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游嬉歡宴有章法,我最不喜耍,要拿的起放得下,贏得爽輸得服,才不失為風流俊杰！”

梅爻聽著這一二三,雖著點市莽氣，倒也不失率真。

投壺熱,是梅爻自小玩大的把戲,瞄著眾人低調地拿了個第三。待到覆，又憑著敏銳的覺識，專撿旁人猜不出的“撞對”了幾個。接下來又玩藏鉤、六博，是尋常游戲,幾下來灑了些錢，酒倒是沒喝太多。

可接下來的擊鼓傳花便有些尷尬，今日來的多是李姌近，不用想也知他們必是卯著勁兒來磋磨。除盧家兄妹和虞晚擊鼓時朝放了些水，那花接二連三停在手上。彈了琴、吹了笛、跳了舞，雖舞樂卓然，滿堂喝彩，可再這麼下去，便覺自己與歌姬無異了。

再次拿到花，梅爻怎麼都不下場了，反正開屏也開夠了，要認罰，覺得幾杯酒下肚還是能扛的。

婢子給斟滿酒，紅著臉看了一圈眾人，視線只在李牧臉上多留了片刻，之后便一飲而盡。

“郡主豪氣！”

“郡主海量！”

一聲聲夸贊下，梅爻只想罵人。紅著臉佯出幾分醉態，祈饒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善酒力，再喝下去怕要失儀掃興了！”

李牧拽拽妹妹袖：“嫋嫋算了，玩會兒別的！”

“那可不行！”

李姌瞪了哥哥一眼，讓婢子端來酒，斟滿，舉到梅爻跟前道：“我有言在先，你可不許耍賴哦，一共三杯，你只喝了一杯，剩下兩杯，我親自喂你如何？”

說著將酒杯送到梅爻邊，只待張口灌下。

一旁眾多的公子貴，歌姬小倌，全都看著笑著，哄著勸著，若不喝，莫說過不去這一關，也實在顯得掉價。

風秀在旁急得帕子都絞了繩，卻又不便上前幫忙，急的干跺腳。

酒杯懟上了梅爻檀口，往后仰了仰頭，一張小臉又紅又窘，眼神已帶些迷離，瞧著竟有幾分可憐。盧家兄妹有心幫襯，剛一開口便被李姌怪氣地堵了回去，鐵了心要灌人，一時竟無人敢勸。

“嫋嫋，我替喝！”

李牧湊近，高大姿將坐榻上的梅爻遮進了影子里。他俯去接酒杯，豈料李姌手一躲，幾滴酒灑出來，濺到了梅爻臉上，李牧胳膊也懸在了半空。

李姌朝周圍笑道：“你們可曾見過我大哥為哪個子出頭？”

周圍七八舌，嘻嘻哈哈，都知李校尉鐵骨錚錚，心在功業，哪有心思理會姑娘的事，今日倒都瞧了個新鮮。

李姌直起，好整以暇地看著而出、想要英雄救的哥哥，竟忽的改了計劃。

瞥見大哥微微泛紅的耳尖，倏地一笑，頗覺有趣。

全家只大哥一本正經，整日里風風火火要建功立業，搞得好似有神命在，越發襯得荒誕不經。若這樣一好苗子也會做些出格事，倒不知那恨鐵不鋼的爹，在面對金鋼也會銹時，作何反應？

示意周遭安靜，乖巧笑道：“大哥要替人喝酒，有何說法？”

李牧沉聲道：“是我帶來的，既不勝酒力，我代勞幾杯算得什麼？”

“哦，既如此，那大哥請吧，喝完這杯，可還有一杯！”

李牧接過酒杯，懸在口邊頓了頓，之后一飲而盡。李姌又斟滿一杯，看著大哥兩杯下肚才算作罷，招呼著眾人繼續玩樂。

梅爻眼見這兩兄妹也打司，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兩幅心腸，竟好似不是一個爹教的！

瞅著一時再無人擾，朝李牧道了謝，兀自出去甲板上氣。

艙里喧囂吵鬧之聲蓋過了竹，風秀道：“這種烏烏瘴瘴之宴席，有何好赴的，小姐何苦委屈自己？”

“是委屈的。”

梅爻著滿船燈火，喃喃道：“大哥在世時，世人都說他溫潤如玉，君子端方，萬事從容有度。可梅六跟我說，大哥心里那弦至死都未松懈過。京中漩渦重重，忠正的要結，險的要提防，端直的好親近，浮浪的也得應付。我自知不如大哥圓融，可既來了，不妨接一二，總吊在那一顆樹上，才冒失。”

