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有你 你還坐在冠禽的上做什麽……

傍晚時分的天越集團。

梁懷暄剛結束一個會議, 踱步到落地窗前，摘下金眼鏡，手輕輕了眉心。

他靜靜佇立在窗前, 俯瞰著維多利亞港黃昏時分的景——

天星小在海面上緩緩駛著, 泛起層層漣漪，天空被紫金的雲霞層層暈染，濃墨重彩, 像絢爛的油彩畫。

落地窗玻璃倒映著他筆的影。

這個時間點的維港總是最的，但他卻很有機會這樣靜靜地欣賞。

一分鐘後, 有人敲門。

“先生。”

“進。”

卓霖和助理Liam小心翼翼地搬著東西走了進來。

梁懷暄轉，目掃過那個被層層包裹的件, “什麽東西？”

“是歐總派人送來的。”卓霖解釋道，“說是謝您在電話裏通過了他的提議。”

梁懷暄眉頭微蹙，“退回去。”

這些年，無論合作方送來多麽名貴的禮, 他都讓卓霖原封不地退回, 從無例外。

“歐總說只是裝飾品, 不值錢, 還親自送到了樓下，我剛要推辭，他就放下畫匆匆離開了。”卓霖試探地問, “您要不要先看看？不合適的話我立刻送回去。”

梁懷暄對這幅畫毫無興趣。

“先拿出去。”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機, 二十分鐘前，有一通岑姝的未接電話。

他很快回撥電話, 在聽到岑姝說的話之後，眼底閃過一的詫異。

“卓霖。”掛斷電話，他沉聲吩咐, “去樓下接岑姝。”

五分鐘後，集團總部大堂。

這裏出都是西裝革履的英，遠展示臺上的幾尊現代主義雕塑頭像在自然的映照下投下錯落的影。

Lily在樓下剛送走一位客戶，餘突然瞥見一向不茍言笑的卓特助竟對一位超級大出恭敬的笑容。

定睛一看，那不是岑小姐嗎？

這位岑小姐今天一霧霾藍綢長，一字肩設計，擺的褶皺隨著步伐如水波般流，長纖細筆直，踩著一雙絨尖頭細高跟鞋。

Lily看得愣神，沒想到岑姝本人竟然這麽，差點以為是哪個雜志封面模特。

掌大的鵝蛋臉，臉上妝容致，頭發做了木馬卷的造型，烏發雪，立骨相，像是一尊完的維納斯雕像。

甚至岑姝走了幾步，Lily才發現耳朵上搖曳著一對華麗浮誇的複古幾何藍寶石流蘇耳墜。

要駕馭這種耳環實在有難度。

但實在是太，第一眼的注意力全都被的臉吸引，以至于忽略了這個浮誇的裝飾品。

Lily猛地回神，手指飛快劃開手機鎖屏。

很快，梁先生那位小了八歲的青梅未婚妻造訪天越的消息在各大WhatsApp群組裏炸開了鍋。

Lily悄悄拍了一張岑姝的背影發到名為“中環三劍客”的群組裏。

Lily：【圖片】

Lily：【@Cici 睇下呢系邊個？】

正在洗手間帶薪魚的Cici看到手機上跳出來的消息，點開一看，目瞪口呆。

Cici回複帶著三個炸裂的嘆號：【不會吧！！！】

Lily：【你嗑的梁孟CP要BE了，正牌未婚妻來查崗了。】

.

岑姝跟著卓霖進了梁懷暄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太子爺疊著雙，姿態閑適地坐著，單手執著一份文件，金眼鏡後的目專注而冷峻。

“先生，岑小姐到了。”

梁懷暄頭也不擡地應了聲，待關門聲響起才緩緩擡眼，目驀地一頓，在今天的造型上多停留了幾秒。

岑姝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左看看右看看，手裏還提著袋子，對他的視線毫無察覺。

梁懷暄看著。

發現岑姝幾乎沒有穿過重複的子。

每天都能搭配出新花樣，一周都能不重複，今天是藍。

梁懷暄想到了什麽。

忽然薄輕啓，說了句：“子不錯。”

“嗯？”岑姝沒聽清，茫然轉，耳畔的藍寶石流蘇輕輕晃。“你說什麽？”

“……沒什麽。”

