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個人

賀徵朝料想過會如何否認, 如何曲意逢迎，千百種的應對方式, 唯獨沒想過真會坦誠應下，還對他撒。

他開始思量這其中有幾分真實意，但他忽然發覺，計較這些毫無意義。當下願意演，怎麽演，只要演給他看的戲是人的，即便為假象也無所謂。

沒能到場參與大學本科生涯唯一的畢業典禮, 確實為一大憾事，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他理, 他不得不去做。即便憾, 溫知禾比之賀家的孩；畢業典禮比之未婚先孕, 孰輕孰重，賀徵朝還是分得清的。

前者好哄, 給些碎金甜頭即可，後者若是不管不顧任其墮落，只會後患無窮。

誠然，這段時間他確實是有些在意，但很憾，他并不能為此遷就。

不待他回應, 話筒裏的聲又了一個音節：“你給我送花，送蛋糕, 我確實好些了……”

“但你主承諾過的事不兌現，我會很難過的。”溫知禾吸了吸鼻子。

這番服的話稚又真切, 賀徵朝停了一息，忽而輕輕笑嘆：“嗯。”

“下次不會讓你難過。”

——又是一句承諾。

溫知禾啞言, 有點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已經足夠坦誠了，可他卻好像不甚在乎，輕拿輕放。

“這次零花錢再上調10%，作為補償如何？”

50%的上調額度，每月進賬一百五十萬，這的確是個極其心的補償條件，換做從前，溫知禾是會心滿意足。

但現在對金錢似乎逐漸敏，尤其是對從未擺在面前的一串冰冷數字。這太何不食糜了，分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溫知禾深吸口氣，決定掛斷這通七八糟的電話。

“好。”

“我知道了。”

掛得幹脆，并未提前請示，和平日給人的反應不太一樣。

賀徵朝看了會兒手機屏幕，按了按眉心，沒多在意，轉而給助理打去電話，淡聲吩咐：“下飛機以後，安排最好的醫生，盡快。”

掛了電話，賀徵朝站在門口，通過豎窗看了眼裏屋的況，漆黑如墨的雙眼平靜得仿若深海。

-

在私人醫院調養的這兩天，賀寶嘉除了吃吃喝喝做日常檢，就是擺弄花草，心還算不錯。

見杜野的這天，滿懷期待，卻沒想過他是真來割席的。

賀寶嘉自是清楚有大哥在施——可大哥也沒有瞞，只是稍稍出指裏的一點利益，對杜野進行一場不算太困難的測驗。

同意了這場測驗，即便深知人是經不起考驗的，可杜野完全不加掩飾，竹筒倒豆子似的就是對劈頭蓋臉的訓斥，說是不是不在乎他的前程了，說是不是要毀掉他的工作……

賀寶嘉承認，就是賤骨頭，腦，不見棺材不掉淚。人一旦開始倔，哪裏是被罵一頓就能清醒的？不然怎麽還會瞞懷孕直至五個月大都不肯打。

真正讓頓悟的，是懷孕過後的各類抑制不住的生理反應，是護士醫生向科普的每一件産後後癥。

賀寶嘉確實沒那麽護自己，可也惶恐不安。

大哥向下達了最後一天的通牒，倘若再不乖乖聽話，可能連賀家的幫助都會失去。

賀寶嘉只能剖肝泣，咬著牙點頭同意，隔天賀徵朝便派車送行，而他也全程陪護。

四平八穩的轎車上，賀寶嘉抑制不住地想嘔吐，嘔吐袋已經用掉了兩張，再用第三張的時候，虛弱地擡起頭，就見賀徵朝闔眼養神，開了半邊窗。

賀寶嘉來不及咂表示不滿，胃口的翻江倒海便迫使沒忍住：“嘔……”

賀徵朝深深地下一息，偏過頭，再將車窗開得更大。

私人飛機的座位寬敞開闊，登機之後，賀寶嘉就被安排在單獨的隔間。

如此被百分百地隔離，賀寶嘉即使再不敏也能覺到，來自親哥濃厚的嫌棄。

絕又無助地想，大概是真的自作自，懷了個噩夢存心讓自己不好，倘若那個人，對保留有一一毫的，或許還會義無反顧地力抵抗到最後一秒，直至孩子呱呱落地。

到那個時候，會給它最好最好的……可現在必須和它說再見了。

捱到深夜，賀寶嘉抑的緒占上風，為讓這個小孕婦心別太糟糕，以免影響手，賀徵朝不得已放下手頭的工作，和共進晚餐，談談心。

即便已經二十幾歲，還懷有孕，這個孩仍然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懇請他一定要和嫂嫂——也就是溫知禾，生下一個可的小baby，讓聊以藉。

