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过雕花窗棂，在八仙桌上洒下斑驳的影。霜降早已备好的早膳致可口——银丝羹清如琉璃，水晶饺皮薄如蝉翼，还有几样时令小菜点缀其间。

沈知楠小口啜饮着银丝羹，瓷勺与碗沿相，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忽然觉一道目落在自己手上，抬头正对上萧珩幽深的眼眸。手中舀到一半的瓷勺顿在半空，银丝羹的汤微微晃动。

"王爷要尝尝这个吗？"有些迟疑的问道，指尖因他专注的视线而有些发紧。

萧珩点头："好。"

沈知楠正要唤霜降再盛一碗，却见他忽然倾过来，就着手中的勺子尝了一口。他的过勺沿，发出轻微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

"甜的。"他直起，目灼灼地看着。

沈知楠瞬间红了脸。这银丝羹分明是咸鲜口味，哪来的甜味？他这分明是......故意的。瓷勺还悬在指尖，上面残留着他齿间的温度，烫得几乎拿不稳。

霜降识趣地退到门外，还悄悄带上了帘子。沈知楠低头盯着碗中的银丝羹，忽然发现汤面上倒映着自己通红的脸，和对面那人角微扬的弧度。

"不、不是甜的......"小声辩解，声音细如蚊呐。

萧珩忽然手，指尖过角，收回手时，竟将那点汤含自己口中，眼底的笑意更深，"确实是甜的。"

沈知楠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落回碗中。窗外不知何时飞来一只翠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着，像是也在笑话这满室的旖旎。

晨膳在沈知楠绯红的面中悄然结束。始终低着头，纤白的指尖着瓷勺，每次舀起银丝羹时都小心翼翼，生怕再被他寻了由头亲近。那支鸾枝玉簪随着轻微的动作在鬓边轻晃，映着晨，流转出和的辉晕。

萧珩凝视着赧的模样，忽然觉得口那郁结这么久的闷气烟消云散。过往的克制与隐忍，此刻想来竟像个天大的笑话——分明已是他的妻，冠了他的姓，住在他的府邸，已是他的人，就算心里没有他又如何？来日方长，他总有千万种方法，让的眼里心里，从此只装得下他一人。

这个念头如春风化雪，让他整颗心都豁然开朗。再不必压抑想靠近的冲动，不必掩饰想触的。从今往后，他要明正大地对好，要让习惯他的存在，直到再离不开他。

"楠儿。"他忽然唤，声音温得不像话。

沈知楠诧异地抬头，正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的意太过赤，惊得手中的帕子飘落在地。萧珩俯拾起，指尖故意过的手腕，到瞬间的轻颤，眼底笑意更深。

"该准备宫了。"他起，却未将帕子还，而是自然地收自己袖中，"我在院外等你。"

阳过窗纱，为他拔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沈知楠着他离去的方向，不自觉地抚上发间的玉簪。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知楠踏出院门时，晨风拂过发间的鸾枝玉簪，带起几缕青丝。萧珩正与管家低声代着什么，见出来，立即挥手示意管家退下。阳穿过廊下的枝桠，在他玄袍上投下细碎的斑。

"走吧。"他自然而然地牵起的手，掌心温热干燥，将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

沈知楠低头看着两人握的手，脸颊顿时飞上红霞。这亲昵的举动让整个人都恍惚起来，任由他牵着穿过回廊，直到登上马车才猛然回神。

"王爷，这......这样不合规矩。"小声嗫嚅，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却未真正用力挣脱。

萧珩忽然转，双手捧起的脸。晨过车帘隙，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不准再王爷。"拇指轻轻挲泛红的脸颊，"我琰之。"

沈知楠被他灼热的目锁住，不自觉地轻咬下。那声呼唤在舌尖辗转许久，才细若蚊蝇地逸出："......琰.....琰之......"

"再一遍。"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温。

"琰之。"这一次，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

萧珩呼吸一滞，他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吻上那从晨起就想品尝的樱。

马车微微摇晃，鸾枝玉簪在颠簸中轻颤。沈知楠攥紧了他的襟，着这个不同于昨夜浅尝辄止的吻——炽热、缠绵，带着不容错认的占有。生涩地回应着，听见他在齿间又哑声唤了句"楠儿"，那声音里的珍重，让眼角莫名发酸。

车外，宫墙的廓已隐约可见。萧珩依依不舍地放开，拇指拭去上莹润的水：“以后都这样唤我，不许再王爷。”

沈知楠得把脸埋进他肩头，却听见腔传来他愉悦的低笑。马车驶过宫门时，忽然想起今晨那碗被他说"甜"的银丝羹——原来世间至甜，不在珍馐，而在......悄悄抬眼，看向旁这个眉目含笑的男子，心头涌起糖般的滋味。

马车在宫门前稳稳停住，萧珩率先下车，转向车内出手。沈知楠扶着他的手踏下马车时，发间的鸾枝玉簪在阳下流转着温润的泽

仪宫内，皇后正与太子夫妇闲话。珠帘响动的刹那，三人同时抬头，只见萧珩牵着沈知楠缓步而。萧珩虽还是面无表，但目却始终未离侧之人，连行礼时都未松开握的手。

"儿臣给母后请安。"萧珩的声音比平日和三分。

"儿臣给母后请安。"沈知楠跟着行礼，脸颊微红，却未如往常般急着回手。

皇后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眸在二人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下首的萧景用手肘轻楚明澜，压低声音道："这次铁树不止开花了，貌似还结果了。"

