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夏

第四十七章

桑渝猛地回頭, 溫斯擇正站在後。

一顆長尾流星從天幕劃過。

朦朧燈影中，發尾被海風牽。

咔嚓一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不知什麽時候，海邊沙灘上只剩他們兩人。

溫斯擇將相機從眼前移開, 留地看一眼桑渝, 低下頭去看拍攝效果。

桑渝安靜地站在原地，掌心早已出了一層細汗, 仙棒的細柄被握在手心，硌出一道印跡, 熒一閃一閃, 點亮這一片沙灘，也點亮了怦怦跳著的心髒。

桑渝聽不到後的喧鬧，也進不到近在咫尺的海, 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在問, 溫斯擇剛剛，有沒有聽到？

韓聿在不遠喊大家過去集合，嘻嘻嚷嚷聲慢慢聚攏到那一。

溫斯擇檢查好照片，擡起頭看過來時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經過邊, 沒多說話，只留下一句“走吧”，擡腳向前，年步速不快，一手拎著相機, 另一手手尖輕晃, 只在前一步。

這一片沙灘細, 桑渝腳下和心髒一樣飄浮, 總像沒踩到實。

心裏的猜測從他站得那麽近一定聽到了，到, 他什麽都沒說一定沒聽到。

最初的怦怦心跳聲靜寂回落，桑渝心中滾過無數滋味，擔憂害怕的、期待喜悅的，略帶失的。

悄悄看著溫斯擇的背影，撇，對能和溫斯擇互相喜歡這件事，還是充滿期待的。

只是現在，桑渝低下頭看著他踏過沙灘時留下的腳印，還是順其自然吧。

距離人群越來越近，桑渝一點點收拾好自己的心，快走幾步準備躍過溫斯擇時，手腕忽地被握住。

“酒酒。”

旁的溫斯擇停下腳步，桑渝回起頭，茫然地看過去。

溫斯擇正看著。

他的結在視線滾了滾，出口的聲音含混著笑意，“以後只給你買煙花。”

手腕被輕輕松開。

溫斯擇笑著看一眼，擡腳邁步向前。

桑渝愣愣地站在原地，了自己的手腕，臉頰忽地紅。

溫斯擇，聽到了啊！

而且！

心跳再一次加快，桑渝咬，角卻控制不住彎起，眉眼彎彎地擡頭看向夜空，恰好一顆流星過，銀白長尾掃過半邊夜空，消失在天與海連線，桑渝收回目，又向前方的年背影，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

等過去時，班級裏的同學已經圍一圈坐好，卓一一專門給留了位置，在溫斯擇左邊。

桑渝整張臉還是燙的，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年，坐下後目不斜視，努力下角，腦子裏卻還哄哄，一直回想著溫斯擇那句話，在卓一一遞過來紙條和筆的時候瞟了一眼的，寫完折好，又沉浸回自己的小世界。

忽地，男生們一陣歡呼。

蔣明晞落落大方起，選了一張紙條展開，笑出聲，將紙條翻過去，展示給大家，只是距離遠，夜晚能見度又低，幾個人長脖子也沒看到。

有人等不及，問：“什麽問題啊？”

蔣明晞將目落向不遠，彎著角開口：“我喜歡的人啊，是一顆‘黯淡’的星星。”

卓一一原來探著脖子在往那邊看，聽到這句話很輕的“誒”了聲，桑渝離得近，思緒從自己的小世界裏離，半懵著扭過頭去問，“怎麽了？”

卓一一看一眼那邊站立著的蔣明晞，：“到的是我的問題。”

“你什麽問題？”

“我寫的是，喜歡什麽樣子的人，你呢酒酒？”

桑渝腦子裏空了一瞬，等回想自己寫下的問題後抿起角，眨了幾下眼睫，坐正，拉一下卓一一的手，扯開話題，“蔣明晞是不是要當衆告白啊？”

“啊？”

卓一一注意力馬上被轉移。

桑渝輕呼一口氣，只是在右邊的溫斯擇慢悠悠睇過來一眼時，腰板得更直。

這次游戲規則很簡單，每人事先寫好一個問題，將紙條卷好後給韓聿，韓聿站在圓心位置轉酒瓶，瓶口朝向的同學選一個問題回答。

這次瓶口朝向是蔣明晞。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軍訓時，當時就被他上的那勁兒吸引住了。”

