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沒有他也可以好好活。

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四通八達，頂板上的照明燈哪個朝向的都有，線分布不均，偶有從坡上下來的車進，也很快消失在拐角。

黎驥程走前前面，明珠和褚海盈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三人像在礦裏探險。

明珠時不時擡頭瞥一眼黎驥程穿著西裝高大拔的背影。

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黎驥程的背影了。

以為和黎驥程為同事以後就能對他祛魅，沒想到深埋在心底的愈演愈烈，緒不由自主地隨著與他相隔的距離起伏。

“寶嘉”的offer來之不易，一點也不想放棄。

真把黎驥程趕走了又不樂意。

畢竟對黎驥程的格做派有所了解，有悉的人在公司裏，心裏會多點底氣。

再說是恨黎驥程沒有信守諾言棄而去，但黎驥程給予的遠比付出的要多。

他教為人世，教謀生的技能，把當作豔的花骨朵一樣培養和灌溉。

沒有他就沒有的今天。

從知恩圖報的角度講，不該去妄議黎驥程，多該顧全面。

對來說，黎驥程是什麽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心慌意，不知道該把黎驥程當的誰。

地下停車場裏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

一路從電梯口的C區走向B區，就沒見到幾輛價值低于百萬的車，有的甚至連保養費都抵得上普通上班族的工資。

褚海盈有一說一：“是誰在說大家都沒錢了，有錢人不是很多嗎？”

寬闊的地下停車場靜悄悄的，扯著嗓子一出聲，整個停車場都回著這句話，任誰都會忍不住回頭。

本該如此。

可明珠切關注著黎驥程的一舉一。

黎驥程沒回應，也沒回頭。

明珠怎麽也想不通，他是怎麽忍住不被這樣引人熱議的社會話題吸引的，男人不是很在酒桌上討論國家大事嗎？

他怎麽無于衷。

他也是有錢人，不覺得到了冒犯嗎？

要是不理褚海盈，可能會讓褚海盈有點尷尬。

于是咳了一聲，小聲說：“現在消費降級這麽嚴重，沒錢也不會來實店購吧。”

說這句話，本意是不想冷場，是說給褚海盈聽的。

可話音剛落，黎驥程的反應比褚海盈還快，喜怒不明地說：“看來你最近不缺生活費。”

這人真討厭，別人說話他都不搭腔，說話他就。

把錢花在哪裏就花在哪裏，不要他管。

明珠撅著語氣不善地說：“工資我已經和HR談好了，就算你在公司有話語權，也不是我的直管領導，沒有權力克扣我的工資。”

之前能忍，是因為隔著電話。

現在黎驥程就在旁邊，因為擔心切利益遭侵害，表現得急躁了些，全都是即時的真實反應。

工資是唯一的合法收來源，等于的命。

萬一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的錢，至要表示抗議。

褚海盈見忽然間反應這麽大，識趣的不吱聲了。

黎驥程聞言沉默了片刻，平靜地說：“公司沒有扣錢的制度，但負責財務工作一定要謹慎細心，出了任何問題都是要擔責的，到時候就不是錢的事了。不過你不用害怕，郝佑臨作為領導對手下的人很好，你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向他請教，他不會拒絕的。”

他這麽淡定地跟解釋，極大程度地安了暴躁的緒。

明珠立刻偃旗息鼓，垂首裝乖：“還有嗎？我是說，您不是我明天上班去找您嗎？今晚既然到了，索一起說了吧。”

“沒了。”黎驥程輕描淡寫地說，“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以為你是我的人。剛才郝佑臨跟我說，你進了他的部門，那就不用了。”

明珠心跳驀地了一拍。

也就是說他以為會選他，結果選了別人，也讓他難過了一回。

這種莫名的背德，讓過去的積怨與眼下的愧疚正負相抵了。

但他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來，又令到了一委屈。

他或許真的不在意去了哪裏。

明珠心口哽住，低垂著眉眼，不說話了。

等他們走到車邊，黎驥程解開車鎖，果斷拉開了後門，迅速鑽了進去。

褚海盈還以為和黎驥程認識，會陪他坐在副駕，見狀一臉懵，和黎驥程對視一眼後忙不疊也閃鑽進了車裏，一回頭就見明珠臉很差，眼裏還蓄著一汪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聽兩人的話音應該是上下級的關系。

