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如雪。

謝觀瀾盯著不遠的，指腹無聲無息地搭上腰間佩劍。

劍刃出鞘半寸，被月華折出凌厲鋒芒。

那一線鋒芒映照在聞星落的眼瞳里，清晰地察覺到了謝觀瀾的殺意。

是鎮北王府的不穩定因素。

所以，謝觀瀾想要徹底解決掉。

“大哥！”

謝拾安被兩人的爭執聲吵醒，拄著拐杖出現在廊下。

他的臉依舊蒼白，語氣卻很堅定：“是我自己想參加演武比試的，后果我自己承擔，和星落無關！”

聞星落復雜地注視他。

難怪當初提起演武比試時他會猶豫，原來是他知道有人在暗地里對付鎮北王府。

他明知危險，卻還要為了參加……

謝觀瀾冷冷道：“你承擔不起。”

佩劍又出鞘兩寸。

謝拾安向來桀驁不馴的稚面龐上，難得流出認真：“大哥，你不能保護我一輩子。”

謝觀瀾：“我可以。”

“就算你可以，我也不想被你保護一輩子。”

謝拾安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聞星落邊。

的發髻邊簪著他送的銀蝴蝶發釵。

小小的鏤銀蝴蝶，在春夜里被微風吹拂，稚而又。

令他想要護在掌心。

他寵溺地了聞星落的腦袋，鄭重地向謝觀瀾：“過去我一直被大哥庇佑保護，可以隨心所地吃喝玩樂斗走狗，當個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可是大哥，我現在也有想保護的人了。我想保護星落，就像大哥保護我那般。”

年在這一刻褪去了青。

尚不算寬厚的肩膀，似乎也能挑起責任和重擔。

可謝觀瀾臉極冷：“不值得你保護。”

“我自己認為值得，就足夠了。”謝拾安彎起眉眼，了聞星落的臉蛋，“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寶貝得很，不捧在手心里疼著著又能怎麼辦呢？”

聞星落眼眶通紅，死死掐住手掌心想要強忍眼淚，卻還是滾落了淚珠。

伏進謝拾安的膛，哽咽不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利用你對付聞如雷！”

“我心甘愿的啊！本來就看他不順眼，就算你不說我也想去演武比試上贏他。倒是你，我都沒怪你，你怎麼又哭鼻子啦？”謝拾安又心疼又煩惱，拿手帕為聞星落去小臉上的淚水，“大哥你能不能別招惹了？好難哄的誒！”

謝觀瀾冷眼睨著他倆。

空氣里彌漫開梨花的清幽甜香。

他厭極了這種纏人的甜膩味道，收劍鞘，寒著臉走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

聞家。

聞如雷坐在廊下，手指不安地捻帶。

雖說月引不肯幫他包扎傷口，但弱又暈，這是沒辦法的事，他不能怪。

但是不知為何，他心里不太舒服。

一想起聞星落抱著謝拾安掉眼淚的場景，他的心臟就像是被蟻蟲噬咬，蔓延開細細的疼痛，他克制不住地生出念，想將聞星落搶回來。

聞如雷想著，又朝府門口的方向看了幾眼。

他今日了傷，流了那麼多，原以為聞星落今晚會回來探他，再像從前那般為他煲個湯什麼的補補，沒想到這死丫頭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可從前不是這樣的。

從前一定會為他心疼難過到睡不著覺。

也許，也許是王府規矩森嚴，出不了門，所以才沒回來……

聞如雷胡想著，聞如云走了過來：“三弟，你有沒有發現，聞星落像是變了個人？”

今日校場上，聞星落抱著謝拾安哭的畫面不僅刺激到了聞如雷，也刺激到了聞如云。

他之前也以為聞星落是故意親近謝拾安，好他們吃醋，著他們低頭哄，就像他們哄月引那般。

可是直到今日，聞如云才發現聞星落待謝拾安是真的上了心。

聞如雷詫異：“二哥的意思是？”

“我猜，也許是嫌咱們待不夠好，所以不想再與我們親近了。”

“可是那麼依賴我們，怎麼會不想再與我們親近？！”聞如雷無法接，“把我們看的比的命還重要，是不可能不要我們的！不行，我要去當面問！”

“別。”聞如云攔住他，“我已經想過了，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咱們對稍微好一點，肯定就會回心轉意，重新對咱們言聽計從。”

“二哥是想低頭哄？這怎麼能行，這不是助長了的氣焰嗎？！萬一養習慣怎麼辦？！我可不想哄一輩子！”

“就當是哄狗吧。”聞如云淡然地笑了笑，“正好后天芳園有一場魚燈夜游會，我記得往年總是求咱們帶去看魚燈，不妨就滿足一次好了。哄完之后，嘗到了甜頭，也該識相點，乖乖變回從前的聞星落了。”

…

次日。

屑金院。

翠翠拿著聞家的帖子來見聞星落：“小姐，聞家公子給您遞了帖子，請您明天晚上去芳園，說是要帶您看魚燈夜游會。”

聞星落冷淡道：“不去。”

魚燈夜游會是蜀郡的傳統節目。

燈匠們制作出無數五彩斑斕的魚燈，在芳園中進行展出，屆時還伴隨有熱鬧的錦鯉展和伶人們假扮的百鬼夜行，可謂十分熱鬧，是蜀郡游園盛會的最高。

聞星落小時候經常聽小伙伴提起這些熱鬧。

每年都很向往，只可惜幾位兄長從未帶過去。

他們說不乖，總會在去之前挑出的錯，像是裳沒洗干凈、書房沒整理好，然后罰孤零零在家里待著，他們則帶著盛裝打扮的姐姐前往芳園觀賞魚燈會。

他們每一年都是玩到夜半才回家，意猶未盡地談論今晚的新鮮事，手里還舉著新買的漂亮魚燈。

年復一年，聞月引攢了滿滿一櫥子的魚燈。

而連一盞魚燈也沒有。

起初是很羨慕的，甚至還同他們鬧過。

可一張，又怎麼說得過他們四張，到最后挨罵的還是自己。

后來年歲漸長，就不期待這種盛會了。

聞星落打定主意不去魚燈會。

哪知來照顧謝拾安的時候，謝拾安懶洋洋地嗑著瓜子道：“你是不是看哥哥我長得帥，所以特別喜歡守著我？放心吧，哥哥我絕對不會不要你的。晚上有魚燈會，你去玩吧，記得替我買一盞魚燈回來，不漂亮的我可不要。”

聞星落覷著他。

知道他是想讓出去玩，好好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