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略一頷首，退了幾步后大步而去。

李彤看梅爻視線追著他背影，有些自嘲道：“你也覺得，他有些像你大哥梅敇吧？”

眸藏了些傷懷，淡淡道：“他是我三個多月前從周山回京途中救下的。當時天寒地凍，他一單倒在深雪里，已然要被凍個冰坨子。帶回來后，高燒三四日昏迷不醒，醒后又什麼都不記得，一度還以為是燒壞了腦子。如離這名字，是他自己想起來的，也只想起來這個而已。”

梅爻瞧著如離方才的行事做派，可不像個燒壞腦子的。

李彤垂眸道：“他的樣貌，是有五六分你大哥的影子，形也相似，我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梅爻見一副落寞神，想起兩年前小玉剛沒了時，也終日懨懨。二哥梅溯曾翻遍文山，給網羅年，確也有那麼幾個，或眼睛、或鼻子像小玉，默認他們在邊跟了幾日，又全部趕走了。

當時覺著，便是把整個大齊翻過來，怕也找不出第二個小玉。那些有他幾分影子的人，只會徒惹傷。

想來李彤的心境，與無異。

還想安幾句，李彤已自己調整好，笑盈盈道：“我昨日進宮，祖母賞了幾盒西域供的香料，安神助眠甚好，一會兒讓佩蘭給你拿些帶著。”

“太后和皇后娘娘可好？”

“祖母老樣子，我母后不大好，想是又讓四哥氣著了！”

梅爻已然猜到所為何事。

李彤嘆道：“我四哥也是忒不爭氣，屎糊一屁我母后還得替他兜著，我瞧著都累！”

梅爻不便評價，只道：“世間父母大抵如此，總是疼孩子的，王爺又是唯一封王的皇子，自然要皇后娘娘更費心一些。”

李彤輕笑一聲：“四哥這個便宜王爺，不過是子憑母貴，瞧著吧，要不了多久，那王座上，恐就不只他一個了！”

第32章

梅敇早年在京時,謹小慎微可也置辦下不家當，田莊鋪面不，供應府面開銷、人往來之余,每年還有大筆銀錢匯文山。玉石得利是重要來源之一,黃金有價玉無價，梅氏牢牢把持著京畿近八的玉石生意。

每個月梅閶來報賬，梅爻都會又一次敬服大哥，才能昭昭,財運亨通,只恨天妒英才。

今日由梅閶和梅六陪著，在萬樽樓宴請幾位老主顧。男人的飯桌上不得談些風月,因著梅三小

姐在場又是主家,幾位商貴言辭上倒是收斂了些，卻也并不太素。

年過不的盧秉中自打進屋,眼睛便沒離開過梅爻,落座后笑道：“自打郡主京,京中盛傳郡主玉貌無雙、蕙質蘭心,今日得見果真名不虛傳,倒比昔日那京中第一人更絕……”

一旁趙翊禮開口打斷：“盧老板這酒還沒喝,已先有幾分醉意,哈哈哈！”

經此提醒，盧秉中也意識到失言,那袁月仙如今一個青樓子,以作比是不恭了，便是無此一遭，對主家品頭論足也是不妥，且對方還是郡主。

梅爻面上未著,笑盈盈道：“梅府的生意，多年來全賴各位老板關照，我敬諸位！”

席間梅閶和梅六一邊不聲地護著主子，一邊又熱地勸酒打諢，幾圈下來對面幾人已有些上頭，特別盧秉中，喝得臉紅脖子，說著說著，便把話頭又繞了回來。

“袁月仙，不對，人家這會兒浮玉！掛牌那晚我還真去了，縱是曉得這等人，頭一回不到咱吃，可那都沒長全的小貴人，把個起點拱得也忒高了！三萬兩啊！他懂什麼是人嗎？”

趙翊禮笑道：“容甫兄慎言哪！罪不及孥，袁姑娘是個可憐人。我聽聞這唐小世子重金砸下人，可沒，是替府上嫡小姐全昔日相識的一場分，當晚便隨姐姐回了國公府！老鴇子塞鼓了腰包，應了浮玉半月之不掛牌！”

盧秉中詫異：“有這回事？”

儒商楊志道：“想來是真的。衛國公府這位嫡小姐，確是名門貴胄中的一清流。國公爺臥床數年，世子又年，諸事多賴這位云熙小姐周全。可惜是個子，若是個男兒，必也是叱咤一時的人！”

楊志說完又嘆口氣：“只可惜救得了袁姑娘一時，卻救不了一世，浮玉接客怕是早晚的事。”

“倒也未必。”趙翊禮道，“我打聽了，已有多位貴人想要為浮玉姑娘贖去樂籍，雖仍免不了妾室或外室的尷尬，到底是比萬人嘗要強些。”

