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膽大包天的念頭，聞星落嚇了一跳。

飛快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語速極快：“我怎麼沒有真心待你？我一向把你當大哥哥敬重戴，是世子爺自己厭棄我、疏遠我！”

敬重戴……

這個詞令謝觀瀾生出些戾氣。

他也就只比聞星落大四歲而已。

聽的語氣和形容，仿佛他們是兩輩人似的。

他拽著鎖銬，把聞星落拖到自己跟前。

他的量過于高大拔，即便是坐著也要比聞星落更高一些。

他冷淡道：“談談？”

“談……談什麼？”

“聞姑娘是聰明人，想必已經猜到對鎮北王府手的人是誰，也很清楚王府面對的是何種困境。某不想將來王府里出現有異心的人，聞姑娘可明白某的意思？”

聞星落咽了咽口水。

明白啊。

怎麼不明白？

謝觀瀾是怕留在王府，將來會背叛他。

他要和他一起謀反！

可是謀反是要掉腦袋、誅九族的……

聞星落心頭惴惴，又不敢說自己一點兒也不想參與謀反，只得著頭皮表忠心：“我既然隨母親進了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一份子，豈有了富貴卻不肯共患難的道理？世子爺放心，我一定與你們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謝觀瀾對的態度不置可否。

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擺弄鎖拷，過了片刻，他道：“李老將軍有意栽培四弟。”

李老將軍便是前世傾盡全力培養聞如雷的貴人。

年輕時是聞名西南的先鋒大將，一手李家槍使得出神化，因為膝下沒有子嗣，所以才著急收個有天賦的徒弟，把家族槍法傳承下去。

聞星落道：“世子爺不希四哥哥大出風頭，引得京城那邊的注意，所以，世子爺打算回絕李將軍？”

謝觀瀾不答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四哥哥斗走狗，不學無了這麼多年，朝廷也依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無論是金味齋還是校場塔樓，都是沖著他的命來的。既然遲早要有一爭，繼續偽裝又有什麼意思？”

面白如雪，稚純凈。

瀲滟烏潤的杏眼里，卻藏著一狠戾。

從前盼謝拾安搶走聞如雷的機緣。

但現在，比起所謂的機緣，更希謝拾安的人生大放異彩。

謝觀瀾低低笑了起來，似乎對聞星落的回答十分滿意。

于是接下來的車程一路平安無事。

終于回到王府，聞星落放了聲音：“我要回屑金院睡覺，世子現在總能解開我手上的鐐銬了吧？”

謝觀瀾握著鐐銬另一端，抬眉而笑：“急什麼？二弟將你托付給我，囑托我一定要親自送你回到寢屋，我豈有半路離開的道理？”

聞星落：“……”

這廝想進的寢屋。

可的寢屋里什麼也沒有，他去干什麼呢？

聞星落疑心謝觀瀾黃鼠狼給拜年沒安好心，卻又實在不清他的心思，只得繃著小臉，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面領路。

謝觀瀾牽著鐐銬另一端，優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穿過回廊，他幽幽道：“聽二弟說，昨日是你的生辰？”

聞星落沒回頭，小聲道：“今夜已經過了子時，嚴格來說我的生辰應該是在前日。”

“為何不告訴府里，讓祖母為你好好慶祝一番？”

聞星落：“說了世子又要不高興，私底下罵我占王府的便宜。”

謝觀瀾：“……”

終于踏進屑金院，聞星落領著謝觀瀾進了屋。

點燃幾盞燈籠：“世子要坐下來喝杯茶嗎？”

只是客套一句。

畢竟以謝觀瀾的份，應當瞧不上的茶。

可是謝觀瀾卻道：“好。”

聞星落沉默。

這大半夜的，丫鬟都睡了，哪里有熱水給他煮茶？

盯著在圈椅上大刀金馬坐下來，等著人伺候的矜貴青年，頓了頓，只得拖著手上的鎖銬，默默出門給他煮茶。

等端著熱茶回來，卻見謝觀瀾正掂量著的錢匣子。

謝觀瀾側目看，似笑非笑：“不是說要和王府同舟共濟生死與共嗎？怎麼已經開始預備銀票跑路了？”

聞星落臉難看。

放下熱茶，想要奪回自己的錢匣子，可是青年的量很高，他把錢匣子舉得高高的，就算踮起腳尖也夠不著。

只得爭辯：“我沒有想跑路，只是夜里閑來無事，清點了一下銀錢。”

這麼說著，卻沒什麼底氣。

因為錢匣子里還藏著一幅輿圖，輿圖上連逃命的路線都畫好了。

謝觀瀾揭開輕紗燈罩，把那幅輿圖湊近燭火。

猩紅火舌一瞬間卷上輿圖，很快把它燒了灰燼。

謝觀瀾握住鎖銬一端，將聞星落強勢地拽進了懷里。

他傾垂首，附在耳邊低語：“既然二弟和四弟都接納了你，那麼某可以勉強將你視為王府的一員。只是聞姑娘最好別想跑路，否則，若是傷了二弟和四弟的心，某不介意打斷你的。”

婆娑花影倒映在如意菱格窗上。

青年嗓音溫潤，仿佛吹皺池面的和煦春風。

本該是很好的春日夜晚，可是鐐銬上傳來的冰冷溫度，卻令聞星落渾發寒，汗倒豎。

后退半步，離謝觀瀾遠些：“我知道了……”

謝觀瀾的視線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里，狹眸染上一抹晦暗不明。

他很快直起，端起那盞熱茶輕呷了一口。

他放下茶盞，盯著聞星落的臉，秾艷清貴的面龐上噙起一個微笑：“不算好茶，卻也勉強值得細品斟酌。”

說罷，他把鑰匙丟在花幾上，轉走了。

聞星落低著頭打開鐐銬，心跌進了谷底。

要被謝觀瀾綁在他的船上了。

可是，鬼知道他將來會不會翻船呢？

這一夜，聞星落睡得不大安穩。

清晨梳妝時，翠翠興高采烈地捧來一只錦盒：“小姐，世子爺剛剛派人送了東西過來，說是他特意補給您的生辰禮！還說是您最喜歡看的東西！”

聞星落納悶。

太打西邊兒出來了，謝觀瀾竟然舍得送生辰禮。

拆開錦盒，里面躺著一本彩繪的書。

“經史子集？還是山川地理？”

好奇地翻開。

小臉上雀躍期待的表，在看清楚書里的容時，瞬間僵。

容畫面的沖擊力太大，猛然合上書，臉頰紅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