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監丞向明鏡司衙門正堂走去。

還沒等他們走近，一道影便緩緩走出衙門正堂，這人看著過分年輕且容貌俊異常，一雙桃花眼看人的時候天生帶著幾分溫，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頭束金冠，披黑大氅，底下大紅的袍隨著走只能窺得一片角。

監丞不敢多看，見到白休命出來后便立刻俯行禮：“白大人，下司天監監丞，奉監正之命前來通報，有大妖城，引天象。”

“位置。”

監丞雙手奉上監天盤：“這是監正讓下給大人的。”

白休命手接過顯得有些破舊的監天盤，食指指環磕在木質的盤上發出一聲輕響。

他垂眸看向監天盤，上面黑白紅三指針，紅的那指針移位，指向的應該就是城的大妖位置。

“點人。”白休命開口。

四周立刻有數人應下：“是。”

那監丞被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也沒看到說話的人都在哪里。

不過片刻功夫，便有數十名明鏡司衛蓄勢待發。

白休命騎上下屬牽來的龍馬前，還吩咐人將監丞護送回去。

明鏡司的龍馬自天街橫穿而過，周圍百姓紛紛讓路，也無人敢跟上去一探究竟。

以龍馬的腳程，不過奔襲一刻鐘不到，便已經尋到了大妖停留之地。

十幾匹馬停在安平坊，眾人下馬，悄無聲息地潛坊中，白休命則邁步朝著指針指向的位置走去。

黑黢黢的巷子并不能擋住修士的目，只一眼，白休命就看清了巷中景象。

一人一妖倒在一，那妖氣息全無，倒是蜷在它旁的人，似乎還活著，那人手邊，有一沾了的箭矢。

在神魂修補完破碎的心臟后依舊虛弱，阿纏已經沒有了多余的力氣。人類比想象中的更加孱弱，尤其是季嬋這樣無法修煉的普通人類。

現在起不了，只能湊都在自己原本的旁取暖。

突然，聽到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第3章 你真的是季嬋嗎？

阿纏睜開眼，睫微，在簌簌落雪中，一雙烏皮靴出現在視線中。

還未等出聲，一把未出鞘的長刀抵在脖頸，刀鞘上沒有完全打磨掉的鱗片幾乎剛到，就將頸側割出了。

“名字？”頭頂的聲音和緩低醇，如果那把刀沒有抵在脖子上，阿纏會覺得這是個溫的男人。

“阿……季嬋。”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我家在昌平坊，我只是回家的路上經過這里。”

屬于季嬋的記憶在奪舍之后就直接灌阿纏腦中，那是完完整整的屬于另一個人短暫的一輩子，也是能替代季嬋活下去的關鍵。

阿纏很快捕捉了今晚的記憶，用來應付面前的人。

“說說，發生了什麼？”

躺在地上被人問的覺不太好，但旁的男人本沒有移開刀的打算，只能繼續維持這個姿勢，順從地回答他的問話。

“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附近有人在捉鬼，那只鬼沖我過來的時候，一支箭飛了過來……傷到了我。”

傷口已經好了，本不該說這些多余的話，但是這一白襖太顯眼，口還洇著大片的漬，想糊弄過去都不行。

白休命的目隨著的話下移，落在了心臟，隨即又看向一旁的箭矢，是制，看制式似乎來自于刑部。

“繼續說。”

“我爬到巷子里，就看到了。”

“你和它說話了？”

“我以為自己快死了，又以為會吃了我，就說了一句，誰知回應了我。”

“說了什麼？”

“說自己不吃人，還問了我的名字，就沒了聲息。”

頭頂響起一聲嗤笑，那把隨時威脅生命的刀終于移開，站著的男人半蹲在面前，黑的大氅垂落在地，沾上了雪。

阿纏空想著，它看起來真暖和。

以前從來都不會覺到冷，的皮不但漂亮還很保暖，現在卻冷得發抖。

做人可真不容易。

“膽子不小，敢騙本。”這句尤猶帶一笑意的話語在耳邊響起的下一刻，一只手如鐵鉗一般掐住脖子，強迫將臉抬了起來，阿纏不得不與之對視。

眼的是一張分外俊的臉，就像是被上天雕細琢過，在識的妖與人中，至也排得上前三。

這人最是挑剔，一貫喜歡好看的人，也因此吃足了虧。眼前這個，怕是也不好惹。

男人長了一雙溫的眼睛，垂眸看向的時候，眼中仿佛有繾綣的流劃過，然而他手上的作卻一點都不輕，只是片刻，阿纏就眼前發黑，幾乎要不上氣。

拼命抓著對方的手想要掙，卻本無法撼他分毫。

白休命就這樣看著，直到掙扎的力度變弱，才將手松開幾分，再度開口：“本再問一遍，它對你說了什麼？”

