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的温泉池畔，萧珩的目如鹰隼般锁住那道伏在石台上的影——

沈知楠半浸在温泉中，月白纱被水浸，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青丝如瀑散落，几缕湿发黏在酡红的颊边，被酒气蒸得嫣红，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灼人眼目。

手边漂浮的酒壶随水波晃动，俨然已空了大半。

萧珩眸骤沉，指节得咔咔作响——

楚明澜竟敢让饮酒？！

正上前，却见石台上的人儿忽然动了。

沈知楠迷蒙地抬起头，长睫沾着水汽轻颤，像只湿漉漉的蝶。无意识地轻唤了声："嫂嫂？"嗓音软得不像话，与平日清冷的语调截然不同。

指尖按上太阳时，轻轻晃了晃脑袋，这一动便失了平衡。温泉水波漾，脚下一，整个人往池中栽去——

"哗啦！"

玄影如疾风掠过，萧珩再顾不得什么礼数，纵跃池中，一把扣住的腰肢。温泉水瞬间浸他的袍，滚烫的温度从相贴的肤一路灼到心口。

沈知楠茫然抬头，醉眼朦胧中对上他幽深的眸。

"谢......谢谢。"忽然绽开一个甜软的笑，酒窝浅浅，"你是个好人呢。"

萧珩一愣，记忆里好像也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低头看着怀中醉眼朦胧的子，雾气氤氲间，湿漉漉的眉眼竟与记忆里那个小不点渐渐重合......

那个小不点拉着他的手也说过同样的话："小哥哥，你是个好人。"

温泉水汽模糊了视线，萧珩结剧烈滚动。当年那个小不点的面容早已模糊，可此刻怀中人笑起来时的酒窝，竟与记忆中的弧度分毫不差。

"沈......"他嗓音沙哑得不样子，"你小时候，可曾参加过元和七年的中秋宫宴？"

沈知楠迷茫地眨着眼，醉意朦胧中只觉得这个怀抱莫名安心，无意识地往他口蹭了蹭："嗯......阿娘做的荷包......被雷吓丢了......"

破碎的话语如最后一记重锤——

就是！

萧珩手臂猛地收紧，袍在水中开深沉的涟漪，怀中人儿不适地轻哼一声。

沈知楠湿的青丝散落在他臂弯，像一匹浸了月的绸缎，几缕发丝黏在酡红的脸颊上，蜿蜒如墨痕。温泉水汽将睫染得湿漉漉的，眸中氤氲着醉意，迷蒙得仿佛盛满星河。

而的——

被酒与热气蒸腾得殷红滴，微微张合间出一点洁白的齿贝，像初绽的芍药引蜂蝶采撷。

萧珩的手臂绷得发疼，怀中人湿的衫紧贴着他的膛，隔着薄薄的料，他能清晰地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水珠从发梢滚落，过锁骨，最终隐襟深——那轨迹烫得他结滚动，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别动。"

他嗓音嘶哑，脱下外袍将裹紧时，指尖刻意避开了的肤。可沈知楠却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被酒气蒸得嫣红的无意识地过他颈侧——

轰！

一燥热直冲小腹，萧珩猛地闭了闭眼，几乎是狼狈地加快了脚步。

厢房里烛火摇曳，他替换的手指克制到发抖。

沈知楠乖顺地任他摆布，醉眼朦胧地着他，忽然手抚上他的脸。温软的掌心贴着他紧绷的颌线，带着梨花酿的甜香。

"你好像王爷啊......"傻笑着，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

萧珩呼吸一滞。

这句醉话像把刀，缓慢地割开他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他捉住收回的手，轻轻贴在自己发烫的颊边，终于问出那个日夜折磨他的问题——

"沈知楠......"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喜欢我吗？"

沈知楠只是茫然地歪了歪头，青丝从肩头落，出一截还泛着水的颈子。

萧珩低笑一声，拇指挲着手，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楠儿......"

这个藏在心底千万次的称呼终于脱口而出。他俯靠近耳畔，灼热的呼吸染红了耳尖：

"我喜欢你。"

"想你也喜欢我。"

"想你......只对我这样笑。"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齿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完他便自嘲地笑了——

堂堂晋王，竟要趁醉酒才敢吐真心。

烛火摇曳的厢房里，萧珩凝视着眼前人乖巧的模样，间忽然发紧。

湿漉漉的青丝散在枕上，醉意朦胧的眸子映着烛，像两泓浸了的琥珀。这样毫无防备的沈知楠，让他心底某个暗的角落忽然窜起一团火——

想听唤自己的名。

不是疏离的"王爷"，而是那个藏在玉印底下的表字。

"知道我是谁吗？"他俯靠近，拇指无意识地挲泛红的脸颊。

沈知楠眨了眨眼，忽然绽开一个甜软的笑："你是王爷。"

"不对。"萧珩摇头，嗓音低哑得不样子，"不是王爷。"

