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四合时，萧珩在清晖园外驻足。檐下的风灯摇摇晃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着窗纸上出的暖，心头泛起一丝陌生的软——近来总是如此，不知不觉就想靠近，想看低头浅笑的模样，想听温声细语地说话。可每每思及心里并无自己，那躁动便又沉了下去。

轻叹一声，他终是抬步而。

屋内，沈知楠正执箸用膳，月白的家常衬得愈发清瘦。见他突然进来，明显一怔，慌忙起："王爷......"

这声称呼像细针，轻轻扎在萧珩心口。他面上不显，只微微颔首："父皇让我们明日宫，有家宴。"

"好。"轻声应下，目却落在他略显疲惫的眉眼上。这个时辰过来，莫非......

"王爷用过膳了吗？"话一出口，自己都怔了怔。

萧珩摇头，玄袍下的躯几不可察地僵了僵——他本不该留下的。

沈知楠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转头吩咐霜降："去添副碗筷，再做几样王爷爱吃的菜。"

萧珩结滚动，那句"不必麻烦"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沉默地看着忙碌。烛为侧脸镀上一层和的廓，发间那支点翠莲簪还未取下，随着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霜降手脚麻利地摆上青玉碗筷，又匆匆去小厨房传话。屋内一时只剩碗盏轻的声响，萧珩着桌上几道清淡小菜——都是养胃的食材，想来这些日子确实胃口不佳。

"你......"他刚开口，却见也同时抬眼。四目相对，忙垂下眼睑，一缕散发从耳后落，晃悠悠垂在颊边。

萧珩手指微动，终究没有抬手。夜风穿堂而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你......最近用膳如何？"萧珩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许久未开口。

沈知楠指尖一颤，汤匙在碗沿轻轻磕："上次太医开了些药膳，比之前好些了。"垂眸盯着碗中漂浮的枸杞，看着他映在羹汤里的模糊廓。

萧珩点点头，结滚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地夹了一筷清蒸鲈鱼。霜降适时端上几道酱香浓郁的菜肴——红烧蹄髈、辣子丁，都是他平素偏爱的口味。

膳桌上只剩碗箸轻的声响。沈知楠小口啜饮着药膳汤，余瞥见他夹菜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竟是对着那盘辣子丁出神。红艳的辣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像一团化不开的朱砂。

待碗盘撤下，萧珩仍坐在原。沈知楠攥着袖口刺绣——那里已被得微微起皱。他还有事要代吗？还是......

这个念头闪过时，忽然僵住。母亲出嫁前的私语蓦然回响在耳边："王爷若留宿，你需......"那些人的教导让耳发烫。

他们之间除了那几次意外，确实再未......他今夜迟迟不走，莫非是......

沈知楠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该主动开口吗？还是等他示意？

沈知楠的指尖在袖中蜷了又展，最终低垂着眼睫轻声道："王爷...要....要洗漱吗？"声音细如蚊呐，尾音带着几不可察的轻颤。

萧珩放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看过去，撞见耳尖那抹胭脂般的红晕，在烛下分外夺目。间霎时干涩得发疼，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腔——这是......

未及反应，已缓步走近。袖口拂过他腰间玉带，那双平日里执笔的纤纤玉指，此刻正微微发颤地解着他的玉带扣。

"知楠......"他猛地按住的手，掌心相贴一片滚烫。的手腕纤细得惊人，在他手按上的刹那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沈知楠抬起头，正对上他幽深如潭的眼眸。那里面的绪太过汹涌，让想起之前的几次。下意识想退，却被他攥得更紧。

"看着我。"萧珩声音哑得不样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萧珩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沈知楠轻轻点头，耳尖的红晕如滴清水的胭脂，渐渐晕染至双颊。纤长的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影。

"我是谁？"萧珩忽然又问，目灼灼地锁住。

沈知楠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困："王爷......"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却还是乖顺地回答。

话音未落，微凉的指尖已抚上的脸颊。萧珩低头，试探地在上轻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克制。到怀中人瞬间的僵，他立刻退开，眼底翻涌着复杂的绪。

