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nbsp;nbsp; 分手

◎“你應該要找喜歡的孩。”◎

靠山吃山, 靠海吃海，浮鄰縣四周都是山，經濟發展在整個省會比較落後, 近兩年因為風電發展, 倒是吸引了不周邊城市的人周末過來爬山游玩，帶附近的民宿食。

浮鄰縣大大小小的工廠有不, 池綠家的紡織廠在縣裏算是得上名字的, 輝煌時期也曾養活了整個浮鄰縣三分之一的人口, 在路上隨便抓一個中老年人, 也許年輕時就在工廠上過班。

池綠和妹妹下了高鐵後先去經常顧的餛飩店吃午餐, 老板認識池綠，他們的父輩曾經就在家工廠做過。

他們跟池爸爸關系也不錯。

笑瞇瞇地給們加了一碟青菜。

池綠拍照片發給沈序秋。

還是不太敢不回他消息。

但回得敷衍。

圖片發過去之後他也沒再回複。

回到家已經下午2點半，家裏空無一人。們住的是雙拼別墅，幾十年前工廠很賺錢的時候買的, 現在別墅雖然已經很老舊, 但是對于四線城市來說房子還算不錯。

幾年前換了鄰居, 新鄰居把別墅全部翻新裝修了一遍，顯得池綠家的房子格外破舊。們家的小兒西西跟池藍年紀相仿, 讀同一個兒園。

池藍一回來立馬帶著從花城買的零食去隔壁找西西玩。

家裏七八糟，茶幾上都是吃完沒扔掉的泡面桶, 空瓶的白酒瓶啤酒瓶東倒西歪，池綠皺著眉頭簡單收拾了一下。

正把垃圾袋套上垃圾桶時，聽見按門鈴聲, 是鄰居家的主人端著自己炸的芋頭和茄盒, 兩人寒暄了一番, 屋外傳來兩個小朋友的歡鬧聲。

林蘭嘆息一聲, 不經意間又說：“馬上就要過年了, 你爸爸也真是倒黴遇到這種事，都沒法安心過個好年。”

池綠疑，心裏莫名有些忐忑：“什麽事呀？”

“你不知道嗎？老盛沒跟你說呀？”林蘭有些驚訝，轉而又一臉了然：“哎喲，不過你小孩子就算知道了沒法解決。”

池綠皺眉，問到底什麽事。

林蘭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池盛澤兩個月前接了個大訂單，結果員工把那批貨生産錯，現在客戶不要，而且過了付訂單的時間，也要賠付一巨款給客戶，林林總總損失幾十萬。

難就難在這批貨的流資金是池盛澤把房産抵押給銀行融資才解決的，現在相當于錢房兩空，只有把那批出錯的訂單銷售出去才能稍微回本。

池盛澤在四尋求之前的老客戶轉銷訂單時，意外發現原來那個客戶跟員工是認識的，他們故意設了個局坑騙工廠。

那個員工朱武，是朱樾家的堂親。

他們倒也十分厚臉皮地招了，客戶是找人扮演的，公司、資産證明都是假的，池盛澤當時急于要訂單，沒有進一步查詢，在酒桌上被灌多了，忽悠著連30%的定金都沒收就答應先工。

池綠聽了，氣不打一出來。爸爸真是喝太多酒把腦子喝沒了，腦子沒了幹脆在家躺著當醉鬼好了，再怎麽離譜怎麽能連定金都不收，現在白字黑字在那還得賠人家錢。

朱武如今還在廠子裏鬧事，要賠償。

池綠麻煩鄰居幫忙照看池藍，打了個車過去工廠。

一路上池綠想了很多，突然後悔當初沈序秋要把廠子鏟平時站出來求他，覺得這是爺爺和爸爸的心，一家人的經濟來源也全靠它，可現在爸爸那麽不爭氣，為了那筆訂單把房子抵押被人騙，卻傻乎乎還為了廠子被迫跟小叔在一塊，做盡一些沒皮沒臉的事。

越想越覺得委屈，眼眶了，擡頭用袖抹掉眼淚。

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值得。

池綠順路進了電視臺的民生欄目，和記者以及攝影師抵達工廠時工廠的機全部暫停運行，幾十個員工圍圈在那聽朱武和池盛澤的辯論。

推開人群，看見了看上去疲力竭的爸爸，他的脊骨似乎又比大學開學前彎了幾分，憔悴的臉看不出風采，疲憊的眼睛讓人心疼又覺得可恨可悲。

池盛澤看見池綠的那一刻，充滿紅的眼睛裏閃過一驚訝和無可躲藏的尷尬，議論紛紛中，他喊了聲：“小月亮。”