原諒他的智商和邏輯沒那麽下沉，跟不上這孩的腦回路，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麽個聊以藉法。

事實上，他從前沒考慮過的事，確實在這段時間深賀寶嘉的影響。

一段親關系，如若沒有足夠牢固的紐扣，實在不堪一擊，可孩子又怎麽會是這枚紐扣？賀寶嘉與杜野，寧棠賀承則……都是不堪又可笑的案例。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在一段不算冗長的睡眠裏，賀徵朝竟真的夢見，自己和溫知禾有一個可又漂亮的小兒。

在蘇醒之前，一切的不合邏輯，總會被怪誕的沉浸所掩飾，就比如夢裏他已經頭發花白，溫知禾卻還是鮮豔年輕；就比如兒一天天長大，人以後完全是溫知禾的模樣；

意識從荒誕的夢裏離，心底還有片刻的悵然若失，賀徵朝按了按太xue，忽地輕哂了下。

夢境完全不人控制，無論好或壞，賀徵朝不喜歡失控的覺，所以總是厭煩做夢。

遑論做這種可笑又荒誕的夢。

-

整整兩天，溫知禾都沒有收到賀徵朝的任何指令，在快要下鄉正式進拍攝階段，的力史無前例地增大，幾乎每晚都睡不著覺。

偶爾會起一點取悅自己的念頭，好讓自己睡個好覺，但慾在第一次、第二次的自給自足下，還能得以攀高，抵達頂峰，第三次第四次似乎就失了效果。

同理，自我拍打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只有疼痛，沒有辛辣的駃。

溫知禾上網搜索了才了解到，和賀徵朝的相模式是什麽，在這段關系裏，只是想要得到他的關注、管制與教訓，與無關，絕對是這樣。

溫知禾給自己做足了思想規範，但每到夜裏，都有那麽一些些的難過。

第三次的失眠，熬到白天才有了困意，正準備睡個白日覺，一通電話卻將驚醒。

是來自賀徵朝邊的特助的電話，他稱賀老板于某個馬場的某個馬廄裏，為挑選了一只漂亮又優質的純馬——當做前段時間承諾過的禮。

能有禮，溫知禾自然是開心的，但實話實說，真的不懂馬，也不會騎馬，更對此不是很興趣。

包括他說會教的高爾夫、冰球；會帶驗的音樂會、品酒會，圍棋學習等等……這些乍一聽令人新奇又無不向往，可這些都是上流社會的人才會做的事，對的未來有什麽好和加？

也許經過一年半的斂財，也許電影意外功，能升遷躋到從前靠自己努力一輩子也無法達到的階層，可這不代表一生都能松弛地紅酒配酪，騎馬踏草原，挎著當季最新款的包包，被人豔羨地稱呼一聲“賀太太”。

但還是去 了。

賀徵朝的指令沒法違抗，何況確實是有些……想見他。

搭車抵達馬場，見到馴馬師、私教老師，溫知禾才發覺這也是一場騙局。

畢業典禮他沒來，赴應酬不帶，所謂教騎馬也只是隨便丟給一個私教。

他難不……真的外面有人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溫知禾趕忙掬起一捧水撲到臉上，讓清水洗淨這七八糟的想法。

著鏡子裏水漣漣的自己，溫知禾認真又篤定：

第一，我不喜歡賀徵朝，我圖的是錢。

第二，不要設想沒發生的事，也不要關心和自己沒關系的事。

第三，事已至此先吧。

勇敢的人先人生——這句話在先前，溫知禾分外討厭。因為認為，只有有錢人才人生，勇敢的人屁都沒有。

可現在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勇敢了，畢竟在賀徵朝邊臥薪嘗膽365天，可不是普通人做得來的事。

回到馬場，在私教老師的悉心教導下，溫知禾學會獨自騎乘一段距離了，親驗之後，才逐漸找到一些樂趣。

但快樂分泌的多胺并沒有維持多久，溫知禾腦海裏又蹦出幾個不適時的擔憂，如果有天離婚了，那豈不是要自己業費水電費；這匹馬以後要怎麽安置……

回程到私教老師那裏，溫知禾看到手裏攥的皮鞭，套繩，目有一瞬停滯。

“做的不錯，進步很大。”老師沖微笑，和善得就像對待小孩子一樣。

溫知禾到底是年人，被這麽誇還是害臊的，點了點頭，禮貌又客氣地應答：“謝謝，是你教得好，有耐心。”

