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塵埃鋪天蓋地。

聞星落嗆得咳嗽，卻顧不得許多，迅速鉆進塵埃里，想要找到謝拾安。

“四哥哥！”

擔心的聲音傳出很遠。

不知喚了多聲，才聽見不遠傳來悉卻虛弱的聲音：“星落，我在這里。”

聞星落連忙尋聲找去。

謝拾安靠坐在桅桿旁，一尖利的竹竿扎進了他的小，汨汨鮮染紅了他那襲鵝黃箭袖錦袍，他臉上沒什麼，眉梢眼角卻滿是燦爛笑意。

聞星落跪坐在他邊，卷起他的袍。

那截竹竿扎得很深，已是模糊。

聞星落垂著頭，攥住拳頭。

謝拾安卻沖揚了揚手里的旗幡，得意道：“你瞧，我拿到了什麼？我打敗了聞如雷，我沒給你丟臉吧？”

沒有回答。

眼淚一顆顆滾落。

砸在年的小上。

是滾燙的溫度。

謝拾安茫然地的頭：“好好的，你怎麼哭啦？是不高興我揍聞如雷嗎？那我下次——”

“笨蛋。”

聞星落低低罵了一句，忽然抱住他。

眼淚濡了謝拾安的肩膀。

聞星落哽咽：“你要是出了事，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謝拾安輕的脊背，彎起眼睛低聲哄：“我這不是沒事嗎？別哭啦。”

塵埃漸漸散去。

眾人瞧見聞星落在謝拾安懷里哭了淚人兒。

而蓉城里那位橫行霸道的二世祖不知所措地撓著頭，明明自己了傷，卻滿臉都是對妹的寵溺疼惜之，不時說兩句哄高興的俏皮話，仿佛百煉鋼化作了繞指。

聞如雷癱坐在不遠。

當時況急，他沒來得及跳下塔樓，因此也了傷。

他呆呆著聞星落和謝拾安。

聞星落……哭了。

為一個沒有緣關系的人掉了眼淚。

他約記起小時候，自己第一次學騎馬，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只是破了膝蓋而已，可是聞星落也為他流了很多眼淚。

他覺得聞星落為他流淚的樣子很好玩，于是故意拿豬糊在上嚇唬。

小姑娘果然嗷嗷大哭，抱著他心疼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可是現在……

只顧著謝拾安，竟然連看都不看他。

聞如雷眉頭鎖，喊道：“聞星落，我也傷流了！”

聞星落哭過之后就恢復了冷靜，撕下一片裾，認真為謝拾安做了簡單的止和包扎。

道：“我又不是大夫，你傷流跟我說有什麼用？”

聞如雷氣急敗壞：“我可是你的親哥！你不照顧我，怎麼照顧起了外人？！”

他吼完，聞月引等人匆匆趕了過來。

聞星落似笑非笑：“三哥最疼姐姐，何不讓姐姐為你包扎？四哥哥，咱們走。”

扶起謝拾安。

謝拾安十分得意，明明了傷跛了，卻炫耀起系在上的青金蝴蝶結，走出了天下獨尊舍我其誰的架勢。

聞如雷驟然紅了眼眶，沖著聞星落的背影喊道：“我可是給過你回頭的機會了！你自己不要，將來可別后悔！”

聞星落沒理他。

聞如雷只得脆弱地向聞月引：“勞煩月引為我包扎。”

聞月引沉默。

聞如雷的傷勢雖然不及謝拾安嚴重，可左到刮，看起來鮮淋漓目驚心。

實在是臟得很。

聞月引今天穿的襦是前幾日新裁的，花了不銀錢。

不想弄臟弄壞。

更何況聞如雷也太沒用了，連謝拾安都打不過，更別提拿到那面象征魁首的旗幡。

在校場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前世那位老將軍，可是連一個正眼都沒給聞如雷！

不能為帶來榮耀和利益，卻指為他付出……

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聞月引心里憋悶，勉強出一個笑容：“我也想為三哥包扎，可是……可是我有些暈……”

說完，兩眼一黑，徑直暈厥了過去。

于是聞家兄弟除了照顧聞如雷，還得額外照顧聞月引，一時間手忙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狼狽的匆匆離開芳園。

另一邊。

聞星落等人已經乘坐馬車返回王府。

府醫為謝拾安重新包扎敷藥，恭聲道：“請太妃娘娘放心，四公子并無大礙，修養個把月也就能恢復如初了，絕不會留下任何后癥。”

謝拾安靠坐在床榻上，床頭擺著他今日贏來的那面幡旗。

他嗦著，含混道：“我都說了沒事的，祖母你也太小題大作了。”

老太妃瞪他一眼，又叮囑房中婢仔細照顧謝拾安。

聞星落卻不放心們。

因為心里的愧疚，事事親力親為，把謝拾安照顧得無微不至。

已是夜半。

謝拾安睡著之后，聞星落為他掖好被角才離開寢屋。

剛走到院子里，卻見梨花樹下站著一人。

月如水，樹影婆娑，簌簌吹落的梨花瓣好似春夜落雪。

花影里，青年負手而立，緋錦袍襯得他金相玉質秾麗清艷，眉眼間卻似凝結了霜雪的枯山野水，剪影猶如一把沉冷危險的狹刀，稍微，便會削骨斷腸萬劫不復。

聞星落垂著眼簾，沉默地福了一禮。

頂著那道冰冷攝人的視線，聞星落主認錯：“是我錯了，我不該攛掇四哥哥參加演武比試。如果他沒有參加，今日就不會傷。”

謝觀瀾的目愈發冷漠，一字一頓：“你也配稱呼他哥哥？你利用他對付聞如雷，你安的什麼心？”

聞星落依舊低著頭，指甲深深刺進了掌心：“我不知道塔樓會塌。”

明明前世那座塔樓好好的。

怎麼謝拾安一參加比試，塔樓就塌了？

“蠢貨。”謝觀瀾聲音極冷，“你以為就你知道四弟騎功夫了得，你以為就你希他不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聞星落一驚，抬頭向青年。

從這句話中，敏銳地捕捉到了別的意思。

鎮北王府的人知道謝拾安在騎方面頗有天賦，只是礙于某種原因，無法讓他參軍伍建功立業。

不聯想起謝觀瀾在白鶴書院遭遇的事。

電火石之間，又想起了前世謝觀瀾擁兵自立反了朝廷的事。

眉尖輕蹙：“有人……要對付鎮北王府？”

不僅僅是對付謝觀瀾和謝拾安。

而是對付，整座鎮北王府。

那麼去年金味齋橫梁斷裂的事，是否也不是意外？

那人似乎不希鎮北王府后繼有人。

于是謝觀瀾故意“養廢”謝拾安，好那人“放心”，以此來保護謝拾安。

是……天子嗎？

聞星落后知后覺，自己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