岑姝提著擺朝他走過來，像只翩躚的藍小蝴蝶。

梁懷暄又隨口問了句：“手裏拿的什麽？”

“咖啡。”

梁懷暄以為是順路買著喝的，但沒想到下一秒這杯咖啡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喝咖啡嗎？”

“今天喝過了。”

“好事雙嘛！”岑姝不由分說地好吸管，將咖啡推到他面前，笑盈盈地看向他，“哥哥，給。”

一般來說，岑姝他“哥哥”，只有兩種況，要麽是在怪氣，要麽是另有所圖。

但看今天心似乎不錯。

顯然是後者。

“突然這麽殷勤。”梁懷暄擡了下眼，鏡片後的深邃眼眸像是能悉一切，“想做什麽？”

岑姝這才開口：“你今晚有空嗎？”

他放下文件，隨意松弛地往後靠進椅背，“有個合作方約我今晚吃飯，但我還沒答應。”略一停頓，“你有事？”

“你可以改期嗎？我阿爺我回一趟渣甸山。”岑姝撇撇，“但我不想一個人去。”

尤其是聞墨還沒回港，實在不想獨自面對爺爺的盤問，免得到時候又被訓得灰頭土臉，這才把希寄托在他上。

未婚夫不就是用來擋槍的嗎？

梁懷暄目落在面前的咖啡上，這才明白，“賄賂我？”

岑姝略微傾靠近他，手肘支在辦公桌上，順如綢的黑發垂下來，湊近看著他，對他笑：“那你讓不讓我賄賂？”

此話一出，空氣靜了兩秒。

梁懷暄沒，依舊氣定神閑地靠在椅背上注視著，一不，眸深得像潭水。

岑姝臉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心裏直打鼓——

搞什麽，這招這麽快就失效了？

這麽一個漂亮的大站在他面前，還主對他笑，這人居然還能無于衷？

梁懷暄戴眼鏡時整個人氣質看起來都冷淡，更添幾分難以接近的疏離。

岑姝最討厭他冷淡的樣子，鬼使神差地擡手想去摘下他的眼鏡，只是的指尖才到他的鏡架，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本就半倚在桌邊，被這力道一帶，整個人不控制地向前傾去——

等回過神來，已經結結實實坐在了梁懷暄上。

他的一只手掌牢牢扣在腰間，溫度過輕薄的綢面料傳來。那清冷的焚香氣息瞬間將包圍，混合著淡淡的雪松尾調。

剛要掙紮，腰間的手掌卻收得更。

他故意的吧？！

岑姝垂眸，梁懷暄修長的手指正牢牢扣著的手腕。他的手背青筋微凸，骨節分明得像被心雕刻過的玉竹，力道不輕不重，卻讓掙不得。

“想做什麽？”

他的聲音冷淡低沉，帶著一危險的意味。

岑姝睫輕，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有些慌地說：“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不戴眼鏡時候的樣子！”

兩人現在靠得很近，男人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鏡片後的目像深潭般將牢牢攫住。

岑姝覺得和他對視的每一秒都像是考驗。

這男人簡直是個定力怪，再這樣對視下去，先敗下陣來的肯定是。

岑姝坐在他上，擺與西面料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靜謐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

“你先放開我！”岑姝耳發燙，惱地掙了掙。

梁懷暄置若罔聞，忽然低聲道：“不是要賄賂我嗎？”

“……什麽？”

他目掃過那杯咖啡，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瞇起，“就一杯咖啡？”他的聲音裏帶著若有似無的戲謔，“岑小姐的誠意，未免太淺。”

岑姝瞳孔微張，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梁懷暄這話說的——

很容易讓人想非非。

這男人還真是夠貪得無厭的，一杯咖啡還不夠嗎？

岑姝咬了咬，大膽和他對視，倔強地坐在他上不肯挪分毫，反問：“那你還想要什麽？”

梁懷暄半垂著眼簾看，即便在這樣的姿勢下依然從容不迫，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

岑姝此刻的心跳跳得很快。

梁懷暄的目忽然從臉上緩緩下移。

岑姝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頓時花容失地環住口，嗔怒道：“你在看哪啊！變態！想都別想！”

