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药香氤氲的屋内，萧珩刚为沈知楠系好最后一带。低头绞着袖口的流苏，耳尖的红晕还未褪尽，萧珩的指尖尚残留着腰间肤的温热。窗外蝉鸣忽止，一阵凌厉的掌风骤然劈开木门。

"林清荷怎么还有脸让儿找上门！"

碎木飞溅间，萧珩旋将沈知楠护在后，被掌风扫落案上药盏。褐的药在青砖地上蜿蜒蛇形，映出来人扭曲的面容——灰袍男子眼尾的刀疤随着冷笑狰狞跳动，目如淬毒的银针般扎向床榻。

屋外不远的沈知宴一步门槛，靴子碾过满地狼藉："阁下有事冲我来。"他声音比平日低沉三分，后跟着萧景和楚明澜。

"冲你？"灰袍人看着沈知宴冷声道："你还不配！"

"四师弟。"温润如玉的嗓音破开剑拔弩张的气氛。江云松缓步而来，雪白药囊上沾着新鲜泥渍，似是刚从药田赶来。后跟着二师叔周铭，他目扫过沈知楠苍白的脸，袖中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灰袍人独眼鸷，冷冷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停在江云松脸上，声音嘶哑如刀刮铁锈："大师兄，你忘了师傅代的药王谷不接待权贵的话了？"

江云松神平静，目却深如寒潭："我没有忘记师傅的代。"

灰袍人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沈知宴一行人："那他们又作何解释？"

屋内气氛骤然凝滞。

江云松看着灰袍人，缓缓叹了口气："他们是六师妹的儿，四师弟，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六师妹？"灰袍人嗓音骤然拔高，独眼充，狰狞可怖，"我没有那样的师妹！"

二师叔周铭上前一步，看着他冷肃的眉眼："四师弟，当年的事谁都不愿发生，但六师妹的婚事是师傅同意的。你想让师傅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得安息吗？"

灰袍人浑一震，像是被中了痛，眼底翻涌着扭曲的恨意。他死死盯着沈知宴和沈知楠。

最终，他狠狠甩袖，转大步离去，空的袖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江云松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才转向沈知宴，声音低沉："明日，你们便离开吧。"

说完，他也转离去，背影在阳中渐渐模糊。

屋内一时寂静。

楚明澜走到周铭旁，轻声问道："铭姨，那位是……？"

周铭叹了口气，目复杂："那是我四师弟，是五师弟的哥哥。十年前五师弟在北燕被害后，四师弟便一直没有走出来。后来六师妹又和……"

顿了顿，看了眼沈知宴和沈知楠，终究没有说完，只是低声道："因为五师弟的死，四师弟对权贵恨之骨，如今见到你们，难免会有些激动。"

说着，从药囊里取出一瓶丹药，递给楚明澜："这里是我炼制的解毒丸，虽不能解百毒，但大部分毒都是可解的，不能解的毒也可压制，至能给你们争取时间。"

楚明澜接过药瓶，郑重道："谢谢铭姨。"

周铭摆了摆手，转离去。

屋内，沈知宴沉默地攥紧拳头，沈知楠则低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挲着母亲给的玉牌。

萧珩站在旁，目沉沉地向门外渐暗的天，眼底暗流涌动。

——明日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夜浸药王谷时，木屋前的石阶已被挤得满满当当。阿团第一个窜到沈知楠榻前，把鼓鼓囊囊的七彩药囊往怀里一塞："这里头有三十六种药！"年掰着手指如数家珍，"青瓷瓶的祛疤，白玉瓶的安神，红玛瑙瓶的......"

沈知楠捧着沉甸甸的药囊，指尖抚过上面歪歪扭扭写的"楠"字。

萧珩靠在门框边看着这一幕，角几不可察地松了松。阿团突然泥鳅似的钻过来，神兮兮地出几个小瓶："珩大哥，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

白釉瓶被郑重放在掌心："雪参丸改良了三回，气虚最合用"

天青瓷瓶递来时，年挤眉弄眼："养霜里加了新得的草药，保准楠姐姐变得更漂亮。"

"还有这个......"阿团突然扭起来，掏出个瓷小罐，"那什么......闺房之乐......"

