了，都要排隊等。

今天們出來的早，攤位那還沒幾個人。

三個人著脖子沖過去，麻利地挑了幾串，一人捧著一個小紙碗，先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湯，慢悠悠往學校裏走。

冷風中裹著幾涼意，卓一一舒服地嘆了口氣，“不會又要下雨了吧。”

江淼低著頭叼過一顆丸子，說話時含糊不清，“天氣預報明天有雨，而且，又要降溫了。”

卓一一“啊”一聲，著脖子湊到桑渝邊，嫌棄地扯了扯單薄的校服子，“再這樣下去，我媽要讓我穿秋了。”

附中的秋季校服比夏季校服沒厚多。

“我媽已經讓我穿秋了，”江淼咽下丸子皺起眉，“春天的時候跟我講春捂秋凍，讓我晚幾天，到了秋天馬上跟我談保養，每天一條秋鏈接一條養生守則，拜托，姐才16歲哎，花季，不穿夏季校服是我對秋天的最大尊重。”

卓一一被逗得直笑，手肘杵了杵一直低頭吃東西沒說話的桑渝，“酒酒，阿姨催你穿秋了嗎？”

“酒酒？”

“沒啊。”桑渝愣了下，語氣聽似輕松，心裏在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的厚服都在家裏，等天氣轉涼的時候怎麽辦？要回去拿嗎？還是再買？

爸爸媽媽的態度還沒給過來，回去拿，無異于低頭。

再買的話，又是一筆費用。

原來想要獨立是這樣難。

桑渝慢吞吞喝掉一口湯，“你們知道哪裏可以做家教嗎？”

“家教？你缺錢啊酒酒？”卓一一轉過頭來問。

江淼也看過來。

桑渝沒想到這兩個人這麽敏銳，把提前想好的“想鍛煉一下”的借口咽回嗓子，“想攢一點，我教初中生或者小學生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是沒問題，”江淼接過話，“但是現在一般家長會請教育機構老師，他們雖然收費貴，但是更系統更有經驗，而且你哪裏有時間呀桑渝？”

“周末時間不行嗎？”桑渝問。

江淼搖頭，“我們課程和活這麽多，哪個周末過得輕松了？”

認真想了想，“而且啊，還有一個資源問題，去哪找學生呢？教育機構有專門的招生部門，我們只能靠人介紹吧，你爸媽有沒有認識的人家孩子需要輔導的呀？”

問題又繞回最初。

卓一一擔憂地向桑渝。

知道桑渝十一提早回校，最初只以為是這人突然發憤圖強想考個好績，但看這幾天笑容明顯減，整個人也清瘦下來，時不時地會晃神，恐怕不是為了學習這麽簡單。

卓一一看了江淼一眼，暫時下心裏的猜測。

桑渝還在為攢錢的事發愁，家教這條路暫時行不通了，“那還有沒有其他，嗯，攢錢的途徑，”擔心自己說太多引起猜測，桑渝抿了下，“我想攢點錢買禮。”

江淼聞言曖昧地笑起來，也沒問為誰買禮，直接幫想辦法，“如果想攢點小錢的話，可以考慮賣筆記。”

幾人正走到校門口，江淼回頭指向校門正對面，“你看那家打印店。”

隨即手指一僵。

桑渝跟著看過去，就見一男一兩個學生正從店裏出來。

男生個子高，整個人氣質偏冷，懷裏抱著一大疊資料。

生個子也不矮，將手裏剛喝的茶空杯丟進店門外的垃圾桶後從男生懷裏抱過資料，歪著頭說了句什麽。

男生微微側額，角小弧度勾了勾，跟著往一旁的店裏走去。

卓一一看向桑渝。

桑渝看著對面，緩慢地眨眨眼，問江淼，“那家店怎麽了？”

“哦那家店，”江淼接起剛剛沒說完的話，“那家店收學生筆記，看筆記質量給錢。”

溫斯擇和生拐進文創店，桑渝收回視線，轉進校園。

默了默，還是沒忍住問出口。

“淼淼，你知道剛剛的學姐是誰嗎？”

江淼瞬間來了神，“上次和你提過的，阮喬。”

學姐名字阮喬，高他們一級，因為長得漂亮，績又好，在高二年級人氣頗高，追求者很多。

很多人不知道，與高挑清冷的外表不同的是，私下裏是一個搖滾樂隊的貝斯手，一把貝斯在手，來看演出的孩和來看樂隊主唱的相當。

總之，是個很有魅力的生。

而最近因為和溫斯擇走得近，很多高二的學長學姐也知道了溫斯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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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星辰晚自修後沒著急回宿舍，拎著一本數學練習冊去二班找陳遠，雖然是從後門進去的，仍是吸引了不生注意。

陳遠將桌面上的書收到一邊，低聲調侃，“你這幾天一直過來，我們班上第三節晚修的生都多了。”

原來不在乎學習的人最近不知道了什麽刺激，天天努力得不像話，每天雷打不地來找他補課，進步倒是明顯的。

他試探著問過原因，紀星辰只說是玩夠了。

紀星辰沒理他，大剌剌地拉了張椅子坐下，“講吧。”

陳遠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我真是欠你的。”

附中不分重點和非重點班級，各平行班之間教學進度相當，陳遠不用多看，拿過草稿紙唰唰寫下答案。

第三節晚修結束，兩人回宿舍，溫斯擇和吳優還沒回來。

紀星辰打開屜，從一整排嶄新的盒子裏挑出一個。

陳遠看他輕車路拆了手機盒上的塑封，拿出一張卡進去，忍不住問：“哥，手機又了？”

紀星辰“嗯”一聲，沉著眉眼，開機，下載微博，登錄。

自從中秋節過後，酒而酒之沒再發布新微博，超話裏別人祝福的十一快樂也沒回複，聯系這幾天桑渝明顯不高的緒，紀星辰點開兩人對話框，發過去一條消息，等了一會兒，對方沒有回複。

他點開微信，想去班級群查看消息時突然想到，他注冊微信的手機號在給穆老師的那部手機裏。

早知道不去辦公室給紀珩打電話，紀珩比他想象中更面子，他才一提到穆老師在，紀珩就掛了電話。

只是今天這事又讓桑渝看到了。

他所有的面子裏子，在面前丟了個。

還有溫斯擇。

正想著，站在窗邊的陳遠忽然他，“紀星辰，你姐和溫斯擇這幾天怎麽經常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