楚明澜警告地瞪他一眼，用团扇遮着道："等会当着知楠的面，别打趣。脸皮薄。"

"那我等会趁二弟一个人的时候再说。"萧景笑得促狭，被太子妃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

皇后将小儿子的互动尽收眼底，角微扬："起来吧。"

两人坐下，几人闲话一阵，皇后轻摇团扇，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两个小子，去书房吧。你们父皇一早就代了，让你们进宫就过去。"

萧景爽快应声："好。"转头却见萧珩仍坐在原，那张素来冷峻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知楠——活像只被夺了食的大型犬。

"咳......"萧景憋笑憋得口发疼，故意提高声调，"二弟？父皇等着呢。"

萧珩这才不不愿地起，临走前还借着袖摆遮掩，了沈知楠的指尖。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看得萧景差点当场笑出声——谁能想到昔日战场上杀伐果决的晋王，如今竟会为片刻分离出这种表？

"快去。"皇后忍俊不地摆手，"本宫还能吃了你媳妇不？"

萧珩抿了抿，终于转大步离去。只是走到殿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知楠正低头饮茶，发间那支他亲手雕刻的鸾枝玉簪在阳下熠熠生辉。

路过花园的小径上，萧景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二弟，你方才那眼神......"他模仿着萧珩的表，"活像被抢了糖的孩子！"

萧珩冷冷扫他一眼，耳却微微发红："闭。"

"好好好，我不说。"萧景举手投降，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不过你总算想通了？早这样多好，白浪费那么些时日。"

萧珩没有回答，只是不自觉地了袖袋——那里还装着今晨拾起的帕子。阳过树隙，在他玄袍上投下斑驳的影。他想，那些独自雕刻玉簪的深夜，那些隐忍不发的思念，那些辗转反侧的痛楚......从今往后，都不必再有了。

萧珩与萧景刚转过一丛秋海棠，迎面便撞见了踱步而来的皇帝。二人连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随意摆了摆手："今日南境捷报，政务都理完了。走，去你母后那边用膳。"

"父皇，"萧景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不如在此小坐片刻？儿臣有些趣事要说与您听。"

皇帝眉梢一挑，目扫过一旁萧珩骤然沉的面，顿时了然。他捋须笑道："好啊，去亭子里说。"转时朝萧景使了个眼，父子俩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萧珩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头接耳的两人，额角青筋直跳。秋风卷着落叶打在他朝服下摆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二弟，"萧景回头招呼，眼里闪着促狭的，"怎么不走了？"

萧珩深吸一口气，玄袖下的拳头松了又紧。最终，他还是迈步跟了上去——虽然脸臭得能吓退三丈内的宫人。

六角亭中，皇帝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快说，什么趣事？"

萧景凑近父皇耳边，把刚才在仪宫的见到的说了一遍。

皇帝听后哈哈大笑，拍着石桌道："好！朕的珩儿总算有点活人气儿了！"他笑眯眯地看向小儿子，"你今早是牵着王妃的手进宫的？"

萧珩耳微红，却任面无表："儿臣与王妃琴瑟和鸣，有何不可？"

"可！太可了！"皇帝抚掌大笑，"早知道就该早点让沈家丫头嫁过来，省得你整天板着张臭脸。"

看着萧珩越来越沉的脸，萧景溜到皇帝侧："父皇您不知道，方才在母后宫里，二弟那眼神......"

"萧！景！"萧珩一字一顿。

皇帝乐不可支地看着两个儿子斗法，捋着胡须，目在俩儿子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兴致地一拍石桌："你们两个小子，媳妇也娶了，也好了，赶紧给朕生几个孙儿玩玩！整天对着奏折和后宫那群人，闷都闷死了！"

萧景轻笑着拱手："儿臣已在努力了，这事也急不来啊。"说着还朝太子妃所在的方向了一眼，眼里满是。

皇帝点点头，又转向萧珩："老二，你现在和知楠那丫头里调油的，可得抓紧啊！"

萧珩面一僵，眼前闪过太医那句"命之忧"。他冷声道："儿臣目前不想要孩子。"

"不想？"皇帝瞪大眼睛，手中茶盏差点打翻，"为什么？"眼神不自觉地往萧珩下半扫去，犹豫道，"老二...你该不会是...不行吧？"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要真有什么难，可别瞒着父皇，太医院——"

"我行的很！"萧珩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

一旁的萧景再也憋不住，"噗"地笑出声，连忙用袖子掩住，肩膀却抖得厉害。

皇帝满脸狐疑："那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麻烦。"萧珩邦邦地丢出两个字。

"麻烦？！"皇帝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朕等孙子等了多久吗？”

"父皇，"萧景赶紧打圆场，"二弟刚开窍，总得让人家过过二人世界。"说着冲萧珩挤挤眼，"是吧，二弟？"

萧珩冷哼一声，目却不自觉地飘向仪宫方向。秋风送来隐约的笑语声，他仿佛看见沈知楠低头抚簪的温模样。若有孕时心疾复发......他宁可一辈子没有子嗣。

"罢了罢了！"皇帝挥袖起，"朕去找皇后评理！"走了两步又回头瞪萧珩，"你给朕等着！"

待皇帝走远，萧景终于放声大笑，拍着弟弟的肩膀："二弟啊二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萧珩拂开他的手，冷冷道："再笑，下次北境巡防你去。"

萧景的笑声不止，满不在乎道：“我去就我去，刚好带着明澜回去看看。”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亭角，铜铃叮当作响。远，皇帝中气十足的抱怨声隐约可闻："...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