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沒有回答他。

一顆五彩斑斕的大繡球被拋到半空。

六頭舞獅騰空而起，極盡所能地翻轉跳躍。

這些年本就功夫湛，舞起獅來也比尋常舞獅更加異彩紛呈，各種高難度的雜耍作引得全場歡呼，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太妃都忍不住連連稱贊。

鑼鼓聲漸高。

他們一邊舞獅，一邊齊聲喊吉祥話：“鑼兒打得鬧沉沉，鑼鼓喧天慶壽星，自從青獅耍過后，春滿乾坤福滿門，獅兒耍的一枝花，兒孫滿堂一大家！”

鑼鼓聲在最高戛然而止。

幾頭舞獅仿佛困頓，大爪按住繡球，各自趴在地上假寐，只在中間圈出一片空地。

一片寂靜中，靈快的快板聲突然響起。

謝觀瀾看過的那頭舞獅，邁著靈巧的步子，踏進了舞獅們圈出來的那片空地。

把酒壇子放在地上，致艷麗的獅子頭湊近了輕嗅，像是忘地嗅聞酒香，一雙大眼睛陶醉般閉起又睜開，前爪伏地，高高撅起的尾則輕快甩。

桃花香，醒獅醉。

憨態可掬的模樣，惹得賓客們輕笑出聲。

在獅抱起酒壇子，做出貪酒之態時，謝觀瀾看見一朵桃花從獅子頭里掉了出來。

是他給聞星落簪上的那朵桃花。

想到什麼，他微不可察地挑眉。

獅飲醉了酒，在空地上邁著稽可的醉步，酒壇子骨碌碌滾到旁邊一頭青獅面前，那些舞獅頓時相繼醒來，隨著鑼鼓聲起，重新舞跳躍。

他們在半空中打破酒壇子，獅和青獅一躍而起，踩在他們的背上，穩穩接住從壇子里掉落的大紅錦綢。

獅和青獅拉開大紅錦綢。

錦綢上龍飛舞氣勢軒然地寫著——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周圍頓時響起鋪天蓋地的喝彩聲。

老太妃激地站起，拄著龍頭拐杖走上前來：“你們是？”

聞星落和謝拾安正是扮演獅和青獅的人。

他們摘下獅子頭，行禮道：“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老太妃紅了眼眶，憐地一手挽住一個：“好，好！”

聞星落向謝拾安，同他相視一笑。

原本打算送老太妃祝壽硯屏，可是謝拾安一直邀請參加舞獅，說是可以幫設計一些簡單的作。

于是他們每天夜里在王府花園排練，這才有了今日的果。

再加上昨天那副祝壽硯屏被聞如風和聞如雷過，聞星落嫌臟，就干脆只和謝拾安一起舞獅充作壽禮。

老太妃笑問謝靖：“你瞧瞧，這兩個孩子舞得好不好？”

謝靖捋著髯須，爽快道：“舞得好，特別好！”

老太妃又笑向謝觀瀾：“子衡以為呢？”

謝觀瀾吃了口酒。

視線掠過聞星落。

春底下，的鬢發略有些凌，髻邊的銀蝴蝶撲閃撲閃，小圓臉紅彤彤的，正拿杏紅汗巾去耳后的香汗。

像一顆泛綠掛紅的稚蘋果。

他收回視線，腦海中浮現出獅抱著酒壇子貪婪醉飲的畫面。

他道：“是很不錯。”

聞星落驚奇地看他一眼，似乎是疑他竟然會夸他們。

謝觀瀾覺得瞪圓杏眼的模樣，像極了那頭憨的舞獅。

鄰桌的聞月引咬著。

眼見老太妃竟然讓聞星落坐到邊，還要把引薦給席上的貴婦人們，不由暗暗攥手帕。

聞如雷在旁邊咬牙道：“這死丫頭竟然又不送硯屏了！我看是翅膀了，主意也變多了！月引，咱們可不能讓這死丫頭搶走你的風頭。舞獅這種事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月引，不如你馬上給老太妃獻一支驚鴻舞，開開眼，什麼才是真正的名媛貴！”

聞月引一怔。

聞星落才表演完，現在搶著上場，像什麼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故意搶自己妹妹的風頭。

而且驚鴻舞本不適合這種場合！

三哥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實在過于蠢笨！

要不是他將來會立下軍功進金吾衛，為皇太子的左膀右臂，聞月引實在不想和他打道。

正要拒絕，謝厭臣忽然笑道：“祖母，孫兒剛剛聽見，聞家大姑娘要給您獻舞。”

聞月引渾一寒。

這聲音是……

驚懼地向謝厭臣。

青年白勝雪松姿鶴逸，淡然清幽如崆峒碎玉，眉心一點鮮紅朱砂，天生一副慈悲觀音面。

可就是這個人……

前世謝厭臣回府小住，還以為他是哪家的王孫貴胄，腆著臉想與他好，豈料還沒來得及施展爬床之，就被他迷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這廝竟然把一大塊黑狗皮在了的大上！

后來嫁給那個使小吏，也因此被嫌惡磋磨。

打聽得知，謝厭臣此人因為自心不正而被鎮北王厭棄，十五歲那年他曾為瀕死之人醫治，雖然令對方多活了三日，后來卻被發現他掏空了那人的臟，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才人家多活了三日。

大家都說，他很邪門兒。

自那以后，鎮北王將他趕出府去，如今長住義莊與尸打道。

聞月引下意識了自己那塊皮。

還好，這一世，那塊黑狗皮還沒有到上。

也許再過不久，會到聞星落的上。

正神游，聞如雷興地推了推：“月引，你還愣著干什麼，快為太妃娘娘獻舞呀！大家都等著呢。”

聞月引被趕鴨子上架，只得起獻舞。

在空地上跳起驚鴻舞，但這支舞明顯不適配壽宴，因此在場的貴婦小姐皆都不屑一顧，倒是有些心不正的男子頻頻向。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聞月引也依舊到了那些惡心的目。

終于跳完，園子里也不見什麼喝彩聲，只有稀稀拉拉的幾聲笑。

聞月引面紅耳赤，委屈地走回席位。

聞如雷仿佛察覺不到的緒，興道：“月引，你跳得特別好！我剛剛都看呆了！”

聞如風也附和道：“是啊月引，估計從今天起，不貴公子都會為你的下之臣。”

聞月引垂著頭，眼眶逐漸泛紅潤。

這兩位兄長簡直蠢鈍如豬！

難道他們沒有發現，看的男子都是不學無的紈绔嗎？！

像是再也承不住這種委屈，哭著跑了出去。

這邊的靜吸引了老太妃等人的注意。

謝厭臣一邊剝蟹，一邊笑道：“要獻舞的是，哭的又是。特意跑到祖母的六十大壽上來哭，也不嫌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