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令窈出現，他們脈之中的聯系在冥冥之中倏然強烈起來，是以謝均晏現在看著弟弟，心境比從前更平和了。

他答應了阿娘，要好好照看弟弟，不能食言。

“均霆，阿娘是我們的長輩，我們應該尊重、保護。”謝均晏的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從前阿娘與阿耶便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如今……便讓阿娘隨著自己的心意過活吧。”

謝均霆沒料到向來冷心冷的兄長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愣在了原地。

“再者，有我們兩個在，阿娘便不是孤一人。做什麼都好，只要開心。”

謝均晏的聲音放得有些輕，出些外人難以見到的溫，謝均霆一邊點頭，一邊被惡心得忍不住胳膊。

阿兄突然有人味兒起來，他還真不習慣。

謝均晏瞥了一眼自家的傻弟弟，輕輕笑了。

他瞞著自己想獨占阿娘這件事兒，他還沒跟他算呢。

到了謝府，鐘叔早就在門口等著他們了，見兄弟倆一起從馬車上下來，他松了口氣，連忙迎上去，生怕兩位小爺又飛了。

“大郎、二郎，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老太君都打發人過來問了好幾次呢。”

鐘叔有些納悶，今兒不是太學旬假的日子嗎？這兄弟倆回來得晚不說，竟還是坐著同一輛馬車一起回來的，真是稀奇。

謝均霆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他倒也不是想故意騙人，只不過他要是把他們剛剛去了哪兒，見了誰的事說出來，只怕鐘叔年紀一大把，當即就能暈過去。

兄弟倆進了壽春院，老太君邊的徐姑姑見著如同一對玉璧的雙生子走過來，臉上出一個歡喜的笑：“瞧瞧，咱們大郎和二郎生得這般齊整，滿汴京都找不出比這兄弟倆還要俊俏的人了。”

老太君瞇著眼睛看了看，十分贊同：“可不是麼！”

雙生子給老太君請過安，一左一右地坐在邊陪說話。

施令窈回來了，他們心極好，連平時不怎麼出緒的謝均晏臉上都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眾人既是驚訝，又是高興。

等到使歡歡喜喜地來通傳，說是阿郎下值回來了，正朝壽春院來，連老太君臉上都不由得出一個欣悅的笑。

心疼一雙早早就沒了母親的孫孫，也心疼自己的兒子。

眼看著孫子越來越大，和自己的兒子卻越來越疏離，老太君一面暗罵兒子那個別扭子，鬧到如今的地步也是他自己活該，但另一面，做母親的，看著兒子煢煢孑立十年，昔年的枕邊人早了一捧白骨，與一雙兒子又不親近，心里又怎麼會好過。

這會兒見謝縱微主早早歸家，老太君高興地對著兩個孩子道：“還算你們阿耶有心，知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沒耽擱你們的好日子，早早回來了。不然我定要賞他兩個大棒子！”

謝縱微剛一進屋，就聽見老太君的這番話，微微無奈：“阿娘。”

老太君一點兒也不心虛，呵呵笑了兩聲：“行了，可別告訴我，你是空著手過來的。若是我知道你隨便拿兩件平常東西就把我兩個乖孫打發了，瞧我怎麼收拾你！”

老太君放了狠話，在屋里伺候的使們都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謝縱微淡淡一眼過去，見長子一臉溫潤含笑，次子麼，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只是他好像很開心，眼角眉梢都帶著笑，那雙澄澈的眼亮晶晶的，更像……

謝縱微及時止住思緒，從侍從手里拿過兩件禮：“拿去吧。”

謝均霆自詡有了阿娘親手繡的小手帕，并不稀罕阿耶送的東西，不過他轉念一想，若是個值錢的，他拿出去變賣了銀子，拿給阿娘花用，不也好？

謝均霆高高興興地接過了匣子，又道了謝。

謝均晏同樣禮貌地道過謝，雖然看著不大熱絡，不過他對誰都一樣，謝縱微看了他們兄弟倆一眼，溫和道：“打開瞧瞧吧。”

謝均晏頷首，錦匣里是一塊延齡眉壽白玉牌，玉料與做工都是極好的。

系著玉牌的紅繩散發著一香氣，像是供在佛案前許久，都沾染了佛前檀香的味道。

他角翹了翹：“多謝阿耶，兒子很喜歡。”

謝均霆拆開自己那一份，見也是一塊白玉牌，過頭去一看，和兄長的一模一樣，他不由得有些嫌棄。

“阿耶，你可真敷衍。”

被小兒子嫌棄了的謝縱微也不反駁，只道：“我每年生辰，是誰只送我一張大字？”