小月亮是池綠的小名，家裏人都這樣。

“你，你怎麽今天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池綠心裏有氣，幹脆把不滿都說出來：“跟你說了有什麽用，你也不會煮好飯菜在家等我們，還捅出那麽大的簍子。”

從來沒這樣指責過爸爸，這次忍不住，自從媽媽去世後，逢年過節再也沒吃過一頓好吃的家常菜，他不把自己灌死在酒糟裏都不錯了。

之前還心疼他是因為失去媽媽，過段時間就好了，何況吃什麽都行，人活在世吃只是為了果腹，日子總要過下去嘛，誰知道他腦子似乎被酒吃掉了。

承了那麽多換來的結果讓無法忍。

池盛澤聽了這話有點愧，言又止。

耳邊是朱武的喚聲，對于電視臺的人的突然出現，他多有些恐慌。

們拿著相機往那一拍，他整個人都局促起來，這可是要上電視臺，全國播出去的，雖然現在也沒幾個人會看新聞，但他總歸是有恥心，讓們別對著他拍。

工廠的人都在看好戲。

記者偏偏要上前采訪朱武。

“你就是朱武？聽說你在紡織廠做了10年工了，這次的‘大客戶’是你拉來的演員假扮的，訂單也是在你手裏出錯，現在你在廠裏鬧事的訴求是什麽呢……”

朱武在鏡頭裏十分不自在，他就是知道池盛澤是儒雅不惹事的老好人做派，以和為貴不可能鬧到地方臺去才敢在這鬧得靜那麽大，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池綠，這個兒看著弱弱，實際很有主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朱武紅著臉否認，“我平白無故拉演員來假扮客戶幹什麽，訂單也不是在我手裏出錯。白字黑字寫著到期無法按時貨要賠償，現在老板不賠償，客戶找我，我當然要來找老板了，誰簽字畫押誰賠償嘛。”

“工廠不想賠錢就說客戶是我來拉假扮的，不能這樣冤枉人哦。”

池綠站過去，當面跟朱武對質，眼眸堅定：“你是廠裏的老員工，是部門主管，負責這批訂單的面料管理，寫錯號調錯面料導致客戶拒收害工廠損失一大筆錢，老板沒有找你賠償損失，你卻在這阻礙工廠運營。”

“你說客戶不是你拉來假扮的，那你敢不敢把客戶過來，我們當面調查清楚客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否真實存在，不就一清二楚了。”

朱武有些慫了，道：“客戶很生氣呢，怎麽可能聽我的話過來。”

他揮著手裏的合同，“白字黑字在這呢，直接賠錢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確實白字黑字，公司是假的，客戶是假的，我告你們詐騙一告一個準。”池綠繼續說：“朱樾現在還在派出所蹲著，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們兩家一起上法庭一起監獄也有個伴。”

朱武頓時面紅耳赤。他就是看朱樾在池盛澤這裏白拿了那麽多錢，而他家裏又沒有老人可以去瓷池盛澤的車，最近手頭困難，才想出這個辦法。

本來池盛澤都準備賠償了，好巧不巧見他跟客戶在勾肩搭背地談，死活不肯賠償了，他這才破罐子破摔。

“你現在想私了也不可能，我們池家不是吃素的。”池綠氣得牙，一想到朱家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家，就覺得反胃，之前有勸過爸爸要不要把朱武辭退，爸爸卻覺得朱樾是朱樾，朱武是朱武，不能因為朱樾，對朱武有偏見，而且朱武家庭況也困難。

事實證明，都是同一窩老鼠，怎麽可能有老鼠不吃。

你同別人，別人就想往你上吸。

“你現在可以回家，等著收律師函。”

“準備好錢，你敗訴後我這邊的律師費也是你承擔的。”

後面這兩句話把朱武嚇得不輕，他都了，臉鐵青。他沒想打司啊，他只是想騙點錢，誰知道會被發現，離功只差一點點。

記者要采訪朱武，朱武不肯接采訪，還不許攝像頭拍他，場面一片混。

經歷了這鬧騰的事，廠子今天提前下班。

池盛澤讓池綠別那麽大的怒，把按在自己辦公室坐下，嘆息一聲說：“真沒想到你會去把電視臺的人請來，鬧大了多不好看，這下我們廠子又要出名了。”

池綠擰眉，瞥了一眼靠西的佛臺，案面擺放著新鮮漂亮的水果鮮花，特意從西藏請來的畫像，去寺院請的佛菩薩，看上去安寧有磁場。

但看著看著心裏有點堵，眼眶也是酸的，在家裏爸爸也特意開了一間佛堂，每天早上拜三拜。

越是向善越是被人欺。

“電視臺的人不來，你是準備賠錢嗎？”

