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晚安

◎我好困，你抱我回家。◎

許是擔心倪音替他省錢, 亦或是不花他的錢，倪音剛找到位置坐下，正準備把手機調至靜音時, 忽然收到一條來自周程遠的彙款消息。

倪音盯了幾秒，聽到聞歆和講話, 這才收起手機。

暫別的這兩個小時裏, 周程遠不是什麽重要行程，他和岑定約了網球。

前段時間, 岑定深打擊, 事略有些複雜，還要從倪音高三開學前夕他請客吃飯的起因說起，當時為了躲避他媽媽的好閨帶著全家登門拜訪，主要是為了避開他媽媽好閨的兒, 也就是他的相親對象。

但不管岑定如何回避，最終還是和對方見了面, 以正式相親的名義。

事後兩人沒, 也沒有任何可發展的空間, 主要原因是生嫌棄岑定太胖了, 說他有中年發福的跡象, 沒瞧上他。

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岑定聽完他媽的轉述, 差點激得跑外面放串鞭炮, 以後可不用再為這事兒推三阻四了, 但是聽完後半截，頂著他媽嫌棄的眼神, 岑定無語凝噎。

他胖？他發福？要不要這麽埋汰人啊？

他只是這幾年忙于工作, 疏于鍛煉, 曾經的腹也隨著懶散了, 雖然比不上鏡頭中嚴格把控重的男模，但在人群中隨機挑選出十個人，八個都沒有他材好。

所以這次匆忙的相親之後，岑定這邊的單方面後續是他氣得兩天沒吃晚飯，去便利店買煙，路上遇到推銷員，腦子一熱，又當了次冤大頭，在一家網球俱樂部辦了張卡。

但沒想到的是，這事兒還有轉折還有後續。

工作結束，岑定和律所的同事一起外出吃飯，剛巧遇到他媽媽的閨的兒，想到對方對自己的評價，他氣得牙，很沒有風度地過去打招呼。

然後發現，從某些參照來講，對方對他的評價好像也沒有問題。

生的擇偶審略微有點小衆，偏壯漢型男生，例如漫威宇宙中雷神的扮演者和隊的扮演者，是能夠打滿分十分的材。

和這種類型比較起來，岑定承認，他就是胖，就是快中年發福，說他細狗都沒問題。

但是！要不要這麽荒謬啊！那種材是他能練出來的？周圍有幾個人有那種材？

而且就周程遠這麽自律、十年如一日堅持鍛煉的人，也遠沒有達到健碩發達的程度，服之下是一層恰到好的薄，瘦有力，勻稱流暢，不會過于誇張。

當時同事都在附近，就為這事兒，岑定被狠狠嘲笑了好幾天，之後還不知怎麽就傳進了聞歆的耳朵，為此岑定在聞歆那裏多了一個新稱呼——中年發福那男的。

……

岑定很無語。

他算是明白了，謠言就是這麽來的。

但卡也辦了，錢也花了，放著也是放著，中午休息時，晚上下班後，岑定偶爾會拉著周程遠去俱樂部打球，他們裝備都在那邊存著，來去也方便。

岑定今天狀態好，接球很猛，你來我往，周程遠打得也開心。

意外地多耽擱了會兒時間，臨走時岑定還沒過癮，想拽著周程遠再打一會兒。

周程遠把球拍放在一旁，了幾張紙巾，拭掉額頭耳鬢的汗珠：“明天再打，時間有點晚了，我該去接倪音了。”

岑定吊兒郎當道：“不是和聞歆在一起嗎，讓聞歆給送過來唄，我請聞歆吃飯。”

周程遠睇他一眼，沒吭聲，把東西放好後，拎著外套和車鑰匙離開。

岑定忙跟上：“等等，著什麽急呢，剛不還說好一起吃晚飯。”

周末晚高峰，路上有稍許堵車，他們趕到劇院那邊時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多小時，音樂會早已散場，門口空無一人。

周程遠和倪音聯系，倪音正在商場的試間，聞歆則在隔壁的試間。

聽到倆在逛街，要不是得前後背，岑定差點拔就走。

本來遲到的周程遠和岑定突然變早到的，電話詢問了倪音和聞歆的喜好，訂下餐廳。

時間不早，第二天倪音還要早起去學校，和聞歆都沒有多耽擱，從試間出來直接去結賬，然後到餐廳找周程遠和岑定。

見面後，岑定手，拽了下聞歆的頭發，故意找茬：“不是，你這人怎麽沒有禮貌啊，見面都不知道打招呼嗎？”

聞歆：“……”

聞歆無語：“松手。”

岑定本來就是鬧著玩，虛虛著，本沒用力，見冷著臉，便識相地松開了，他湊上前，瞅著聞歆的表，試探問：“生氣了？”

聞歆嫌棄地將人推開：“離我遠點，一汗味，也不怕熏著人。”