筆跡還七八糟，一看就是匆匆寫完之后就丟掉筆出去玩兒了。

眼看著父子倆又要開始鬧別扭，老太君有些頭疼：“行了行了，今兒是兩個孩子的生辰，你和他置什麼氣？我也覺得你那禮送得敷衍，從前窈娘在的時候，——”

不要給雙生子一模一樣的東西，要選他們各自會喜歡的。

不然還算什麼禮？

施令窈說過幾次，老太君也就記住了。

剛剛不過是想起了，隨口一說，眼看著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老太君也懊悔自己失言。

徐姑姑忙道：“阿郎回來了，這會兒正好上菜。婢這就去催一催廚房。”

老太君連忙點頭：“快去吧。”

今兒是兩位小郎君十二歲的生辰，老太君特地囑咐要好生辦，廚房的人更是一大清早就開始忙活，到了平時主子們用晚膳的點兒，各個灶頭上忙得更是熱火朝天。

大郎君吃的文思豆腐、芙蓉魚片、八寶冬瓜盅，二郎君吃的清燉蟹獅子頭、雪菜黃魚、糖醋排骨，統統都備上了。

屋子里逐漸漫上人的飯菜香氣，緩和了方才那陣讓人無所適從的沉默。

眾人正要座，卻聽得使來通報。

說是姑帶著姑爺，還有一位客人登門。

這個時候，謝擁熙帶著梁云賢回娘家干什麼？還又另外帶了一個客人？

老太君想起兒前幾日說的糊涂話，生怕今日鐵了心犯渾，到時候惹惱了兒子，毀了雙生子的生辰宴，鬧得所有人都不高興。

想要打發兒回去，卻又顧忌著姑爺的臉面。

老太君始終覺得兒沒有生育，在這件事兒上虧欠了梁家。

只得了一兒一，兒子自小聰慧，不讓費心。

在會哭會鬧的小兒上花費的心思自然也就更多。

老太君雖然知道兒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有時也會為了兒的涼薄自私而傷懷，但畢竟是從上掉下去的一塊，有時候也不是那麼狠得下心。

這麼一猶豫，眾人便明白了的意思。

老太君慢吞吞地將視線投向坐在一旁的兒子上。

謝縱微臉上神寡淡，說話的語氣也淡得像是三月雨后的云：“今兒是兩個孩子的生辰禮，他們若是同意，我自然不會說什麼。”

老太君卻是一噎。

看得出來，兩個乖孫都和兒不對付，這又怎麼好……

老太君正犯愁，不料謝均晏主道：“無妨，想來姑姑與姑父是特地來給祖母請安的。我等小輩簡單過個生辰罷了，哪里用得著姑姑特地趕過來。”

這話乍一聽十分謙順，但有心人一聽，就知道不對了。

若是謝擁熙有心帶著丈夫回娘家來給兩個侄子祝賀生辰，怎麼會趕在飯點這種時候才到？

哪怕是梁云賢有公職在不能早些趕過來，謝擁熙不用教養子嗣，也不必費心持梁家中饋，若是有心，怎麼不早些來謝府？

一時間眾人臉上神都有些微妙。

老太君嘆了口氣，人老了，心思也糊涂了。

謝均晏保持微笑。

從弟弟那里得知，梁家的小畜生醉后縱馬險些傷了阿娘之后，謝均晏便對梁家上下都生出了空前的不滿。

遑論苑芳姑姑從前說過，阿娘與姑姑的關系其實并不好。

謝均晏垂下眼，眼瞳深像是半涸的墨硯，淌著濃濃的冷。

謝均霆也有些煩，他想開飯了。

“祖母，就讓姑姑他們進來吧。”謝均霆哼了哼，“再耽擱下去，待會兒您最吃的那道清蒸桂魚都要涼了。”

年人的語氣別扭又可，老太君心里一下就得不行，扭頭吩咐使讓人進來，又恨不得摟著乖孫心啊肝兒地親香一道。

謝縱微坐得筆，眉眼清絕，看著小兒子的眼風時不時就往他這邊掃，一次兩次便罷了，頻率高了，謝縱微抬眼看過去。

謝均霆沒想到他會過來，一愣，隨即梗著脖子和他對視，一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不服氣。

不服氣什麼？他又哪兒惹他不高興了？

謝縱微微微皺眉，他實在是理解不了現在的孩子。

“把我面前這道干貝白菜放均霆面前去吧。”

謝均霆瞪大了眼，他饞的又不是菜！

他只是想看看，阿耶現在老什麼樣子了，和漂亮得和十幾歲小姑娘一樣的阿娘還般不般配。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