下午大家各忙各的，并沒有多人看到蔣明晞和陳遠撞到一起這事，有不知的人揚聲起哄，“軍訓？我們學校的啊？”

“什麽勁兒？”

“誰啊？”

蔣明晞目從陳遠上移開，大方承認，“對，他其實就在這裏。”

話音落下，現場起哄聲更勝。

“臥槽！趕上表白現場了嗎？”

“誰啊？”

“哪位兄弟啊，這麽好運？”

蔣明晞漂亮熱，在班級裏一直很歡迎。

卓一一兩眼放，反手抓了桑渝一把，示意去看陳遠。

陳遠大概是有些坐不住了，手掌撐地正想起時，旁邊紀星辰腳攔他，張口說了什麽，陳遠瞥他一眼，又坐回原地。

卓一一好奇死了，試圖去分析紀星辰口型時，蔣明晞又笑著開口：“你今天拒絕我時，問我喜歡你什麽，我說喜歡你上那勁兒，你不信，那我就在這裏慢慢說給你聽。你說那是喪勁兒，是一種不上進，不值得喜歡——”

有約猜出告白對象的，目朝陳遠移過去。

陳遠結滾了滾。

“我卻覺得那是在拒絕卷，是一種灑。你看，你不刷題海名次也能保持在年級前列，不爭不搶，卻并沒有因此而落下什麽，你說你黯淡無，我卻覺得你就像雙子座流星雨一樣，會越來越耀眼，被越來越多人矚目，只是你現在呢，站在獅子座旁邊。”

紀星辰眉尾微不可查地一挑，腳踢踢陳遠，又張了張口。

蔣明晞的話還在繼續，“而我呢，很幸運的，就是發現你的最早觀測者，我期待你的閃耀，也希你能因為我的特殊而留給我專屬位置。”

“專屬位置，你懂的吧？”蔣明晞向陳遠，彎著笑。

人群目瞬時移到陳遠上，他無奈地笑一聲，站起，紳士有禮地鞠上一躬後回應，“謝謝你的肯定和喜歡，紀星辰讓我別慫，其實也不是慫，就是一種，寵若驚。”

人群的起哄聲再度沸騰。

蔣明晞笑容明，輕輕歪頭看向這邊，陳遠低下頭笑，擡手了下，等四周安靜後收了笑容繼續：“你的名字我聽過，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認識。還是下午那句話，山高路遠，我們先把腳下這段走好，至于未來，順其自然，好嗎？”

“那我說的位置？”蔣明晞問。

現場靜默半分，人人都在此刻提著一口氣，陳遠看向場那側的生，笑容一點點溢出，“有。”

不知是誰吹了聲長哨，起哄聲再次拉起。

一場未果的告白，卻因萌出一顆小芽而生機。

蔣明晞心滿意足地點頭。

卓一一抱著桑渝手臂，輕輕靠過來小聲念叨，“看他們這樣真好啊。你說，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拿一個獎啊？”

“什麽獎？”

“助攻小達人。”

“……”

晃了晃桑渝手臂，“誒，你和溫——”

“咳！”桑渝咳嗽一聲。

卓一一離開一點距離，細細打量桑渝，眼神從著的角，燈下依舊撲撲的臉頰，悄悄溜到右邊側額看過來的年，嘻嘻笑著又抱上桑渝手臂，聲音卻沒著，“我就該拿這個助攻獎！”

餘中的溫斯擇低下頭笑，桑渝臉更紅，惱得咬牙切齒，“破折號，你真的！煩死了！”

“哈哈哈哈哈！”卓一一第一次對自己的外號不在意，抱桑渝更，笑著往肩上，想到溫斯擇後又稍稍離開些，“煩死了我也要拿這個獎！你不給我我就去找——嗚！”

桑渝迅速捂上的。

韓聿轉瓶口，這次指向紀星辰。

生們悄悄過去。

紀星辰沒起，擡手從韓聿那出一張紙條，展開後看上一眼，“覺得憾的事？”

有個生迅速舉手，“我的問題！”

紀星辰朝笑笑，耳後垂下眉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角慢慢沉下去。

現場氣氛凝滯，那生有些不安，正準備說什麽時紀星辰了。

他一條橫放在草坪上，一條支著，目掃過對面後，將紙條卷起，“被人忘記算不算憾？”

