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夏

第四十四章

桑渝到達時, 紀星辰正在草坪上追那只單狗。

十一月底的南禮，氣溫在十度左右徘徊，紀星辰只一件單薄衛, 笑得眉眼飛揚, 腦門上跑出一層汗，那只單狗哈士奇也熱得直吐舌頭。

桑渝看看自己的抓絨衛和外套, 又看看紀星辰，會到了人和人之間的素質差距, 以及神娛樂差距。

怪不得整個班級幾乎被流病毒撂倒時, 紀星辰了那一棵屹立不倒的好苗苗呢。

紀星辰對桑渝的到來有點疑，扯了一下狗繩停下腳步，隔著一段距離問：“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補課啊。”桑渝側頭咳嗽了兩聲, 邁著步子走近。

紀星辰家的哈士奇見到桑渝一點也不見外, 扯著脖子要往跟前湊，紀星辰在後面扯著它繩子不放手，哈士奇前進不得，退回去繞著紀星辰直哼哼。

紀星辰沒理它, 轉頭看向桑渝，“不是生病了嗎，改天吧，我這不差今天這一次。”

桑渝想到可能被倒扣回去的家教費，, 低聲咕噥一句“我們差啊, ”停下腳步將口罩邊緣用力摁了摁, 確保嚴合後彎起眼睛說：“我來都來了。”

紀星辰又掃了一眼, 牽著哈士奇往回走，“不難嗎？”

看他意思像是同意了, 桑渝忙跟上，“還行吧，咳咳咳咳，”住了咳嗽又補充，“我今天可能得說些話。”

紀星辰回頭看一眼。

早上雖盛，卻并不刺眼，金燦燦地灑在上頭上，映得桑渝整個人看起來暖融融的，而風卻涼，輕輕一吹，桑渝就打了一個寒，看起來冷極了。

紀星辰沒再說話，推開門進去，等桑渝進來後關上門，蹲下給哈士奇腳丫。

進去的路被堵住，桑渝站在門邊慢吞吞換上客人拖鞋，看哈士奇配合地擡起尊貴的腳腳給紀星辰，哈著舌頭擡頭看，頭一歪，眼睛裏寫著這個犬種特有的智商數字。

給哈士奇好腳，紀星辰起給它卸掉項圈，看它撒著歡往裏跑，忽地了一聲“二哈”，哈士奇一個急剎車，扭頭歡快地跑回來，擡起前腳搭在紀星辰上，眼神熱烈。

紀星辰食指蹭了下它耳朵，目不自在地瞥向桑渝，鄭重介紹，“它是，二哈。”

哈士奇“汪”一聲，扭頭看桑渝。

表現得比剛才聰明一些。

桑渝看看紀星辰，又仔細看看哈士奇，確定它確實不是阿拉斯加後點頭。

紀星辰目稍凝，又說：“它是公狗。”

哈士奇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句，昂了昂脖頸。

桑渝低頭和哈士奇對視片刻，雖然不明白紀星辰為什麽給介紹家裏的狗狗以及狗狗的別，仍舊鄭重點頭，鼻音濃重地重複，“二哈是公狗。”

紀星辰狐疑地盯了幾秒，大概是確認了什麽，揮揮手讓哈士奇走了，領著上樓。

數學冬令營昨天舉辦閉幕式及頒獎典禮，桑渝到書房的老位置坐下，出手機先上網頁搜索今年冬令營的報道，又到舉辦學校網去看，不知道是不是周末放假的緣故，除了開幕式那天出了一則新聞，之後再沒有其他報道。

桑渝這兩天發燒難，昨天到宿舍後早早躺下，困意很快來襲。

把手機抓在手裏，本以為震聲能把自己醒，沒想到一晚上過去手機只剩一格電不說，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溫斯擇發過來的消息。溫斯擇在信息裏只說今天返程，卻沒提比賽結果，這讓桑渝為他了一把汗。

阮喬那邊也全無消息。

桑渝手指，發送消息給溫斯擇，問他幾點鐘到校。

紀星辰端著一杯溫水遞過來時，桑渝剛把手機放下。

道了謝，翻開課本後略作思量，還是問：“紀星辰，阮喬學姐昨天和你聯系了嗎？”

紀星辰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聯系了啊。”

他慢條斯理攤開練習冊，側頭瞥一眼，“閉幕式結束就去醫院躺著了。”