"不是王爷......是什么？"困地歪了歪头，发间残留的温泉水珠滚落，洇湿了锦枕。

萧珩进眼底，一字一顿："我是琰之。"

"琰......之......"学得缓慢，舌尖轻抵齿关的模样天真又稚气，却让萧珩浑一震。

"对，琰之！"他几乎是急切地应道，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

"琰之......"又唤了一声，尾音带着醉意的绵软，像羽拂过他心尖。

萧珩忽然低笑出声，抚着脸颊的手至耳后，轻轻了那枚小巧的耳垂："也可以夫君。"

"夫君？"茫然重复。

"对，夫君。"

这一夜，他像个得了新玩的孩，哄着一遍遍唤着那些从未出口的亲称谓。每一声含糊的"琰之"都让他脊背发麻，每句懵懂的"夫君"都像烈酒灼过腔。

窗外更滴到三更时，他终于将睡的拥怀中，下颌抵着发顶，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角——

原来独占一个人的滋味，比攻城略地更让人上瘾。

"啊！"

沈知楠刚睁眼就被眼前放大的脸蛋惊得轻呼一声，待看清是怡和后，哭笑不得地撑起子："怡和这是做什么？"

小公主趴在枕边，杏眼亮晶晶的："二嫂嫂梦到什么开心事了？连睡着都是笑着的。"说着还出食指了微扬的角。

笑着？

沈知楠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有吗？”指尖触及的肤竟有些发烫。昨夜零碎的记忆如浮掠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怡和喝酒的画面上。

"有的有的！不信你问二哥！"

怡和突然转指向屋内角落，沈知楠这才发现萧珩竟坐在窗边矮几旁。日过窗棂在他袍上投下斑驳影，他正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知楠心头莫名一颤，慌忙低头："王、王爷......"

这个称呼像盆冷水浇下。他面上却平静如常，只淡淡"嗯"了一声："该起回府了。"

沈知楠这才惊觉日影已斜，慌忙掀被下榻。锦被翻动间，一枚羊脂玉佩从枕下出——"琰之"二字在阳下泛着温润的。

怡和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咦？这不是二哥的......"

"翎儿。"萧珩突然起："去问问楚明澜何时启程。"

小公主撇撇往外跑，过沈知楠边时，却将玉佩塞进手心，眨眨眼小声道："这是二哥的贴玉佩......"

沈知楠收拾妥当后着那枚玉佩站在廊下，羊脂玉在掌心沁出温润的凉意，却又仿佛烫得指尖发颤。

——这竟是萧珩的贴之。

悄悄抬眸，向不远那道玄影。萧珩正背对着与侍卫代事宜，拔的肩背绷得笔直，好似在刻意回避什么。

"王爷......"

刚上前半步，声音还未落地，萧珩却突然转，大步流星地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只丢下一句："收拾妥当就回府吧。"

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皇，下摆扫过石阶，卷起几片零落的桂花。

沈知楠怔在原地，低头看着掌心玉佩。"琰之"二字在阳下泛着，边缘还有细微的磨损——分明是常年被人挲的痕迹。

他......不要了？

这个念头莫名让心口有些闷闷的。

马车微微摇晃，过纱帘的影在沈知楠低垂的眉眼间流转。无意识地挲着袖中的玉佩，指尖描摹着"琰之"二字的廓，眉头不自觉地轻蹙——

"二嫂嫂怎么皱着眉头，不舒服吗？"

怡和突然凑近的脸惊得指尖一颤，玉佩袖袋深。沈知楠慌忙摇头，却见小公主鼻尖微皱，狐疑地打量着泛红的耳尖。

"你还好意思问？"

楚明澜斜倚在软垫上，突然用扇骨敲了敲怡和的发髻。鎏金扇坠晃出一片碎，映得眼底狡黠更甚："昨夜是谁抱着酒壶不撒手？还非要缠着你二嫂嫂喝——"

"澜姐姐！"

怡和像只炸的猫儿般扑过去，小手死死捂住楚明澜的。绢纱袖落，出腕间几道红痕——昨夜醉酒磕在石阶上的证据。

楚明澜被捂着也不恼，反而挑眉看向沈知楠，眼里明晃晃写着：你看这小混蛋多心虚。

"现在知道怕了？"扯开怡和的手，故意扬高声音，"要是让你二哥知道——"

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怡和瞬间蔫了，在沈知楠边像只淋雨的鹌鹑。沈知楠不由失笑，手抚了抚歪斜的珠花："没事的，王爷不会生气。"

——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

怡和仰起脸，杏眼里盛满将信将疑："真的吗？"

沈知楠余瞥见车窗外那道若即若离的玄影，间微微发紧。

"真的。"终究还是轻轻点头，顺手替怡和理了理领，"王爷其实......"

话到边却卡了壳。

楚明澜的扇面突然"唰"地展开，掩住边意味深长的笑："怡和啊，你二嫂嫂说的对。"眨眨眼，"某些人啊就算生气......"

"也只会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