“那當然不會，爸爸自有分寸，肯定跟他剛到底。”

池綠已經不想再提那些朱樾家的陳年舊事，提了也無濟于事，只會滋生心裏的不滿。

“小月亮瘦了，學校的食堂不好吃嗎？”池盛澤關心道，想到了什麽：“爸爸待會去菜市場買菜，做芋頭蒸排骨給你吃，你還想吃什麽？”

池綠沒應話，知道爸爸是把剛剛的話聽進去了，心是有點欣的，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吃。

猶豫片刻，“爸，你能不能讓我和池藍也當個廠三代啊？”

聲音有些哽咽。

池盛澤愣了下：“這話說的，你當初要讀新聞，不是想去電視臺當記者嗎？像剛剛那個生一樣，怎麽不想做記者啦？”

“不想做記者，那就回來繼承廠子，廠子當然是你和藍藍的。”

“現在這個況能有這一天嗎？”池綠頓了頓，建議道：“實在不行，把廠子關了吧，你也無心打理，別把債務越滾越多，到時候還不起。”

這才是池綠的真正目的。池盛澤皺眉，言又止。這些年他確實有心無力管理，早年的客戶都流失了，沒訂單沒收益不賺錢，但關掉一個廠也需要勇氣，見證過它的輝煌時期，如今敗落在自己手裏，不是滋味。

“現在廠裏還是有點收益的，起碼能維持家裏的經濟，爸爸還想著供你出國留學呢。藍藍也還小，到時候讀書要錢，的心髒手也要錢……”

“我這個專業出不出國都無所謂，等我過兩年工作了，藍藍的學費就不用你心，我能養得起。”

池盛澤知道，池綠一定是想了很久權衡利弊才提的建議，朱武的事嚇到了，老爸那麽容易被人騙，萬一下次又出現這種況怎麽辦？這次已算幸運，客戶是假的。

池綠說：“要麽把廠子關了，您去散散心。”

“要麽以後不酒，認真經營工廠。”

池盛澤因酒誤事不是一兩次。

他也想戒酒，但現在戒不了。

但他又不想關掉廠子承認自己的失敗。

之後的氣氛很沉悶，池綠說去醫院看看爺爺，便自己離開了。

爺爺上次做了肺癌手後一直沒出院，還在醫院躺著的原因是中風右邊癱瘓了69，左邊的出不了力，走路像腳蟹，偏癱後癥的黃金康複期是前六個月，留在醫院做康複訓練是最好選擇。

老人已經七十多，因病走了一遭鬼門關，消瘦得只剩個骷髏，氣看上去不是很好，坐在椅上歪著頭，看見池綠時有一瞬間的神恍惚，笑得像個孩子。

咬字困難地喊：“小，月亮。”

護士在旁邊說他不配合康複訓練，還發脾氣。

池綠拉來張凳子坐在爺爺旁邊，陪他說話，鼓勵他做康複訓練，喂他吃了粥才回家。

爸爸已經做好一桌子香味俱全的菜，剛好可以開吃。

池藍坐在凳子上晃著小，啃著炸排骨，笑得可：“爸爸不吃泡面不吃燒鴨不吃肯德基了，自己做菜了。”

“爸爸做的菜好吃嗎？”池盛澤了兒的頭。

池藍誇贊：“好吃。”想了想：“梅姨做菜也好好吃。”

“梅姨是誰啊？”

“就是住在小叔家的，梅姨每天都給姐姐煎中藥，煮的都是我們吃的。”池藍謹記著姐姐在高鐵上對說的，不能告訴爸爸，小叔是姐姐的男朋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瞞，但要聽姐姐的話。

池盛澤瞅了眼池綠：“怎麽突然住他那裏去了？他沒有為難你吧？”

池綠低眉搛了塊青菜，心裏有點：“沒有。”

知道在大的上問不出什麽，便問小的。

“藍藍在小叔那玩得很開心嗎？”

池藍點頭：“小叔送我iPad和娃娃，他還帶我認識了兩個新的朋友，曦如和穆寧，姐姐生病的時候，我白天經常跟他們一起玩。”皺了皺眉：“但是穆寧總是欺負我。”

池盛澤 放心了一點點，看來沈序秋還是明白事理的，沒有因為上一輩的事為難們。

“那你跟他講道理，讓他不要欺負你。”

“要不是他長得帥，我才不願意跟他玩。”

另外兩人笑了起來。

“哎喲，你還知道人家長得帥呢？”池盛澤樂了，小小年紀就看臉。

吃完飯，池綠收拾餐桌洗碗，從廚房出來，在沙發的池盛澤喊過去。

他撓了撓腦袋，又抹了一把臉，嘆息一聲，嗓音有點抖：“我想了一下午，工廠現在還有幾筆小定單，等做完這批就關廠，怎麽樣？”