萧珩开始还认真听着阿团代的各种瓶子的功效，听到最后阿团的话，一愣，反应过来脸一黑。

"找打？"萧珩声音比寒潭还冷。

年却嬉皮笑脸地开他前襟，把小罐塞进去："楠姐姐子弱，这个能......"后半句变气音，"......不伤本。"

话音未落，萧珩将手上所有的药一把塞进怀里，转离这个口无遮拦的年远远的。阿团着下嘟囔："过河拆桥......"却见那人脚步一顿，背对着抛来块令牌——晋王府的令牌在月下泛着乌金泽。

晨雾未散时，药王谷的石碑前已立满了人影。子承抱臂谷口，晨打湿了他半幅袖。

"送到这儿便好。"萧景郑重抱拳，玄大氅扫过地上未干的水，"药王谷的恩，萧景此生不忘。"

子承摆摆手，腕间银铃叮咚作响："客套话免了。"他指尖点了点，"管住这张就。"

沈知楠回头了眼云雾深的木屋。阿团的影在山道上蹦跳着挥手，怀里抱着的药筐里，几株雪莲随动作摇晃出晶莹的弧度。

"走吧。"萧珩突然出声，玄铁剑鞘无意间了的手腕——正是昨日涂过药的那。

子承突然吹了声短哨。林间蹿出几头鹿，亲昵地蹭着众人角。"让小家伙们送你们出迷阵。"他笑着拍拍鹿角，"可比你们来时闯的幻阵舒坦多了。"

当山鹿带着众人踏雾霭时，子承清亮的声音穿晨雾："保重——路上......."后半句被山风碎，唯见萧珩背对着挥了挥手，玄袖翻飞如鹰翼。

晨雾在山林间流转，众人回首去，药王谷的廓早已隐没在云霭深，唯有领路鹿角上铃铛声渐行渐远。林间突然掠过数道黑影，暗卫们如归巢的夜枭般跪伏在落叶间。

"主子，太子殿下。"为首的暗卫抬头，衫上还沾着夜。

萧景微微颔首，玄大氅扫过沾的蕨草："先回州衙。"他余扫过沈知宴紧绷的侧脸，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暗卫们牵来的马匹鬃泛着水，显然刚被心刷洗过，

山道转弯，沈知宴刚向妹妹出手，眼前突然掠过玄残影。萧珩单臂揽住沈知楠的腰肢，轻松将人带上自己的马。

"萧珩！"沈知宴指节得发白，袍袖口的云纹绷出凌厉褶皱。

萧珩缰绳一抖，马儿人立而起时，沈知楠后背紧贴在他膛。

"驾！"

马鞭破空声里，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沈知宴眼睁睁看着妹妹的青丝与那人袖纠缠流云般的弧线，气得一掌拍在树干上。惊飞的雀鸟中，传来萧景慢悠悠的劝解："沈大人，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林间小道上，沈知楠耳尖的红晕比朝霞更艳，萧珩握着缰绳，却小心控着力道不勒疼。

州衙的朱漆大门在晨中泛着暗红泽，萧珩下的马默契地放缓蹄声。马背上，沈知楠能清晰到后人刻意控制的呼吸频率——他收着劲道让靠得舒适，却又在拐角不着痕迹地用臂弯为挡开横斜的枝桠。

缰绳始终松松挽在他左手，空出的右手虚护在腰侧

过水洼时，马匹突然横移半步——是他用风震开了溅起的泥点

"大人！"衙役的呼喊打破静谧。沈知宴利落翻下马，袍下摆却在转时猛地僵住——萧珩正单手托着妹妹腰肢将人抱下马，那截素白腰带在他玄护腕间勒出暧昧的褶皱。

"......去备茶。"沈知宴从牙里挤出命令。过门槛时，他故意重重踩过青砖隙，震得廊下铜铃嗡嗡作响。

楚明澜倚在萧景肩头轻笑："沈大人这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晨雾散尽的庭院里，只剩萧珩大氅扫过石阶的沙沙声

沈知楠摆沾着的药草香，与萧珩襟上的松木香纠缠不清

阳中的州衙朱门依旧，可檐下灯笼的晕里再不见当日凝重的影子。

沈知楠站在厢房前微微恍惚。月前还在这为能不能进药王谷而忧心，如今却是一的轻松。

洗漱整理一番，沈知楠打开厢房的门，"嫂嫂？"沈知楠讶然着月门前的楚明澜。难得着了胭脂劲装，发间玉簪随走动映出流霞般的。

"天正好，我们出去逛逛？"楚明澜笑着走过来拉起的手。

“好。”沈知楠看着楚明澜脸上的笑意，轻轻点头应下。

们影刚消失在长街转角，萧珩便踏了空寂的院落。四下看看了，没有见到沈知楠的影，皱了皱，问隐在暗的暗卫：“王妃去哪了。”暗的暗卫闪出来恭敬道：“刚才太子妃过来带着王妃出去逛街了，陈锋已带人在暗跟着了。”

萧珩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走出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