是想釣魚沒錯。

但還沒到出賣相的地步！

低沉的笑聲在辦公室裏開。

梁懷暄活了三十年，頭一遭被人指著鼻子罵“變態”，卻莫名覺得有趣。他不僅沒惱，反而笑得十分愉悅。

“你笑什麽！”岑姝氣得眼睛瞪圓，“被罵還這麽高興，果然是個變態……”

沒怎麽見他這樣愉悅地笑過。

此刻竟然因為罵他笑了。

——還真是夠變態的。

他欣然地發問：“還有別的詞嗎？”

岑姝坐在他上，和他大眼瞪小眼，憋了半天，一張漂亮的臉蛋都漲紅了，終于出一句：“不要臉！道貌岸然！僞君子！冠禽！”

梁懷暄從容不迫地欣賞著炸的模樣，不可置否地點了下頭。

他的目又在緋紅的臉上停留片刻，角勾起一抹優雅的弧度：“既然這樣，你還坐在冠禽的上做什麽？”

岑姝一時語塞：“…………”

第一回合。

梁懷暄勝。

見無言以對，梁懷暄從容不迫地補充：“我還有份文件要看。”

意思是，可以下去了。

“我就不下。”岑姝咬了咬牙，“怎麽了，難道你怕我看到你的商業機嗎？”

“……”梁懷暄眸微沉，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你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

距離一年之約已過大半。

半年後，他們結婚，他的也就是的，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屆時，想看什麽都可以名正言順地看。

岑姝看著他的眼睛，氣鼓鼓地說了句：“想豬！”

梁懷暄蹙眉，不理解：“什麽豬？”

“就是你啊！”岑姝不假思索地口而出。

“…………”

梁懷暄半晌無言。

第二回合。

岑姝終于扳回一城。

他此時有些懷疑，岑姝作為聞墨的妹妹，是怎麽做到如此罵人毫無殺傷力？只會無傷大雅地用“小豬”“小狗”這樣的詞彙來罵人。

半晌，梁懷暄看著漂亮的眼眸，結驀地滾了滾，驟然松開了手，聲音也恢複了往日的清冷：“下去。”

岑姝錯愕地著他。

這男人怎麽能這樣？前一刻還曖昧地把圈在懷裏，轉眼就冷得像塊冰。

簡直是個木頭！

立刻從他上下來，一把奪回桌上的那杯咖啡，氣急敗壞地說：“不喝算了！我自己去渣甸山，才不稀罕你陪！”

剛邁出兩步，後就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我說不去了？”

“……？”

岑姝驀地回頭。

梁懷暄重新拿起文件，頭也不擡，淡淡道：“坐著等，十分鐘。”

“你答應啦？”岑姝變臉比變天還快，重新展笑，連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梁懷暄瞥了一眼，淡淡“嗯”了聲。

“太好——”了。

“安靜等著。”他頭也不擡地打斷。

“嘁。”岑姝不滿地撇撇，不不願地拿著咖啡坐到他的沙發等他。

……算了。

誰讓今天有求于人呢？

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岑姝啊岑姝，就憑你這能屈能的本事，遲早把這狗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以後他絕對對你唯命是從。

岑姝抱著一只Hermés抱枕，聯想到這種場面，臉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擴大。

百無聊賴地坐著等，剛開始五分鐘還尚且乖乖坐著，很快就已經按捺不住，到翻翻看看，最後目落在桌面上放著的一本財經雜志上。

雜志封面正是梁懷暄。

這人自狂嗎？居然把自己的雜志大喇喇擺在桌上。

辦公桌後的男人正專注翻閱著文件。

岑姝的視線在封面和他本人之間來回掃了掃。他似乎又忙起來，垂著眼，工作時看起來十分嚴謹認真。

終于明白為什麽那些枯燥的財經雜志會有人爭相搶購了。

……好吧。

岑姝多看了兩眼——

承認，這個男人專注工作的模樣，確實還賞心悅目的。

“《關鍵對話：如何高效能通》？”岑姝又看到那本雜志旁邊堆著的一疊書，嘀咕了一句。

隨手又了幾本——

《通的藝》

《非暴力通》

《高商與緒控制力》

“你看這些書做什麽？”岑姝一臉狐疑地晃了晃手中的書。

梁懷暄簽完最後一份文件，擡眼看：“興趣可以拿走。”