池綠在這一瞬間有種如釋重負的覺。

又有點小愧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下午的那番話過于傷人。

“爸爸手裏還有點積蓄，到時候廠裏的設備多也能賣點錢，就是這個房子抵押了，到時候要委屈你們換一個小點的房子。”

“爸爸實在撐不下去了。”

這幾年爸爸的頭發白了很多，這個角度看，更是一覽無餘，池綠頭苦，忽然說不出話。

有一個不好的猜想，如果不是因為池藍還小，說不定爸爸早就隨媽媽去了。

洗完澡回到房間，放在梳妝臺的手機孜孜不倦地響起鈴聲，從進浴室前就開始打，半小時過去，對面還沒放棄。

沈序秋怎麽那麽閑。

池綠依舊忽視它。拿起吹風筒吹了10分鐘頭發。

關掉嗡嗡嗡的聲音，手機也不知何時停止了催命符，松了口氣，房間安靜下來後，背脊莫名有點發涼，忐忑地拿起手機，發現小叔兩分鐘前給發了條微信。

小叔：【空了回我。】

看起來好像沒有生氣。但是他哪怕生氣了，說話的口吻依舊是淡淡的，他不是超雄格。

池綠本來就不太想跟他視頻，為了工廠答應跟他在一起，讓他親讓他，已經很吃虧。

現在爸爸要把工廠關了，似乎就沒有跟他在一起的理由，更不想跟他視頻，不想應付他，也害怕應付他。

如今他威脅不了。

那麽們這段關系也可以終止了。

但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說，還沒想好措辭，正當苦惱之時，微信又彈出一條消息。

小叔：【你爸爸的號碼136xxxxxxxx，沒換吧？】

又在威脅。

池綠咬，憤憤地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那邊很快就接通。

嗓音清冷，“一整天不回消息，不接電話，很忙？”

即使隔著電話池綠依舊頭皮發麻，那點憤意轉為怕意，木訥地說：“是有點忙。”

“忙什麽？”

池綠心驚膽的，嚨幹得發，躊躇著，著手機，角扯，艱難又堅定地說：“我想分手。”

最終還是說出在心深喚的四個字，與此同時有些慶幸撥打的是語音電話，看不見沈序秋的表，不至于被他盯住不敢彈。

那邊靜默幾秒。

“分手？”

沈序秋咬字清晰，嗤了聲，似覺得不可思議，低沉地問：“回趟家就想著分手，是不打算回花城了？”

聽著他掌控一切的語氣，池綠莫名有一種不自量力的無力，想到他能一通電話讓朱樾消失在浮鄰，是不是也能一通電話讓不能回南大讀書。他的通天手段令人害怕。

事關前途，咬牙關，發不出一個音節。

“之前就說過我不強求你。”他忽然又像個尊重孩意願的正人君子，“想好了再說。”

“真要跟我分啊？”

溫的詢問沒有咄咄人的氣森森，池綠不敢正面回答，趁機把況坦白：“爸爸過段時間就會把廠子關了。”

沈序秋笑了聲，“這樣啊。”

他如春風般的和煦和淡定讓池綠有些琢磨不明白，咽了咽嚨，待出的困：“您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你不覺得這樣談沒意思嗎……”

“你應該要找喜歡的孩。”

傳聲筒裏陷詭異的闃靜，們仿佛掉落天旋地轉的黑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靜到池綠心裏極其不安，連吞咽都困難，後悔多說出這句話，忍不住輕輕喚了聲：“小叔？”

“嗯。”沈序秋淡淡地應了，又冷靜地問：“確定？”

池綠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這兩個字什麽意思，像在黑夜中看見了螢火般忙不疊地回答：“確定。”

嗓音輕快。

沈序秋沉默片刻，忽而道：“今天也累了吧，你先睡，晚安。”

池綠有些不敢置信，頭一滯，磕磕絆絆地說：“晚，晚安。”

掛了電話，手機還是燙的，疑的眼睛逐漸出欣喜——小叔似乎是同意跟分手了。

沒有糾纏和過多的質問，真如他所說尊重的意願，但不知為何，腔好像有一點點酸。

他既然答應了分手，應該不至于在背後使什麽絆子，反正工廠過段時間就要關掉，想到這裏，一輕松。

在心底的大山終于挪了，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樂——小叔真的放過了嗎？

【作者有話說】

老沈：被分手也要跟老婆說晚安。[加油]

老沈要發癲了，老婆說不喜歡他。[讓我康康][讓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