“向我討封，但是失敗了。還說自己是一只八尾狐。”

“八尾狐？”白休命眸一閃，突然出聲，“封旸。”

“屬下在。”

名封旸的男人不知從何出現，半跪在地，垂頭等著聽主子吩咐。

“讓人過來驗尸。”

“是。”

很快就上來兩人圍著阿纏的原檢查起來，不過片刻功夫，那二人檢查完后，垂手立在一旁。

“如何？”白休命問。

“啟稟大人，這妖確實是一只八尾狐，且年歲不大，上傷痕骨，似被人圍殺過，我們沒有在它找到妖丹。”

白休命似乎對他們的檢驗并不興趣，只問了一句：“死了？”

“死了。”

“抬回明鏡司。”

“是。”

“這個……”他站起，接過封旸遞來的一方素帕了手，“也帶回去。”

話落，素帕落地。

“是。”

阿纏被帶去了明鏡司，更準確地說，被帶進了明鏡司地下的鎮獄。

聽說過鎮獄，據說這里關押了許多大妖，這是一個給妖族崽講故事能嚇哭他們的地方。

在季嬋的記憶里，同樣有很多人都說過，進了明鏡司的鎮獄，就沒有幾個人能活著出去。

鎮獄口有著黑甲的明鏡司衛日夜把守，兩扇漆黑的玄鐵門上龍九子狴犴的形浮現。

當明鏡司衛帶著阿纏走近的時候，門上的狴犴越發清晰，那對眼珠還在隨著的腳步而緩緩移著，直至玄鐵大門打開，阿纏被人推搡進去。

邁鎮獄大門的阿纏心想，那個男人果然在懷疑。

世人都知狴犴能明辨是非，斷刑獄事，卻不知它的一雙真龍瞳還能看人與魂魄是否相合。

如果今夜強行奪舍季嬋，恐怕就算僥幸躲過天道懲罰，也躲不過那個人。

可就算過了這關，今天真的能活著走出去嗎？

明鏡司衛并沒有帶去牢房，而是帶著走過一條幽深黑暗的甬道，甬道盡頭是一間帶著火的石室。

走進去之后，阿纏才發現，這是一間刑訊室。

剛才看到的紅的火，來自于正燃燒的炭火，那上面還擺放著大小不一的烙鐵。

明鏡司衛迅速且無聲地將阿纏掛到了房間角落的鐵架上，用鐵索扣住四肢和脖子，然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刑訊房，只剩下阿纏一個人。

事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阿纏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什麼樣的錯誤。

一個自小被養在侯府中的子，遇到這樣可怕的事，不應該這麼冷靜。

當條理分明地回答了那個人的問話時，就已經落了對方的圈套中。

心中懊惱，卻也無濟于事。

如果今天不能給那個人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他們會寧可殺錯，也不會放過了。

當阿纏還在為自己的命擔憂時，白休命正坐在衙門堂聽著封旸的匯報。

“大人，季嬋的份已經查到了。”

“說。”此時的白休命已經掉了大氅，一繡龍魚金紋的朱紅袍襯得他形格外修長。

“季嬋是本是晉侯季恒的嫡長，但是不久之前被除族了，據說是晉侯突然發現，這個季嬋不是他親生兒。”

“突然發現？”白休命挑起角，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可笑。

“屬下覺得，晉侯此舉大概與被貶的林氏家族有關，那位前任晉侯夫人正是林家嫡。”

“嗯，還有嗎？”白休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再有就是今夜傷了季嬋的人，應是刑部員外郎薛明堂，這薛名堂的姐姐不久前嫁給了晉侯，還帶過去一雙兒。”

“就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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