盧秉中呵呵笑道：“甫仁兄如此上心，是否也有此意呀？倒不知老鴇子開價幾何？”

趙翊禮笑著擺擺手：“容甫兄莫要打趣！某是個生意人，眼里只有錢財，此等破財之事是不沾的，更何況那是何樣人哪？那是禍！沾了是要出事的！某不過好奇這第一人，最終花落誰手而已。”

梅爻暗嘆這位趙老板，真有顆七竅玲瓏心。

送走了幾位客人，梅閶略尷尬道：“委屈小姐了，這些人的酒桌一貫如此，倒腌臜話污了小姐耳朵。”

梅爻瞥見舞在旁勾著角一臉賤笑，那表分明在說，老管家你還是不了解小姐！

行至一雅間門口，梅爻先聽到了一個悉的聲音，溫潤平和：“我確曾出價，可并無對小姐不敬之意。我對袁姑娘也并無兒之，只是袁大人在世時，于我有半師之誼，我見淪落至此，一時不忍。”

“可外界都說，大人不娶是因為……那大人可有心儀之人？”

梅爻剛好行至門口，那門半開著，不經意地一瞥，剛好與嚴瑢過來的視線對上。

他頓了一息，著門外那張芙蓉玉面，薄微啟：“……有。”

沈修妍心里似是被什麼揪了一下。

嚴瑢見門外那道影消失，才撤回視線，見眼前的姑娘垂眸無語，兩只小手卻將一張帕子得死死。

他忽而又想起他丟失的那張素帕。

云苓說洗凈了晾在廂房花窗前，他也確曾見它干干凈凈搭在那兒，可才過了一個晚上便不見了。他以為是云苓收起來了，問了說沒有。云苓問他，這帕子于公子可是十分重要？他對著那副異樣神，又不好承認，只淡淡道，也不是什麼要之，隨口問問。

他又以為是被夜風吹跑了，沒人時自己圍著院子找了一圈又一圈，也沒找見。之后佇立在院中失笑自嘲，他自小被教育得克己復禮，若人知曉，世子為一張人帕子如此失態，怕是要笑話死他。

沈修妍默了片刻，理智回籠，覺著袁月仙那等仙姿玉骨的人，他都不心，還能有誰秀出其右，讓他為其守？他那句“有”，興許只是死心。

抬眸，忍不住道：“不知是哪府姑娘，有幸嚴大人的心？”

嚴瑢回神道：“請恕不便相告。”

“……是我冒昧了。貴妃娘娘因出價一事難免生氣，不過大人放心，娘娘那頭我自會去解釋，不會讓大人為難。”

“如此便多謝沈小姐了！”

嚴瑢匆匆結束了茶局，追出萬樽樓，剛好瞧見梅爻要登上馬車，他鼓了鼓氣，正想上前招呼一聲，便聽后喚他：“大哥！”

回頭，嚴彧正邁著悠閑步子從萬樽樓出來。

那廂梅爻的影已然消失在馬車里。

嚴瑢心下嘆了口氣。

嚴彧踱至跟前，漫不經心笑道：“今日并非休沐，大哥怎的不在寺，倒有閑來此？”

嚴瑢無聲笑笑：“我難得開個小差，便你撞見。”又見嚴瑢后，裴天澤及幾位京中貴緩步而來，是要署新貴，一瞬間竟對這位二弟生出些陌生來，可也只是一閃而過，便道，“二弟這是約了人？”

說話間一行五六人已至跟前，嚴彧笑道：“今日是裴大人請客，往日里他可沒掏我荷包，今日我可是逮著機會要狠宰幾刀！”

相互見禮后裴天澤憨笑道：“幾刀還是扛得住的，大爺也來吧！”

嚴瑢道：“我今日還有公務，實在不湊巧，我那幾刀便由二弟代砍了吧！”言必告辭往大理寺而去。

天澤招呼道：“走，咱們去吃！”

嚴彧道：“你們先進去，我稍后便到！”

梅爻一行離開萬樽樓，梅六去巡鋪，梅閶帶人去接洽采辦今夏府中要，只舞駕車送主子回府。

馬車才行不遠，突然便停了，車廂的梅爻還未及問明原因，便聽舞帶著幾分尷尬道：“小姐，屬下急，憋不住了，您且稍等片刻容我方便一下？”

聽著還急。

梅爻道：“速去速回！”

“好嘞！”

車轅一輕，想是舞已跳下了車。梅爻好笑，大街上呢，這個舞事還真多！

可臉上的笑還沒散，便覺車猛地又一沉，下一刻車簾便被挑開了，一道靛藍影跳了上來，一驚，尚未看清是誰，來人已勾住纖腰親上來！

這個氣息太悉了，除了那個兇野豎子，也沒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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