可看明珠的表現，兩人之間似乎還有某種微妙的聯系，像。

本來搭上了順風車，不用再額外掏錢打車，是很高興的。

然而此刻車廂裏抑的氛圍，簡直讓如坐針氈，不忘記了呼吸。

車停的時候，終于了口氣，逃一般下了車，對明珠說道：“我肚子有點疼，先上去了。”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車裏頓時只剩下明珠和黎驥程兩個人。

夜風輕輕地吹。

小區裏栽種的常青樹枝葉搖。

昏黃的路燈下有野貓出沒，“喵喵喵”的個不停。

路燈的芒照到黎驥程廓分明的臉上，男人特有的荷爾蒙在空氣中彌散。

駕駛座的椅背像一面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明顯的界限。

明珠清秀的臉龐沒在灰撲撲的影下，瑩白的失去了澤，在夜風裏顯得十分憔悴，我見猶憐。

在車上回憶了一路往昔的種種溫，似乎對黎驥程産生了強烈的戒斷反應。

直到褚海盈揮手告別都還沉浸在記憶碎片中，遲遲沒有回神。

掙紮了半天，才如夢初醒，禮貌地和黎驥程告別。

“謝謝黎總今晚送我回家，明天我會按時到公司報到的。”

黎驥程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起初沒有什麽表示，聽開口後才從容地說：“明天基本上不會安排工作，主要是進行職驗和員工培訓。”

明珠就怕他和聊私人的事，所以才先發制人的。

聽到他公事公辦，松了一口氣，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有點張，便蓋彌彰地說了一籮筐話：“檢一般都有什麽項目，高重心率那些基礎的，還是常規、心電圖、核磁共振那些？要服嗎？員工培訓是培訓公司的規程還是崗位技能，會掛人嗎？是在室還是戶外？要穿舒適一點的鞋嗎？”

說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只是到自己的皮子一直在，腦子完全跟不上。

這也是心虛的表現。

從前對黎驥程說謊的時候就會像這樣搶著說話，扯些七八糟的東西，再放慢語速慢慢圓。

黎驥程肯定是了解的，也知道這些問題回不回答都無所謂，難得的是每一個問題他都認真聽了，且用強大的記憶力全部記下來了，有條不紊地回答道：“你說的這些檢查大致都會做，只不過不同部門和醫院約定的套餐不同，項目會有細微的差別。未婚不用做婦科檢查，不會要求你服。員工培訓只是簡單介紹一下公司的組織架構和發展歷程，培訓完畢要做一些選擇題來考查你有沒有認真聽，60分合格，70分是今後調崗加薪的基本要求，如果想為管理層必須要80分以上，最後一題附加題裏的建議最好寫一下。”

明珠點點頭：“好。”

其實不想再多問了。

只是隨口一問，他真答。

雖然這跟開卷洩題還是有區別的，但總覺在心理層面對不知道這些的員工不公平。

不希自己導他濫用職權。

黎驥程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儼然有送上樓的意圖。

見狀想趕快逃跑，但在車上坐時間久了麻，開門晚了一步，後座的車門便被黎驥程拉開。

“謝謝。”

不敢擡頭看黎驥程的表，卻見他擡起寬大修長的手，護在了的頭頂。

這是他照顧多年，一個下意識的作。

想當年活潑俏皮，總拉著他玩角扮演的游戲，撒著他稱呼自己為“公主”，天真地問他願不願意一輩子做守護的騎士。

如今回想起來，覺得荒唐又恥。

一個被無良長輩坑害的落魄千金，有什麽資格在他面前做任何要求？

黎驥程卻將慣得驕傲又放肆。

他對說過，孩子在男人面前永遠要昂首，不然就會被視為一種可以隨意掠奪的資源。

他保留了的利爪和獠牙，教會了安立命的本事，就放一個人去外面的世界闖。

可是沒有他庇護的日子，每一天都過得好辛苦。

明珠佯裝堅強，終究是沒有在他面前怯，也沒有故意把自己的東西落在他車上，找借口和他搭上關系。

也許老天爺安排和他分離，就是為了讓清晰地意識到：沒有他也可以好好活。