“我才不看。”岑姝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很順手把那本財經雜志塞進包裏，又說：“你更應該好好看看。”

鋼筆被輕輕擱在文件上，梁懷暄擡眼看過來，聲音很淡：“點解？”

“我說錯了嗎？”岑姝理直氣壯，“你平時跟孩子說話的方式真的很需要改進。”

“孩子？”他擡眸，目直直進眼底，“你？”

“對啊。”岑姝蹙眉瞪他，微微瞇起眼，“難道你還有別的發展對象？”

“沒有。”

他停頓了兩秒。

又淡淡補充了三個字：“只有你。”

……

只有你。

只有你。

只有你。

梁懷暄剛才在辦公室說的這幾個字，一路上像魔咒般在岑姝腦海裏循環播放。

岑姝輕輕晃了晃腦袋，不行，絕對不能被他三言兩語的好話蒙蔽了！

但這男人怎麽回事？

突然開竅了，對說什麽話？

那些書這麽有用？看幾本書就能學會和孩子通了？

……不對勁。

是不是有什麽人教他了？

Benz行駛穩穩行駛在前往渣甸山的山道上，岑姝狐疑地側目看了一眼扶著方向盤的男人，皺著眉，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梁懷暄餘瞥見的小作，“看什麽？”

“我就看。”岑姝來勁，輕輕哼了一聲，還是沒忍住問，“你最近，除了公司那些，還有沒有見過什麽人？”

“怎麽突然問這個？”

“隨便問問。”

“前兩天和徐宣寧打了高爾夫球。”梁懷暄目視前方，語氣平淡，“怎麽了？”

徐宣寧啊。

岑姝心下了然，嘀咕了句：“好久沒見宣寧哥哥了。”

梁懷暄頓了一下，“你很想見他？”

“不行嗎？”岑姝看他一眼，“宣寧哥哥人好，說話也好聽。”

梁懷暄扯了扯，不可置否。

徐宣寧在港島人緣極好，左右逢源，且一點也沒有架子，走到哪都是笑瞇瞇的。

梁懷暄忽然想起那天在高爾夫球場，徐宣寧叼著雪茄給他出的那些餿主意。

“現在的仔，都喜歡看材好的男人。你同諾寶住在一起，總要找機會展示下。”

梁懷暄那時覺得荒唐，冷冷掃他一眼：“展示什麽？”

菜市場挑豬嗎？

好好的，他為什麽要做和那些男模一樣搔首弄姿的事？再說了，他鍛煉是為了自己，又不是給人看的。

“還有，要讓覺到你在意。”徐宣寧又說，“不用太刻意，但偶爾也要說幾句甜言語的。”

“甜言語？”梁懷暄皺眉，站起就要離開，“先走了。”

“喂！我還沒說完——”

……

“你在想什麽？”岑姝的話突然打斷他的思緒。

“沒什麽。”

車子最終停在了渣甸山谷柏道的獨棟別墅前，這裏群山環抱，遠離塵囂，是聞老爺子養老的地方。

岑姝降下車窗，看著近在的樓棟，心一下子down到了極點。

梁懷暄看向，“怎麽了？”

“沒事。”岑姝勉強扯出一抹笑，心煩意，開門下了車。

梁懷暄停好車，繞到車前，發現還站在原地不。夜了，月描摹著纖薄的背影，投下一道伶仃的影。

他忽然察覺到什麽，“張？”

“嗯。”

岑姝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梁懷暄若有所思地向眼前這座燈火通明的別墅，“你同你阿爺關系，不是很好麽？”

聞老爺子在外人面前向來溫和和藹，以往的家宴上，對岑姝也百般寵。

岑姝別過臉，聲音有些發悶：“……你不會懂的。”

像他這樣的獨生子，從小父母恩，大概是不會會到，生在龐大家族中，還是一個父權當道的家族，年就失去父親庇護，表面上風，實則卻被掣肘的滋味。

岑姝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緒，忽然仰臉，朝他出手，“我可以挽著你進去嗎？”

梁懷暄的目落在懸空的手上。

他垂眸看了幾秒，沒有把臂彎給，而是直接牽住了的手。

他的寬大掌心幹燥溫熱，將微涼的指尖完全包裹。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