周程遠本和倪音并排，正從手中接過東西，聽到前面兩人的對話，他作微頓，拎過紙袋後很自然地和倪音拉開了些距離，若不是倪音注意力都在這邊，怕是都察覺不到這一細節。

倪音過去，用過無數次的香水蘊著本有的香，隨著時間發酵，變得微甜，是一種很獨特的味道，周程遠嗅覺靈敏，垂眸看去。

他解釋：“過來之前沒時間洗澡。”

倪音嬉笑：“我又不嫌棄，而且周叔叔那麽幹淨，從家裏出來之前不是才洗過澡嘛，就是運出汗了，也不難聞。”

岑定仿佛找到撐腰的，大驚小怪：“聽聽！聽聽人小棉襖的話！多懂事！”

聞歆冷哼，毫不客氣地打擊道：“那是對周程遠說的，你是周程遠嗎？你和周程遠一樣嗎？”

岑定不信，當即問倪音：“小音，你也不嫌棄岑定叔叔對吧。”

倪音默了瞬，含糊其辭：“這個吧，看況吧，不該嫌棄的時候肯定不嫌棄。”

“……”岑定沒忍住，怪氣，“誰帶的小棉襖跟誰親是吧？”

周程遠用一種“你在說什麽廢話”的眼神看過去，淡聲：“人貴在自知。”

倪音：“……”

聞歆幸災樂禍：“都說了，你跟周程遠比什麽。”

“小音可是我親自從瑤城接回來的。”岑定長臂一，攬過倪音的肩膀，像拐賣小孩兒的壞人，放出香甜的餌，悄聲引，“小音啊，早知道當初接你回來那天，就直接帶回我家了，正巧我媽一直想要個兒，這不就齊全了，跟著周程遠這個工作狂生活哪兒有到我家給我爸媽當兒來得舒服啊，現在棄暗投明可還不晚。”

“……”

“那不好吧，周叔叔都要孤寡空巢老人了，我良心過不去。”

倪音一本正經道。

周程遠似是引以為豪，附和道：“確實。”

岑定無語：“瞧瞧！都瞧瞧！”

聞歆白他一眼：“得了吧，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人家倪音都快年了，你以為稚園小朋友呢，還想把人拐走？”

說話間，四人落座，周程遠和倪音坐一邊，聞歆和岑定坐一邊。

有服務員上菜從旁邊經過，餐盤上是一款致的冰淇淋，點綴著奧利奧碎，暖燈下格外人，倪音勾頭看去，視線循著服務員離開。

朝剛拿過菜單的岑定手：“讓我先看看菜單。”

岑定手腕翻轉，都沒有打開，直接遞到倪音面前，倪音翻到最後，看到同款甜品，照片與實一致，饞想吃，食指點在上面，正要開口點單。

周程遠的目移來，冷冰冰道：“想都別想。”

倪音：“……”

倪音豎起食指，討好道：“就一小小口。”

周程遠瞪了一眼，沒吭聲，把菜單重新遞給岑定。

倪音癟著，可憐的表，毫不敢反抗。

聞歆看戲看得開心，毫沒有同心，學著岑定之前的語氣，更是無地調侃：“瞧瞧周程遠這□□專政的模樣，真霸道，吃口冰淇淋都不行啊，你還真把小音當兒養呢？管這麽嚴？”

岑定很有發言權：“你才看明白？周程遠現在是人到中年離異單獨自帶崽人設。”

他補充：“幸好小音年紀大，又懂事，要是才初中階段，正在叛逆期，那有周程遠頭疼的，估計還要再多一個前綴——深夜橋下尋找離家出走兒的可憐老父親。”

某個崽，某個離家出走的叛逆兒，倪音驚呆了。

別和講，他們私下裏就是這麽看待和周程遠的，都是這麽聊周程遠的？

周程遠無語皺眉：“都什麽七八糟的，倪音又不是沒有父母，我只是的長輩。”

岑定見好就收：“行行行，不說了。”

晚飯結束已經很晚了，繁星璀璨，路邊店鋪皆以關門，溪城的喧囂漸漸平息下來，回家的路上倪音困得打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程遠說著話，不知不覺間聲音消失，周程遠側目，見倪音歪頭靠著車門睡著了。

周程遠放慢車速，盡可能平穩地行駛到家。

車子停靠在停車位裏，黑夜闃寂，車廂也隨之安靜下來，外面的昏暗影過前車窗玻璃灑落，倪音仍未醒，周程遠等了會兒。

片刻，有消息推送至手機，屏幕亮了下，周程遠注意到時間，他沒再繼續等，側過，輕喚了倪音兩聲：“倪音，到家了。”

倪音睡得迷迷糊糊，“嗯？”“嗯”的嘟噥著，隨後又往車門了，若不是有安全帶橫在前，怕是能直接一團。

周程遠傾過，跟了過去，擡手輕晃倪音：“回家再睡，一樣的。”