桑渝驚訝的“啊”出聲，紀星辰垂首，勾下角，又說：“溫斯擇陪去的。”

桑渝一愣，隔著口罩慢慢了下發悶的鼻子，很輕地“哦”了一聲，悶著嗓音問：“學姐現在怎麽樣了？”

紀星辰著眼皮看著的眼睛，默了片刻開口：“今天接回來繼續輸。”

“輸？”

“嗯，流混合支原肺炎，說一句話咳一分鐘。”

桑渝緩慢地眨了下眼，原本聽到溫斯擇陪阮喬去醫院時的那點酸悶早已不見，轉為對阮喬的擔心。想再問仔細些，氣管忽地竄上一陣意，偏過頭咳嗽起來。

直咳嗽到臉脹紅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才緩過來些。

正了正口罩，就見紀星辰坐直了看過來，眉頭皺著，“你去醫院看過嗎？”

“你擔心我是肺炎傳染給你嗎？我今天戴的N95，很厲害的……”桑渝擡起眼睛，將鼻梁的口罩牢，終究還是不敢打包票，往旁邊挪了一個座位，“我們這樣坐吧，保持安全距離。”

紀星辰瞥一眼，將練習冊一闔，起，“你要是能傳染給我也是種本事。”

“我跟你去醫院。”

“不用，等晚上我，咳咳咳……”

“……還等什麽？” 紀星辰將書本闔上，“陳遠生病知道吃完藥在床上躺著打游戲，阮喬生病知道去醫院輸，怎麽你生病還來給我補課？命不要了啊？”

“哪有那麽嚴重，我吃好藥來的。”

“什麽藥？給我看看。”

“是不是沒吃？”

“……”

桑渝目落在眼前攤開的手掌上說不出話，擡起頭去看紀星辰，久違地覺到了這個人的難纏。

上周返校時，容筱為準備了一盒奧司他韋，宿舍裏幾個人先後病倒，出去開藥需要請假，去醫院流程繁瑣耽誤時間，桑渝便把那盒藥拿出來，到昨天時，一盒剛好吃。

原本計劃今天溫斯擇回來後一起回家，到家之後萬事好說，沒想到被紀星辰在這揪著不放。

“吃了。”桑渝重新翻開書本試圖端起老師的架子，悶聲開口：“你坐回去。”

哪知道遇到了不聽話的學生。

“先去醫院。”

“你坐回去。”

“先去醫——”

“咳咳咳……”

紀星辰額頭青筋直蹦，擡手放在桑渝背後，僵直幾秒後被打敗般收回後轉出門，等桑渝止住咳嗽時，他拎著一個醫院藥袋進來，從裏面翻出一張繳費單據丟在一邊，又去翻藥盒。

桑渝瞄一眼繳費單據上面的名字，陳遠。

“對乙酰氨基酚。”

“奧司他韋。”

“鹽酸氨溴索。”

“小兒柴桂。”

一盒盒藥被擺在面前，紀星辰擡著下一點那杯溫水，十分大方，“你看著吃。”

桑渝目在小兒柴桂上停留幾秒，最後只摳了奧司他韋吃掉。

早上的退燒藥沒能起到作用，桑渝的燒一直沒退，臨近中午時，臉蛋被燒得通紅，本想和紀星辰商量下午的課改天來補上，還是被紀星辰帶到了醫院。

溫斯擇的消息已經回複過來，說是今天下午到，桑渝看著手機右上角顯示的一電量，發消息讓他先回靈溪，手機一震，溫斯擇的消息進來，還沒來得及去看，手機屏幕便黑了下去。

真的是，好倒黴啊……

桑渝喪氣地將手機塞回口袋，準備一會兒借用紀星辰的手機刷一只充電寶來用。

醫院急診部人滿為患，到是咳嗽聲，不管是病人還是家屬，人人戴著口罩。

預檢，掛號，排隊，等號就診，一通折騰下來，桑渝拎著藥袋和紀星辰從醫院出來時已經筋疲力盡。

好在沒有肺部染。

桑渝勉力走到醫院的外牆邊，靠在那，看向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轉頭求助：“紀星辰，可以幫我去刷一個充電寶嗎，錢我等一下轉給你。”

紀星辰轉了一下手裏的手機沒，目落在上，“是要找溫斯擇嗎？我可以幫你。”

