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晚安

◎紋很漂亮。◎

周程遠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我許願倪音這一生能夠平安喜樂, 在三個多月後的高考中一切順利，金榜題名，考理想名校, 在未來遇到共度人生之人。”

倪音知道，周程遠是再次拒絕了。

心中意彌漫, 眼眶也變得酸起來, 現在有很多難過。

聽得出願是真，語氣也無比真誠, 在其間的過了一層疏離外殼的溫仿佛是鈍刀子磨, 比起激烈的爭吵，慌不擇言的狠話，更讓倪音到痛。

煙花仍一朵朵升空，遠方喧囂, 仿佛數萬人在現場年，格外熱鬧, 倪音置人群之外, 隔著結界, 無一人注意, 無比孤寂。

夜風吹,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 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倪音裹外套, 只想逃離：“周叔叔, 我先回家了。”

周程遠未到任何影響，一如既往, 他關心問：“不想看了？”

倪音垂著頭, 輕輕搖了搖：“不了。”

周程遠應：“好, 那現在回去吧, 天氣也涼。”

原路返回，周程遠走在前面，下臺階時倪音神思不屬，意外地一腳踩了空，直直撞到周程遠肩頭，順著他側便要撲下去，周程遠眼疾手快，及時拽住倪音。

慌忙作間，倪音的袖口上了些，左手腕的紋了出來。

周程遠的手指剛好攥握在上面，兩人都愣住，指腹下是起伏跳的脈搏。

借著冷然月，周程遠第一次看清這個紋，紅腫和傷痂早已褪去，白皙的皮被永遠留下青線條，高聳的山，平靜的水，連綿不絕的路，和周雨珊的描述別無二差，是一副很意境很的山水路。

也……很刺眼。

如同綿厚的銀雪地被留下一串腳步。

周程遠斂眸，收回多餘的神，只當作看不出其中含義。

他誇：“紋很漂亮。”

他又說：“這次紋了就紋了，也算是人生難得的驗，但紋是伴隨一生的東西，需要慎重決定，下次和我鬧脾氣，也不要傷害自己的，作為籌碼來威脅，這樣不好。”

語氣溫和又帶著些許教導，仿佛在包容一個稚子，原諒的不懂事。

倪音聽得出一切，特別是在又一次被拒絕後，到格外的難堪，不願去講這個紋來歷和設計，用力地從周程遠手中扯回，藏在背後，袖子自然垂落，將其遮蓋。

倪音眸木然，語氣也冷淡下來，不客氣地說：“你想多了，我本來就要紋，還準備紋一條花臂，這個只是隨便選的小圖案，一下疼痛度罷了，以後肯定會被修改覆蓋掉，我沒有和你賭氣，你不要自作多。”

周程遠默了瞬，沒有阻止：“你喜歡就好。”

聽到玄關的靜，躺在周雨珊懷中的懶懶似飛箭一般沖了過去，周雨珊也跟著回過頭，倪音先進門，周程遠隨其後，能明顯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很不對勁兒。

思索了幾秒，周雨珊轉回，目重新落在電視屏幕上。

倪音矮，抓著懶懶的小腦袋狠狠了幾把，抱著它，到周雨珊旁邊坐下，見仍在專注地看著春晚，嘟噥道：“電視就這麽好看？”

因為在之前，倪音借宿在周雨珊家裏時，也時常看到周雨珊閑暇之時便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明明都是些很無聊的節目。

周雨珊頭都沒回：“好看。”

倪音不解：“哪兒還看了？”

周雨珊：“你不懂，這是我長的陣痛。”

倪音：“？”

倪音無語：“你都三十好幾了，還以為自己正青春期啊。”

周雨珊也沒惱：“我說好看就好看，你管我多大年齡，礙著你了？你這小鬼是不是閑得沒事找事。”

倪音：“……”

周雨珊反問：“那煙花哪兒好看了？讓你地爬到樓頂，又吹著冷風看了好半天。”

倪音面微變，惱怒：“不好看。”

周雨珊驚訝，側頭打量倪音：“咦？”

周雨珊想了想，頗為贊同：“雖然晚了點，但覺悟還行，勉強讓你和我達共識，煙花確實一點都不好看，擾民還污染環境。”

倪音不想理。

周雨珊的話卻多了起來，了眼書房的方向，意有所指：“道理是一樣的，男人嘛，跟這煙花就差不多，看著綺麗浪漫，這都是表面，撇開鮮亮麗，背後藏污納垢，一堆病，是這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沒必要，真沒必要。”

