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埋著頭吃紅油抄手，“沒什麼……”

謝觀瀾為捋了捋鬢角垂落的一縷發，狹眸里藏著憐惜，聲音比吹過街市的夜風更加溫和，“聞寧寧的，連我也不能知道嗎？”

不吭聲，只安靜地吃完了那一碗抄手。

謝觀瀾看著，薄彎起些微寵溺弧度，并未迫說。

小姑娘長大了，都會藏著。

他們家聞寧寧，也該擁有自己的小。

兩人在夜市又逛了許久，直到下半夜要回王府了，聞星落才把租來的異族裳還給攤位老板，同謝觀瀾往馬車方向走。

離開錦里街，路上的行人漸漸了。

街邊人家的屋檐下掛著盞盞青燈，將兩人的影子照得朦朦朧朧。

聞星落垂著頭，目時而落在自己的珍珠履上，時而落在謝觀瀾的影子上。

沒想到，前世謝觀瀾就喜歡了。

原來，他們的緣分降臨的那麼早。

原來，是謝觀瀾為收了尸，帶從千里之外回到故鄉。

在以為孤單無助的前世，曾有人悄悄注視了很久。

心底生出更多的依賴和眷。

向停在遠的馬車，竟有些抗拒繼續靠近。

因為回到王府，他們又要為那種關系。

無法疏遠，卻又不能靠近。

躊躇不前。

隨著青燈搖曳，青石板上的兩道影子，時而分開時而疊。

謝觀瀾陪著站在原地。

小姑娘的辮子五彩斑斕，圓滾滾的流蘇絨球襯得又乖又俏，銀鈴聲回在寂靜的巷弄，像是反復撥弄他的心弦。

而耷拉著眉眼，于是那俏皮的辮子也隨之耷拉下來。

鬼使神差的，借著寬袖的遮掩，他握住了的手。

聞星落猛然仰頭看他。

謝觀瀾別過臉。

落針可聞的沉默之中，謝觀瀾忽然牽著轉離開。

盛夏的夜，巷弄兩邊懸掛的青燈籠一盞盞后退。

聞星落跟著他，銀紅緙裾在夜風中翻飛招展，與青年的緋疊糾纏，像是無數輕盈的蝴蝶，爭先恐后地逃離某座囚籠。

兩人的手掌心都冒出了一層細的汗。

風聲赫赫，聞星落心跳劇烈，幾乎快要跳出自己的口。

不自地問道：“咱們去哪兒？”

謝觀瀾沉默片刻，聲音里著連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輕，“……私奔。”

聞星落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了，謝觀瀾也跟著笑。

直到兩人都笑夠了，才在七寶渠邊停下。

謝觀瀾手，了聞星落重新翹起來的小辮子。

寶貝地護住小辮子，“會弄散的。明天早上，我還要給祖母和娘親瞧瞧呢。”

謝觀瀾彎，“嗯”了聲。

兩人重新往馬車方向走，誰也沒再提剛剛的對話。

仿佛“私奔”二字，只是仲夏夜的一場幻覺。

聞星落攏了攏裾，悄眼向謝觀瀾。

前世，謝觀瀾贏了。

他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忍不住想起去年冬天，在老君閣求姻緣簽時的事。

的那炷香總是會折斷，仿佛就連神明都排斥和謝觀瀾在一起。

是因為立場的緣故嗎？

的母親是前朝帝姬，上流淌著前朝皇族的，外祖和舅舅一家慘死，的母親和表姐都以報仇復國為己任，而被迫卷進其中，理智讓不愿參加，可緣卻又令無法退。

縱然沒有謀逆的心，但只要是娘親的兒，那些仇恨大魏的周朝皇族和臣子就不可能放過。

如果大魏皇族要和周朝皇族相爭，要站在哪一邊？

謝觀瀾又要如何？

前路茫茫，如浮云蔽日。

聞星落看了眼側的青年，決意暫時不再去想。

兩人登上了馬車，徑直回了鎮北王府。

聞月引蓬頭垢面一狼藉，踉蹌著追到巷子口，卻只瞧見馬車遠去的背影。

今夜跟蹤聞星落，一路小心翼翼踮著腳尖沒發出聲響，誰知半路上突然被人抓住，非說用腳尖走路，說是鬼！

他們往上潑黑狗、符紙，氣得險些暈厥過去，費了好大勁兒才證明了清白！

惱怒地絞著手帕，“聞星落，咱們走著瞧……”

次日。

聞月引學著聞星落，每到飯點都要分別去萬松院和主院，陪伴老太妃和衛姒一起吃。

可本就是小鳥胃，又因為崇尚弱不風之而刻意節食，因此每餐飯都只肯磨磨唧唧地吃一點點。

老太妃看了看聞星落，又看了看聞月引。

年紀大了食不振，因此最喜歡和聞星落一起用膳，每次看見小姑娘吃得歡快，自己也能吃得更香，常常會多用半碗米飯。

可是瞅著聞月引拿筷子一點點弄菜肴和米飯，仿佛毒藥般很艱難地往里塞，又一點點艱難吞咽，頓時完全失去了食。

于是才一頓飯的功夫，陳嬤嬤就特意告訴聞月引，下次別來萬松院了，影響太妃娘娘的。

聞月引不死心，又去陪伴衛姒。

可是主院距離東北偏院好遠。

跑了兩趟，就不想再跑了。

夜里，躺在床上直掉眼淚。

徐渺渺過來為熄燈，見獨自流淚頓時大驚失，連忙來聞如風等人。

聞如風關心道：“月引啊，好好的你怎麼哭了？”

“大哥……”聞月引哽咽，“他們都不喜歡我……聞星落究竟哪里比我強，為什麼鎮北王府的人只疼一個？”

“那是因為他們眼盲心瞎！”聞如云沒好氣，“都是母親帶進王府的孩子，可是鎮北王他們只偏心聞星落，卻不把我們兄妹放在眼里，可見是把魚目當了珍珠！”

聞如風臉難看，“終究是我無能，給不了你們好日子，這才你們羨慕星落。”

他慢慢攥雙拳，“秋試在即，我一定要好好考，給你們長臉。如果……如果我中了舉人，說不定就能得到鎮北王的青睞，對我委以重任。我終究是他的繼子，相當于他的大半個兒子，兒子自然比聞星落那麼個兒要強得多。”

他被聞星落刺激到了，這幾日一直都在埋頭苦讀。

重新梳理過自己的學問，他估著自己可能考不上解元郎，但考個舉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要有了舉人份，他明年春天就能去京城參加會試，也算是有了。

聞月引含淚看著他。

二哥三哥目前是指不上了，也只能指大哥了。

眼珠一轉，忽然低聲音道：“我聽說，如今市面上有種‘神水’，喝了以后可以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趁著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大哥不如托人去弄幾瓶回來。”

聞如風好奇，“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