桑渝轉頭咳了幾聲，眉頭皺著，“我還要聯系我媽媽。”

容筱工作馬上完接，最近并不忙碌，想讓容筱過來接。

溫斯擇那邊回複過來了什麽消息，也想看看。

“行，你在這等我。”

紀星辰說完將一整瓶水放在手邊，轉摘了口罩丟進路邊的垃圾桶，順著人行橫道過到馬路對面。

桑渝將口罩拉到下，緩慢地舒了口氣。

N95口罩防護功能好，但是太過憋悶，從早上出門戴到現在，耳朵被勒得發疼，細細一，臉頰上一道淺顯印子。

瓶裝水蓋子很，桑渝費了點力氣擰開，慢慢喝上幾口潤，視線在路上行人臉上晃過，卻始終沒有聚點。

低下頭擰上瓶蓋，視線多出一雙白板鞋。

這雙鞋鞋面發皺，應該穿了有一段時間，卻仍舊幹淨，連鞋帶都是幹淨的白。

桑渝盯了那雙鞋片刻，慢慢擡頭，目從黑休閑緩緩上移到同套頭帽衫，過年右邊肩膀上挎著的背包帶，最後定格在那張悉面孔上。

溫斯擇就站在面前。

一周沒見，他好像仍舊是那個樣子。

悉的服，悉的臉，悉的眼眸，悉的背包。

桑渝吸了下鼻子，沒能聞到悉的味道。

一周沒見，他又好像變了樣子。

他的頭發在參加冬令營之前剪短了些，出致的眉骨和幹淨的耳廓，琥珀的眼眸中略帶擔憂，發頂被風吹得淩，像是踏著風霜趕路歸來，卻仍掩不住肩上的年氣。

角在不知不覺間彎起，桑渝整個人發著懵，後車水馬龍，人群喧嚷混雜在颯颯秋風中，整個世界猶如夢境般不清晰。

而前，站在想念了一周的年。

桑渝歪頭，看著他笑，聲音過耳敲擊耳時有種不真實，“溫斯擇，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啊？”

對面的溫斯擇安靜地注視著，輕輕彎了下角，“知道你在這。”

清淡的嗓音落下時猶如冰淩敲開湖面。

桑渝回神，那種溫斯擇真真切切站在面前的覺一點點聚攏，目不轉睛注視著他，連一聲“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都忘了問。

路邊停著的綠大G上下來一個裹得嚴實的高挑生。

上次見過的賀姓男人推開車門下來，將阮喬的帽子了下，朝這邊揚了下手，帶著沒什麽神的阮喬走進醫院。

桑渝這才想起自己正在醫院門口，將口罩拉好，在鼻梁牢。

“學姐怎麽樣呀？”

“醫生怎麽說？”

兩人同時出聲。

桑渝一愣，輕輕抿了下，擡眼去看溫斯擇，“就，流……”

溫斯擇瞥一眼沒說話，手去拎的藥袋。

嚨裏的意又竄上來，桑渝拎著藥袋避開溫斯擇時，一串咳嗽沖出嚨，側過，後背微躬著，咳出一聲又一聲。

想快速止住，試著憋氣，卻適得其反。

一只大手輕輕拍上的後背，溫斯擇的手指來勾的口罩繩，“摘了。”

微涼的指側上耳朵，桑渝臉通紅地捂住口罩，心跳幾乎要和咳嗽同頻。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口仍不停起伏著，帶著口罩的憋悶襲來，皺眉往外推溫斯擇，“不行不行，會傳染的。”

溫斯擇沒說話，從背包側面出一只口罩戴上，又來摘的，“我來戴。”

這樣你摘掉口罩也沒關系。

桑渝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心跳一聲快過一聲，指尖蜷著，在他手指過來時乖乖站在原地沒，的眼眸有些發紅，覆著一層劇烈咳嗽後漫上來的清霧，水潤漂亮。

眼前的年仍如夢境般朦朧，輕輕吸了下鼻子，耳朵上一松，清新的空氣漫進鼻腔。

耳朵和臉頰被很輕地了下，溫斯擇的聲音近在眼前。

他很輕地勾了下角，手指落下來時輕輕一蜷，微微躬著和對視。

“有印子了，疼嗎，小兔子？”

不遠的馬路對面，紀星辰拿著充電寶，手裏拎著一袋食站在門邊，向這邊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