夏日炎炎，在場外騎馬免不了出一汗。

溫知禾本打算就地洗漱後就回家，但剛換好服，卻有侍者向請示，有位姓白的夫人，邀請去頂樓聚餐。

溫知禾并不認識什麽姓白的人，但既然能在這裏聚餐，又邀請，應該是先前打過照面，見過幾次的。

獨自社的經驗，溫知禾不是沒有，只不過那僅限于工作層面，直至現在，都很主探名媛圈、貴婦圈，因為那些不屬于的活範圍，唯獨賀徵朝帶應酬的時候，會裝模作樣地配合好。

現在還是賀徵朝的太太，于于理，就算不留下來吃飯，都得見上一面。

“麻煩你帶個路吧。”溫知禾向禮賓說。

禮賓帶搭乘電梯，抵達頂端的餐廳，這裏沒有單獨包間，頂層只有靠窗位置坐人，像是包攬了一整層。

馬場是座高端俱樂部，非會員制的人進不來，經過篩選的會員非富即貴，為服務這些人，俱樂部除馬場外還設有多功能休息區域，完全是五星級酒店的待遇，馬場更像附贈設施。

圍坐在餐桌前有五六個人，清一穿著大牌的，旁邊都坐著小孩子，看起來大多是帶孩子來學馬的寶媽。

溫知禾剛來，圍坐的幾人紛紛向拋來注目，其中一個抱著兔子玩偶的孩，一蹦一跳過來和打招呼：“溫阿姨好。”

“阿姨好。”

溫知禾走近餐桌，其他小孩也流過來禮貌招呼。

兔子玩偶孩撲到主座的人上，溫知禾打量的面容，腦海裏慢慢對上號，是餐飲業著名品牌公司創始人的妻子，那位邀請的白小姐。

“剛才在樓底下就看見你了，沒想到還真是你，知禾，一個人？”白小姐微微一笑，讓人在住位側邊的空座布了新的餐。

“嗯，就來上兩節驗課放松放松。”溫知禾盛難卻，點頭應是，剛坐下來，侍者便端上一道還沒掌大的開胃前菜，挖了一勺魚子醬撒在上面。

見狀，不得已擺手示意：“抱歉，我不吃海鮮。”

“吃不了海鮮？”白小姐意外，立馬讓人撤下，詢問還有什麽忌口，張羅著侍者上菜，讓別太拘謹。

其他人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閑聊，除了話題有些微妙的生，氣氛還算融洽。

幾人聊了各自丈夫的工作，淺薄且沒太深，主要談論的還是孩子的事，誰家小誰彈鋼琴不錯，在音樂會嶄頭角；某某家小孩頭腦很好，已經被送去專門的數化生競賽培訓班；

溫知禾沒怎麽筷，本就不是來吃飯的，而是被迫卷一場貴婦社。已婚已育果然與單人士有著很很厚的壁壘，單名媛圈聊的都是些比較青春活泛、個人主義的話題，而這些貴婦則更注重家庭孩子。

溫知禾不進，但這些人有眼，既然拉著來了，就沒理由把撇在話題外，紛紛攥著八卦心，問什麽時候和賀老板要個孩子，想要幾胎，家裏沒催嗎雲雲。

問題紛至沓來，還都是些限制級的，這些人上矜持，話題本沒離開字，溫知禾忍著不嗆，心倍煎熬，只能掛著職業假笑。

有人提議要去做按放松筋骨，溫知禾就找借口先離席，這場不得已的社。

白小姐只做憾，說下次有機會希可以再見，并沒有過多挽留。

溫知禾也是想直接離開俱樂部的，但不知剛才是吃了什麽忌口，脖頸得不行，胃裏翻江倒海，湧上一頭暈目眩的覺。

去廁所隔間吐了會兒，溫知禾才勉力坐在馬桶上緩神，剛要推門離開，卻聽見門外幾道低低淺淺的聲。

“欸，你覺得剛來的那位怎麽樣？”

“妝都沒化，年輕是年輕的，但我覺得腦子不太靈。”

“不靈還能嫁進賀家？不玩兒麽。”那道偏江南口音的人輕哂。

“年輕唄，男的都喜歡年輕姑娘，不過也確實好看，比我見的幾個小明星都好看。”

“這倒也是。”

溫知禾推門的手松了松，確認并肯定，談話的這倆人是剛才飯桌上認識的，而且說的還是。廁所果然是八卦高發地，什麽都能聽見。

“不過啊，以侍人能得幾時好，要是不抓生個孩子，這皇位都得讓別人繼承了。”

另一人“嘖”了一聲：“不是聽說這賀總前段時間和一個明星走的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