神智漸漸恢複清明，倪音仍不想清醒，艱難地掀起眼皮，周程遠的虛影從眼前晃過，擡了兩下，沒完全睜開的眼睛又重新瞇上。

“……”

周程遠束手無策，看倪音被困得難，按下彈扣，好心幫解開安全帶。

夜深濃，一切都靜悄悄的，這時有同樣晚歸的車輛經過，刺眼的遠燈從前車窗玻璃晃過，對方停靠在他們旁邊的停車位，車技魯莽，胎與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一兩分鐘後，對方打開車門，夾著電話，邊講邊匆匆離開。

周程遠也下車，從車頭繞到副駕駛那邊，拉開倪音那側的車門，倪音腦袋一直抵著車門，隨之斜著往外墜，周程遠眼疾手快，連忙抵著肩膀，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微涼夜風湧，倪音打了個激靈，再加上瞬間的失重，暈乎乎醒過來。

周程遠單手撐著車門，高大的影遮擋了路燈影，以及一部分的夜風。

他開口，聲音在深夜裏更加低沉：“醒了？那就下來吧。”

低低地回在耳畔，倪音的耳尖不控制地抖了下，莫名害，閉著眼睛裝睡，頭腦一熱撒道：“沒有醒，我好困，你抱我回家。”

說完，倪音臉頰發燙，懊悔不已。

周程遠也愣了下，虛握在側的手掌微蜷，拇指抿過食指，下意識了下口袋，空空，并沒有煙盒的存在，他回過神。

氣氛莫名的僵持住，倪音不敢睜眼。

片刻，周程遠妥協，無奈地彎下，手臂從倪音彎穿過，作溫地將抱出車廂。

倪音屬于口嗨型，真要讓真槍實刀地去做，反而先慫了。

隨著周程遠的，溫熱溫隔著一層料近皮，懸空失重，以及靠近的極有存在的氣息幾乎將包裹，倪音大腦宕機，瞬間僵，仿佛一木。

周程遠清晰到，甚至還注意到倪音眼皮下面眼珠慌滾的痕跡，簡直百出，他都懶得揭穿，但還是重複了遍：“醒了就下來吧。”

這才幾秒啊？

雖然張害，但下一次再有這般親昵的行為，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倪音急智，腦子都沒完全反應過來，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要。”

周程遠：“……”

倪音多餘地解釋：“我麻了，走不了。”

周程遠扯了下角，覺得岑定的話還是說早了，倪音雖然快年了，但這會兒跟稚園的小朋友差不多，一樣的稚難纏。

他目落在敞圓的車門上，示意倪音，他兩手都占著：“抱著不方便。”

倪音手關上，小心建議：“那背我回家？”

這句話仿佛點燃思緒，話音剛落，立即換上另一種堅定又帶著回憶的語氣，平靜訴說：“我爸爸以前經常背我。”

周程遠也想起倪文柏，都無需想象，腦海中自然勾勒出倪文柏將倪音背在後背嬉鬧的畫面，倪文柏做這種事并不奇怪。

提到彼此一直回避的話題，風也靜止，仿佛定格，突然陷詭異的沉默沼澤。

最終，周程遠把倪音放下，又把運外套披在倪音肩頭，他心，低幅度，半蹲在倪音前，回頭提醒：“不困了嗎？還不上來。”

倪音微怔，角扯出燦爛笑容，快步上前，撲到周程遠後背。

這是倪音第二次占據這片寬闊後背，醉酒時的迷茫遲鈍，豬八戒吃人參果一般，都沒來得及細品便陷深眠，而如今知清晰，手臂環過周程遠的脖頸，過的紋理，秋風習習，繞卷在他們周圍。

上是周程遠的外套，殘留著很淡的薄汗，還混著沐浴的味道和搗噴上的香水味，佛手柑與薄荷與周程遠的組合，很好聞，幾乎將環繞，令倪音癡迷。

從小伏在倪文柏肩頭，那片後背仿佛沒有邊際，永遠堅實寬廣，任倪音隨意翻滾。

周程遠的肩膀亦然，帶給同樣的安全。

倪音突然：“爸爸。”

周程遠愣了下，腳步微頓。

垂落在周程遠前的手臂微微收，倪音靠近了些，臉頰在周程遠頸側，滾燙，還有于之下的脈，是一個很親昵很依賴的舉。

倪音小聲說：“你不是在做我爸爸做的事嗎。”

沒有說“代替”這個詞，卻已然揭穿，周程遠沒有回應，但每一步都走得沉穩。

靠得這般近，倪音發現周程遠的耳垂上有一顆很小的黑的痣，在偏後一點點的位置，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顆小痣的存在。

倪音盯了半分鐘，轉過頭，著頭頂緩慢倒退的張牙舞爪的樹枝，寧靜夜中，呢喃。

“周爸爸。”

“程遠爸爸。”

作者有話說：

周叔叔心得：倪音太會撒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