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頓了頓，道：“祖母想為聞姑娘說親？”

“你妹妹過完年就十五歲了，這個年紀說親倒也不算早。我想著可以先相看起來，慢慢挑個好的。你邊可有合適的？”

謝觀瀾瞥了眼聞星落。

雪過蠡殼窗照進來，坐在那里，周宛如蒙著一層朦朧潔白的珠。

今日穿了蓮紫襖，本就端肅的彩襯得分外恬靜婉約，黃金如意對襟扣嚴謹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垂髫分肖髻邊依舊簪著那支銀蝴蝶發釵，一側垂落綁了紅繩的小辮子，平添幾分艷俏皮。

剛剛在練字。

攤開的宣紙上簪花小楷清麗婉轉，宛如嶙峋梅枝，像這個人一般，在乖巧的皮囊底下藏著三分清冷倔強。

單從外貌看，聞星落其實好說親的。

但是……

謝觀瀾微笑：“祖母，我好的都是世家子弟，就算人家肯，只怕他們的母親也不肯同意聞姑娘進門。畢竟，聞姑娘并非王府親生。依我看，祖母真想給聞姑娘說親的話，不妨從寒門子弟里面找，雖說他們的出差了些，但和聞姑娘也算門當戶對。”

話音落地，老太妃厲聲呵斥：“星落雖非王府親生，但我如今已然把當我的親孫！怎麼，子衡覺得配不上你那些朋友？！從什麼時候起，子衡也有門第偏見了？！”

謝觀瀾沒料到老人家的反應這麼大。

老太妃被他氣得不輕，又質問道：“你覺得星落配不上他們？！”

謝觀瀾不想惹祖母生氣。

他垂下薄薄的眼皮，言不由衷：“……配得上。”

老太妃又質問他：“你覺得星落漂不漂亮？！”

謝觀瀾：“……漂亮。”

老太妃：“哪里漂亮？！”

謝觀瀾：“哪里都漂亮。”

老太妃氣得敲了敲龍頭拐杖：“敷衍！”

聞星落無所適從地起，不知如何平息老人的怒火：“祖母……”

老太妃擺擺手：“你別說話，我只問他！”

謝觀瀾只得又看了一眼聞星落：“子很漂亮。”

“子？！”老人更加氣不打一來。

“生得白，蓮紫很襯的。”謝觀瀾絞盡腦，“眉眼很漂亮，鼻子很漂亮，也很漂亮……”

他的視線落在的瓣上。

紅如櫻，形飽滿秾艷，好似一顆俏惹眼的櫻桃。

因為臉頰捎帶著還未褪去的嬰兒，看起來便嫵而又稚，令人想起春夏之尚未的櫻桃，咬下去時齒間溢滿了酸甜水。

聞星落的目和他猝然撞上。

謝觀瀾不聲地收回視線。

老太妃很滿意謝觀瀾的這番作答，念叨道：“咱們王府的姑娘，是一定要嫁到好人家的！雖說我不拘出，但若能挑個出錦繡的那是更好不過，起碼不會在吃穿上虧待了你妹妹。人品相貌才華，三者缺一不可，那些個長得丑的，是萬萬不能往你妹妹跟前領的，不然每日瞧著都得食兩碗飯，夜里醒來都得丑的嚇一跳。”

聞星落忍俊不，向老太妃的目更加溫依賴。

的親生父兄只想把嫁給一個傻子，好伺候那傻子一輩子。

可是在太妃娘娘眼里，卻配得上世間最好的男兒。

至親至疏，可見一斑。

屋子里鬧完這一出戲，謝拾安打著呵欠走進來：“祖母，孫兒來給你請安啰！我想吃您院子里的棗泥糕——咦，大哥、星落，你倆來的可真早！”

聞星落端起一碟點心送到他面前：“喏，棗泥糕，祖母一早就吩咐小廚房給你預備上了。”

“嘻嘻！”謝拾安往里扔了一塊糕點，余瞥見書案上攤開的字帖，“你在祖母這里練字呢？”

“嗯！”聞星落彎起眉眼，“再過兩個月，就是春日游園盛會，先生說要從學堂里挑幾副字，掛在羲和廊展示。四哥哥，我想被先生選中！”

每逢春四月，府為了慶祝萬復蘇，會在芳園舉辦踏青盛會。

盛會當日，不僅有通宵達旦表演百戲的伶人，而且還有從各地蜂擁而至的商販，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不止如此，游園盛會還有演武比賽，不拘貧富出，十幾歲的年們在演武場上策馬疾馳，比試刀槍棒兵法謀略，若能展現出絕佳天賦，甚至當場就會被一些位高權重的將領選中，當下一代將軍培養。

前世聞如雷就是在演武比賽中穎而出的。

他被一位德高重的老將軍相中，要他去他帳下歷練，保他兩年建功立業封軍銜，可惜他嫌參軍辛苦，又嫌武將不如文臣風，是死活不愿意。

后來還是向父親進言，說聞如雷科舉無，既然遇見了貴人，參軍反倒是他的一條康莊大道，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怎麼也要牢牢抓住的，就算綁也要把三哥綁去。

卻沒料到，聞如雷自此恨毒了……

謝拾安一臉乖寶寶的表，實誠問道：“好妹妹，羲和廊是什麼？我每年都去芳園玩耍，我怎麼不知道園子里還有這條廊道？”

聞星落垂下眼睫，竭力把聞如雷的事甩到腦后。

認真道：“羲和廊是專門展覽字畫的地方，只有寫得特別好的，才有機會在游園當日展出。”

前世，聞如風和聞月引的字都被展示在了羲和廊。

孤零零站在回廊里，仰頭看著他們高高掛起的字畫，心里不知道有多麼艷羨。

曾經也想練字的，可連一張書案都沒有，更別提筆墨紙硯。

試著用子蘸水，在臺階上練字。

聞如云撞見后，罵是假正經，罵是東施效顰。

前世，的字到底是沒練出來。

聞星落正黯然，謝拾安了一把的腦袋，笑瞇瞇道：“那你可要好好努力！等你的字掛進羲和廊了，哥哥把朋友們都上，給你捧場去！”

年桀驁開朗，像是忠誠而又熱烈的小狗。

“嗯！”聞星落的圓杏眼亮晶晶的，使勁點點頭。

正兄友妹恭，老太妃突然道：“對了，我記得子衡的字就很不錯。子衡啊，左右你這段時間沒什麼公務，你就每天一個時辰，教你妹妹寫字吧。陳嬤嬤，你人去把西廂房單獨辟出來，改一間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