"王爷？"沈知楠轻唤，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触动。

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已被他打横抱起。沈知楠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攥住了他的前襟。抬眸去，他紧绷的侧脸在烛下如刀刻般锋利，结不住地滚动，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这一刻，才恍然惊觉自己作为妻子的疏忽——这段时日只顾着避嫌，竟从未想过他也会有需求。母亲教导的闺中之事在脑海中闪现，让赧地别过脸去。

萧珩将轻轻放在床榻上，锦被掀开一角，带着淡淡的熏香气息。他自己也躺了上来，手臂一揽，将整个人圈进怀中。沈知楠脸颊贴在他前，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尖发烫。

害地闭上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等待着接下来的亲昵。可等了许久，却只觉到萧珩的手掌在后背轻轻拍抚，像哄孩睡般温。

困之下，忍不住睁开眼，仰头他："王爷......？"

萧珩的下轻轻抵在发顶，声音过腔传来，带着微微的震动："睡吧。"

沈知楠怔住了。他就这样......抱着睡觉？不要其他吗？

这个认知让一时茫然，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襟。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已被取下，青丝散在枕上，与他的墨发织在一起。

萧珩似乎察觉到的疑，手臂收紧了几分，却依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曳，在他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

窗外的月过纱帐，在地上洒下一片银辉。沈知楠悄悄往他怀里靠了靠，鼻尖萦绕着他上悉的松木香。这个拥抱温暖而踏实，不带丝毫念，却比任何亲都更让心头发烫。

"嗯。"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这一次，长睫不再颤抖，如归巢的倦鸟般安然栖息。

晨过纱幔，在锦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沈知楠朦胧转醒时，首先映眼帘的是萧珩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单手支额，墨发垂落肩头，目专注得仿佛已这样看了许久。

沈知楠怔了怔，昨夜记忆涌上心头，耳尖顿时染上薄红。见醒来，他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窗外日头已高，不由疑："王爷，今日不用上朝吗？"

萧珩指尖卷起一缕散落的青丝，声音带着晨起的低哑："已和父皇告过假，今日不去了。"

沈知楠有些意外，不去了？不待多想，他微凉的掌心抚上脸颊，萧珩将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还早，可以再睡会儿。"指尖不意过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知楠摇头，撑着子要起："不了，今日不是还要进宫吗？"

"我们可以不去。"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这话让彻底愣住。还可以不去？但转念一想，这似乎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表面冷如铁，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执拗。

"是家宴......"轻声道，"还是去吧，也不是常有的。"

萧珩静静看了片刻，忽然倾在额间落下一个轻吻。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沈知楠呼吸一滞，还未回神，他已利落地翻下榻，玄寝的带扫过指尖，带起一丝痒意。

"好。"他背对着系腰带，声音里藏着一丝笑意，"那便去。"

铜镜中映出沈知楠略显怔忡的面容，正执起梳篦，忽觉手上一空。萧珩不知何时已立于后，修长的手指接过木梳，轻轻拢起如瀑的青丝。

"王爷......"抬眸，恰在镜中对上他专注的目。那双素来冷峻的眼此刻竟温得不可思议，惊得慌忙垂睫，手指绞紧了摆上的丝绦。

木梳划过发丝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萧珩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扯疼，却又意外地娴。当发髻渐渐型时，沈知楠不由微微睁大了眼——他竟会绾发？

"以前在宫中时，"他似是察觉到的疑，声音低沉，"帮母后绾过发。"梳齿在鬓角轻轻一转，将最后一缕碎发别进发髻。

沈知楠还未来得及细想这背后的故事，忽觉发间一凉。镜中映出一支鸾枝玉簪——白玉雕琢的花瓣薄如蝉翼，花蕊一点朱砂嫣红似，在晨中流转着莹润的泽。

怔怔抬手，指尖将要触到玉簪时又倏地停住。这簪子......妆盒里并没有。

"喜欢吗？"他俯在耳畔问，呼吸拂过泛红的耳尖。

铜镜里，看见自己点了点头，发间的鸾枝随着动作轻颤，仿佛真的被春风吹动。而他眼底的笑意，比簪上的朱砂还要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