“算啊！”生點頭。

紀星辰扯了下角，“那就說說這件吧。我被人，忘過兩次吧。”

“同一個嗎？”有人問。

紀星辰笑，“那不然呢？”

“你還能被忘啊？”

紀星辰笑笑，“小時候在街上遇到過一位盲人占蔔先生，他說我這輩子重要的事都和水有關，當時不信，後來……”

紀星辰語氣低落下去，他靜了靜，擡頭向星空，“現在想想，是這樣的。”

陳遠拍了下他平放著的大，紀星辰看他一眼，恢複了些笑容。

“我游泳其實還不錯，在市隊能排上號，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下水。那時候年紀小，爭強好勝，被人激幾句就能打一架，我跟人打賭，一個月不能下水，我退隊。”

“但難的。我這人又面子，有一天找了個偏僻地方想試試，沒想到栽了。”他拍了一下平放著的，“筋了。我當時想，我這要是淹死了，不得被笑話死，轉頭又想，就這樣待了也不是不行。”

他語氣平靜落寞，口吻隨意得像是提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現場卻一片安靜。

誰都沒想到，紀星辰有過這樣的經歷和念頭。

“沒想到，我家狗下水了。”紀星辰語氣聽起來稀松平常，“它那兩下子哪救得了我啊。那條河寬的，水草多，我還纏著呢。幸好，後來我和它被人救了。”

“嚇死我了。”有同學呼出一口氣。

“救你的人就是忘了你的人？”有人問。

桑渝輕皺眉頭，看看紀星辰，又看向溫斯擇。

溫斯擇目落在紀星辰上，線平直，一不。

紀星辰向這邊掃了一眼，“對，其中之一。”

“幾個人救你啊？”

紀星辰回想，“三個。”

桑渝心裏“咚”一聲，目向紀星辰，紀星辰掃了一眼，又看向溫斯擇。

桑渝驀地想起去年暑假去敬老院那天，和溫斯擇賀一晨一起，在河邊救過一個男孩和一只狗。那天下水救人時沒想太多，上岸之後才擔心起自己的會不會被月經弄髒，一直在河邊不敢，因此就沒看到那個男孩的模樣。

是紀星辰啊？

那說的人是，還是溫斯擇？

“那怎麽是被忘兩次呢？”有同學好奇。

紀星辰目平靜地掃向桑渝，又若無其事的移開。

可桑渝目卻是一僵，直覺紀星辰說的人是自己。

“後來一次是在游泳館。”

紀星辰開口：“人在絕境的時候就想一把自己，看看到底能不能行。那地方也偏的，去的人不算多，那天剛好遇到有人在那練考項目，就在裏面。，游得好的，比我們隊裏部分人都強，游了兩圈後就去一邊玩了。”

“可能是我一直在池子邊坐著不下水，有小朋友以為我是場地教練，過來讓我教作。正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過來了。小朋友上套著游泳圈，其實什麽都不會。說得很細致，怎麽憋氣吐氣，怎麽漂，怎麽站，怎麽，需要的時候，就讓我幫忙。同伴走的時候，那小朋友已經能往前了。”

“臨走前，拿了一棒棒糖給小朋友，也給我留了一。”

記憶慢慢回籠，某一段發生在過去某一天，不被提起就會忘記的那麽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重回眼前，桑渝了下手指，目不確定地落向紀星辰。

原來，他們以前遇到過兩次？

溫斯擇垂下眼睫，沉下眉眼。

現場同學們的聲音一一撞進耳。

“臥槽！這不就是緣分嗎？”

“小說畫面有了。”

“那後來呢？”

“留電話了嗎？”

“後來啊，”紀星辰回：“我能下水了。”

“我去！我去！”

“啊啊啊，能展開講講嗎？”

“後來在一起了嗎？”

“那肯定沒有啊，不然怎麽會說被忘。”

“也對。知道自己被忘，是不是後來又遇到了？”

“哎，就沒人關心一下棒棒糖嗎？吃了嗎？”

“紀星辰，你快說啊，別賣關子了。”

“你們問題怎麽這麽多啊？”

紀星辰低下頭笑，耐心地解答：“又遇到了，棒棒糖沒吃，葡萄味的。”

桑渝眨了下眼，覺到右側年落過來的目，心髒驟然一。

紀星辰：“行了啊——”

“別別，最後一個問題，紀星辰，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