風秀聽著這話，總覺自家小姐跟以前不大一樣，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同。

吹了會風，艙里出來兩個小婢子，對梅爻施禮道：“新游戲開始了，貴人請郡主回艙換服！”又對風秀道，“這位姐姐可隨奴婢去為郡主選備些吃食。”

風秀并未給小姐預備多余的，詫異道：“玩游戲還要換服？餐食也要自己選？”

婢子道：“服是一早備好的，僅為助興，選餐是為更合貴人口味，這是昭華郡主定的章程，奴婢們循章辦事。郡主請！”

梅爻角輕輕一挑，朝風秀道：“瞧見沒，遇見會玩的了。”

艙李牧此時已很不對勁兒。

這并非李姌頭回給他下藥，卻是最猛的一次。

上一次，是他撞見和母親豢養的戲子。

李姌當時周散著難以名狀的靡，眼如，啞著聲音哄他：“哥哥，你試試，只一次，你會喜歡的。”

那樣子讓他覺得，并非是被抓住把柄后想拉他下水，是真的想同他這個哥哥“分”快樂。

那次的藥效他咬著牙扛過去，之后便常駐營中，非有要事再不回府。

而今他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卻再難挨得過那如洪水猛般洶涌的念。

他又慶幸這酒是了他的口，若是喂到文山郡主里，那才要出大事！

趁著眾人歡鬧更的功夫，李牧獨自上了三層，那里有間供人休憩的茶室，因無甚娛樂，是以沒人上去。

他進屋后先是掃了一圈，房間不大，靠墻一張茶席上擺了茶，旁邊是幾個墩，再一旁有只半椅高的屏，湊雅趣兒行，卻擋不住人。

整個房間無遮無攔，一眼看全。

他此刻已忍得背冒汗，雙目猩紅。藥中加了五石散，藥效來得比一般藥兇猛迅疾，此等大燥之，灼得他渾似點了火藥桶，熱意上沖腦門，下決閘口，再輕薄的布縷在上也了錮，他只想褪盡衫，放肆發泄。

好在此時船上之人只顧歡樂，無人顧及到他，他迅速關好門窗，尋了個角落，三兩下解開襟袍，只求速戰速決。

外間那小婢子引著梅爻拾階而上，上了三層的樓梯，行至門口，恭敬道：“此間無人打擾，郡主尊貴，便于此更罷。請進屋稍歇，奴婢這便去取衫來。”

畫舫的房間其實不甚隔音，但因著外間持續喧囂，李牧又很投，有人行至門口也未察覺。

他此刻外袍落地，中半褪，額角已被得汗津津，面頰、耳廓已紅，靠墻閉眼，深不已，手上魯，似不怕疼一

般。

偏這時，房間門吱呀一聲輕響，沉迷中的男人猛地一驚，抓起袍抬手一揚，打熄了燈盞，房間立時陷了黑暗。

一驚之下他也再難抵擋，驟然失守悶哼出聲。

梅爻未料到房里有人，突然滅燈嚇了一跳，跟著便聽到黑暗中那一道似愉悅又抑的聲音。

已識，這聲音再悉不過。

一時怔住，反應過來想出去，可一轉便聽樓梯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竟不只一人，心下一凜，也未免太巧了！

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聲，繼而便聽窗戶開合，“噗通”一聲，似有什麼落水中。

松了口氣，緩緩回。眼睛已適應了窗外散進來的幽，扶起燈盞，尋著火點亮，見房間里并無任何凌痕跡。

事起突然，雖未瞧見不堪，但能確認這里之前只有一個男子在，自。他手敏捷熄滅了燈火，之后又跳窗落水，避免了雙方見面尷尬。

雖已春，夜里河水仍是冰涼，倒是能消火。

正想著，那外間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門突然被推開，李姌帶著幾個衫風的男子闖了進來，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躲在這里？”

梅爻不聲地看著四下張，李牧不在，臉上那得意漸失，仍勉強笑道：“妹妹可見了我大哥？有人瞧見他進來了！”

梅爻因昭華一聲“妹妹”，笑出了聲，笑完了，便只不聲地看著。

這個瘋批郡主，腦子不好使，膽子卻很大。

李姌被看得再難裝下去，臉一沉道：“問你話呢，我大哥明明來了這里，他去哪兒了？你們做了什麼！”

梅爻被氣笑：“給我潑臟水也便罷了，怎麼連你親大哥也不放過？他要被你害死了！”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梅爻冷笑，“難道不是你給他下藥？”

李姌干脆也不裝了，嗤笑道：“又不是我他喝的，他愿意替你遭罪，我樂得人之！反倒是你，沒幫幫他？”

對這等骨之語，梅爻心里著一團火，忍著又道：“你大哥為人可比你強多了！我倒想問問，若我喝了那酒，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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