倪音低著頭玩手機，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有聽到。

周雨珊探頭看去，見用一樣的話回複著同學私聊來的新年祝福，冷哼了聲，沒有再多言。

春晚結束時已經過舊年，抵達新年了，時間有些晚，周程遠不放心周雨珊在午夜獨自開車回家，便簡單收拾出書房，留在家中過夜。

周雨珊推辭不過，只得留了下來。

不管是倪音，還是周程遠，亦或是周雨珊，都不需要到串親戚拜年。

除了專門出的一日，周程遠帶著倪音分別去岑定家，以及聞玉竹家送年禮，其餘的時間倪音都老實待在家裏。

周雨珊很喜歡那個狹小擁的房子，因為是獨屬于的地方，大年初一起床，蹭了頓餃子便回家了，之後幾日，只有不想做飯的時候會在飯點過來蹭飯，其餘的時間也都待在家中看電視。

倪音想不明白，周程遠為什麽不能接。

在眼裏在心裏，什麽九歲年齡差，什麽長輩晚輩的關系，這都不是問題啊？誰規定就只能是同齡人？況且周程遠只是略年長一些，算哪門子長輩啊。

如果世界都這麽循規蹈矩，那那些同該如何？看骨科的又該如何？

倪音也無法證明非一時起意，非三心二意，是純粹的喜歡，而不是絕境之中抓住的一依。

這些這些，如同哲學問題，緩緩繞繞，沒有準確而唯一的答案。

可惜，倪音不是哲學家，也沒有絕佳的說服力。

但連續兩次被拒絕，足以讓倪音心灰意冷，也讓到丟臉。

的自尊心作祟，直到寒假結束，倪音都沒有和周程遠說過一句話。

開學報到當天，周程遠和上次一樣，送倪音去學校，充當人力勞工為搬東西，陪同到宿舍打掃衛生收拾床鋪。

進宿舍前依舊是先在門口的宿管阿姨登記領鑰匙，周程遠跟在倪音後，倪音低頭簽名時，他注意到本冊的封皮上好像寫的是全寄宿的名單。

一晃而過，周程遠以為看錯了。

今日他們來得很早，還未有其他同學住，周程遠在宿舍細心地檢查了一番，為倪音選了第一張他認為最好的床位，倪音沒有異議，周程遠沉默地收拾著。

結束後，周程遠送倪音到教學樓。

他停下腳步，和往常一樣，地安排著：“你們晚自修的時間不是沒有變嗎？晚上我過來接你，車子盡量停在老位置，你別提前走掉。”

倪音看向他，抿著糾結了瞬，輕飄飄道：“不用了。”

周程遠皺著眉：“放學時間太晚了，你一個生，自己回家不安全。”

倪音平靜道：“我申請了住校，全寄宿，周一到周五就不回去了。”

周程遠表錯愕，下意識反對：“你以前沒有住過校，而且宿舍的條件也不是很好，你只能在床上換服，每天還要自己打熱水洗臉，很辛苦，你會不適應。”

倪音倔強：“別的同學可以，我也可以。”

周程遠：“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你有很多選擇，沒必要非要和其他人一樣。”

倪音：“我就想住在學校，我已經申請了。”

周程遠久久地看了一眼，清楚無法改變倪音的想法，默默嘆了口氣，最終說：“也好，等你考大學，遲早也要住校，提前適應一下也可以。”

周程遠想了想，又叮囑了幾句。

這一次，他們沒有在教學樓前到戚怡，倪音也沒有把周程遠送到校門口。

話說完，兩人同時沉默之後，倪音提出回教室，頭也不回的，先于周程遠離開。

周程遠擡眸，著倪音逃避似的背影，站立許久，直到進教室，周程遠收回視線，這才離開。

一個小時之後，倪音完分配給的打掃任務，剛坐到位置上休息，便聽到旁側輕敲玻璃的聲音，回過頭，見周程遠正站在走廊外，西裝革履，逆著，暖灑在他肩頭，仿佛被金晨曦包裹一般，如神明降臨。

周程遠招手，示意倪音出來一下。

倪音回神，想到前一秒又被周程遠這副皮囊蠱到的事，懊惱地咬了下瓣，不耐煩地走了出去。

周程遠遞過去兩個大袋子：“給你添了些東西，我進不了你們宿舍，你先放在教室，等中午回去時記得帶回去。”

之前周程遠不知道倪音想要全寄宿，只簡單地準備了午休的床鋪被褥，這明顯不夠。

分開之後，他在車裏坐了片刻，列了一張清單，就近也盡快地為倪音置辦好。

倪音的睡眠本來就不是很好，宿舍人多口雜，也不定誰會打呼嚕、磨牙、說夢話，眼罩和耳塞很有必要。

倪音幹淨，學校剛好有一個勉強能用的澡堂，周程遠特意去參觀了一圈，辦了一沓澡票和吹風機使用票。

……

袋子塞得鼓囊囊的，還有很多很多倪音沒有想到的日常用品，周程遠都考慮到了，還有牛零食等，怕平時不好好吃飯，也怕半夜會肚子。

意與暖意織，一難以言喻的緒，倪音垂眸，心有些複雜。

許久，聲音微啞，低低道：“謝謝。”

明明朝夕相，兩人卻莫名的生疏了，彼此沉默，周程遠說：“我先走了，有事或者缺什麽就和我打電話。”

隨後，他開玩笑般：“對了，記得好好學習，我不想再接到你們班主任的告狀電話了。”

倪音看向周程遠，認真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